51、 第五十一章 歌里繁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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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巴拉终于走了，奇怪的是从那天过后，倒是再也没来招惹她。桐珊坐在小秋千上，呼吸着这早春的味道。
“格格，不好了，您快去慈宁宫看看吧。端敏格格，她，她……”晚霞慌忙跑进了院子，呼哧带喘道。晚霞是个沉稳人，为何此时如此慌张？定是端敏出事了。桐珊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及花盆底是否踩得稳，便一路小跑起来。
年初，和硕简亲王德塞病重，端敏虽已是顺治的养女，但因生母是仁宪太后的姐姐，也便得了旨意回王府探望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一去已是三月有余。虽常有消息传到宫内，但也都是关于德塞病情的，难道？！
猛一抬头，已至慈宁门前，桐珊稍作休整，便赶忙求见布木布泰。谁知进去的宫娥对她福了福身子，一脸无奈，“格格，这会子，怕是不方便。苏嬷嬷特意让奴婢带话儿给您，让您先回。”
桐珊一听此言，便知这次的事儿必是严重了，问：“可是还有旁人在里面？”小宫娥道：“仅是太后在内。”桐珊思量，太后一向最疼端敏，人也最是和善，老祖宗虽也极疼端敏，却也最理智…正想着，小路子跑了过来，对桐珊打了个千，便耳语道：“格格，简亲王殁了。”
桐珊点点头，果然她猜的没错，端敏一定是为着简亲王一脉谁来接任而与老祖宗起了矛盾。
晚霞道：“格格，不如咱们回去等吧。”桐珊摇摇头，“不碍事。我不放心端敏姐姐。就在这里等吧。”
她站在慈宁宫的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的慈宁花园，小时候，她和端敏、柔嘉、和顺经常在里面玩儿，她们三个经常说她是玄烨的小跟班，有一天玄烨下学早，她还拉着玄烨和福全一起去捉迷藏……
那时的天，也如今日一般，春日里午后正好的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轮到她被蒙住眼睛，却差点撞到假山石头上，玄烨便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妹妹小心。”她摘下眼罩，奇怪的问：“三哥哥，我们在捉迷藏，现在算不算我抓到你啊？”玄烨却气鼓鼓的，“笨，你的脑袋差点撞到山脚。”
想起小时候的傻乎乎，她不自觉乐了出来，回过身再看前方紧闭的正殿，一下子又感到挫败，自己怕是真的帮不上忙了，也不知道玄烨知道了没有？可是…想起她的三哥哥做了皇帝，尤其是亲政后，他也一定会以国事为重，这种时候，应该也无法顾及端敏的感受了吧？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的觉着腿也酸了，原来天色已暗了，抬头看天，日头已半隐入了云中，却用它快要余烬的光烧起了天边的云，一眼望不到边，那层层叠叠的云铺满了半边天，将天染成了红色，像是团团簇簇的火直烧了过来，又好像箭一般，射到了紫禁城的角楼处，将整个皇宫也燃了起来，让人喘不上气。
脚下一软，竟差点蹲下，“格格，格格慢点。”晚霞赶忙扶了她坐在廊下，“叫了您好多声，您都跟没听见似的，您可别吓奴婢啊。”
桐珊失笑，看晚霞的样子，好像自己失心疯了一般，“没有，着急，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正说着，殿门终于打开了，小宫娥们打了帘子上去，桐珊这才觉着血液回涌，好像又活了过来。
苏茉儿出来了，神色严肃，看见她也是一愣，“格格，您还在呢？”又叹口气，摇摇头，便去了西配殿。端敏也从殿中出来了，脸上还挂着泪珠，胸腔的起伏看得出还在抽泣。桐珊赶紧迈开步子，顾不上腿上的酸痛，拉住端敏的手，用力握住，“姐姐莫哭，还有我陪你。”
端敏见着桐珊，似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桐珊心酸，却只能低声道：“这里说话不便，姐姐还是到我那儿去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桐珊大部分是猜着了的，简亲王必须有人来接任，而端敏和德塞是嫡福晋所出，德塞死后，就只能由济度小妾所生之子来世袭简亲王。端敏的生父生母已离世，如今唯一的亲弟也病逝，她与简亲王府像是完全没了牵挂，端敏哭红的双眼迸发出仇恨，“我如何也不能让那贱婢所生的东西做我简亲王的主人。我额娘生前，受了多少煎熬，都是拜她们所赐！”
桐珊拍着端敏的背，想着自家也是如此，鄂伦岱深恶法海，前两年，她自己也有了个异母的妹妹。她虽未曾听额娘提起，想必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吧。
“姐姐，你听我一句，我知道你难受，可你再如何也是没用的，简亲王一脉必须有人继承啊。”
“我宁愿自此再无简亲王！”端敏就如一只困兽，孤注一掷，她的表情让桐珊这一辈子都忘不掉，桐珊无法，只得拥着她让她再哭出声来。
“胡闹！”只听一声怒吼，“你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桐珊乍然抬头，来人竟是玄烨！他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如此神情，嘴巴抿的很紧，再无过多表情，眼神却冷得让人发寒，外面的奴才早就吓得跪了一地，瑟瑟的发抖。
端敏被玄烨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眼泪竟也止住了，只剩抽噎，胸腔不断的起伏。
桐珊看着他，他在朝堂上的意气风发她未曾见过，是否也是这样冷面无常？从小体贴她、照顾她的他，在芦沟桥上温柔贴心的他……
玄烨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坐在了软榻上。他抖了抖袍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怒气散去。摆摆手，让奴才们全都下去，又收拾好情绪，对着另一侧的端敏叹气道：“端敏，论身份，你是朕的姐姐，堂堂大清的公主，这样成何体统。”
看他语气渐弱，桐珊才稍感安慰，“玄…皇上，端敏姐姐只是太过伤悲，你不要太责怪她。她能想通的。”
玄烨再叹了口气，“今儿个朕事情颇多，刚刚得了空就听说端敏大闹慈宁宫。”见桐珊不解，又解释：“宫中悠悠众口，稍有动静，会传成什么样子，还需要我这个做皇帝的来给你们讲？”
端敏依然抽泣，却抬起头，盯住了玄烨，“我堂堂大清公主，会怕什么闲言碎语？皇上，我此刻就告诉你，想要让喇布那孽障继承简亲王，除非我死！”提及喇布，她血红的眼睛像是要杀人一般，慑人的光让桐珊也为之一震，她只以为端敏是不平不忿，未曾想，她已将喇布当做仇人。
玄烨未料想端敏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顿时火冒三丈，砰的一声，拳头砸在了榻上的矮桌上，樟木桌质重而硬，这一拳竟让桌上的茶水洒了半碗，想必力量之大。
“混账！”玄烨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已是怒极，眼中冒火，眼眉高挑，颤抖着手指着端敏，“你可知自己说了什么？”
桐珊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又听端敏说了那样一席话，也已呆住，却见端敏和玄烨二人对峙，谁也不让谁。
半晌，玄烨站起身子，闭目悠悠道：“爱新觉罗·端敏，目无尊卑，无视祖宗礼法，着罚跪于奉先殿，无故不得探视。”
桐珊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端敏跪了下去，“爱新觉罗·端敏领旨。”她才意识到，这确确实实发生了！她赶忙跪在了地上，哭道：“皇上，端敏姐姐虽话有不是，但罪不至此啊，皇上请收回成命。”说罢，连磕了三个头。
她从未主动给他磕过头，此刻竟连磕三个头。待她抬头，脑门上已渐有血痕。他突然觉着心头让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用心呵护了十多年的妹妹，竟因为自己的几句话……
“桐珊，你不必为我求情。他自从做了皇帝，又何曾还记得姐弟情！”端敏冷笑着看着玄烨，愤怒已击碎了她的理智，她却不知这话落入玄烨耳里，会是什么结果。
桐珊听她这样说，心知已是无法挽回，只嘴上还在麻木的念着，“不要，不要……”
玄烨想搀起她，弯了腰下去，眼看就要拉到她的手，他却最终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慢慢迈开了步子，缓缓走出了丽景轩。
她跌坐在一旁，看着端敏被带走，泪眼朦胧中，她好似又看到了柔嘉在弹琴而歌：“落花中，正相逢，美人一笑，只为英雄。人间梦，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成空。”她年少并不知何意，只与端敏就着歌声乱舞，逗得太后笑开了怀，而玄烨说她像条没有方向的小蛇……
“皇上起驾……”这一声起驾，回荡在屋顶，随着她的哭泣，像是盘旋不尽，扰得人无法清醒，像是什么都没了，都空了……
柔嘉的歌声那样婉转，流淌在梦中，一遍遍入了她的耳，“犹记得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黄鹤楼空萧条，羁旅天涯，青丝成白发……”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歌里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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