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修仙》许开

126、“怎么哭得那么难看？”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无比凶险，齐小麟越来越熟练这种战斗，他体内的兽血正在适应妖兽的本能，一直被养护在家中的动物此刻重归丛林后再次捡起了身为野兽的杀戮天赋。

　　齐小麟的身体素质很好，身上又有各式法宝可以使用。若是不怕危险，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迅速成长起来，至少将来面对敌人不会再那么怯弱，懂得使用最基础的迎敌招式。

　　但可惜，他面对的敌人太糟糕了，那是位寿命万万栽的大能，就算黑化失去理智，许多经历岁月早已深刻融入进骨血中的本能不会消失。

　　尤其是战斗方面的实力，更是毫无影响的完好保留了下来。

　　它很快察觉到面前的小家伙非常难以啃动，滑不溜秋不说，就算一爪狠狠挠下，对对方而言也不过是受点轻伤而已。

　　相反，刚才那个黑色的人类就不同了，虽然身上带有让他感觉非常不妙的东西，可却异常的脆弱，现在还一次又一次弄出风来帮助小家伙和自己战斗，简直是烦不胜烦。

　　与其眼下和这个小家伙死战，先解决那个躲在后面碍眼的人类显然更加明智。

　　于是，就在齐小麟逐渐适应眼下战斗，热身完毕正要开始血拼的当口，妖王忽然横冲直撞扑上前，完全不顾齐小麟的存在，直接撞向了沈渊所在的防护罩内！一口狠狠吞下！

　　咔嚓，透明的防护罩应声裂开了无数不妙的开口。

　　齐小麟脸色骤变，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沈渊！”

　　看到沈渊几乎要被对方一口吞入腹中，齐小麟身体上下冰凉一片，面色苍白，奋不顾身冲向前。

　　他身上的风摇摇欲坠，间接说明了沈渊此刻的境况不妙。沈渊必须全力抵挡妖王的攻击，甚至都来不及将齐小麟从半空中托起。老爷子不知不觉间消散在空中，沈渊亲眼看着头顶上方的防护罩从裂缝处破开一个缺口，巨大的獠牙刺入其中，几乎就要触碰到沈渊乌黑的发梢！

　　沈渊神色凝重，回头看了眼巨口的外部，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就这样撤开了防护罩，外部灼热的炎炎烈风扑面而来，沈渊动作迅速的飞出了狠狠闭合咬下的血盆大口，半空中再次凝聚出一股防护罩，甚至还有闲心在这命悬一线的时间点扑灭了身上快速燃起的火焰，回身躲避妖王快速挥来的巨爪。

　　他的动作很快速，也很正确，但可惜，山一般雄伟的巨人行走间带动的微风，照样能轻而易举吹跨路旁尘埃般脆弱渺小的建筑。沈渊刚刚凝聚而出的防护罩擦着巨爪躲开，却被那势不可挡的猛烈气流震动朝着四面八方撕扯、碎裂，眨眼间再次被打破成无数的玻璃碎片，如同泡泡般消散于空气之中。

　　气流带动的余波就这样正面冲击到了沈渊的身体上，沈渊竭力操控四周的风保护自己，可仍旧像那被巨浪卷起的凡人，刹那间飞出去了很远很远，撞进山体中，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齐小麟身影瞬时间坠入地面，他根本感受不到自身的危机，只是目呲欲裂，死死瞪着沈渊飞离的方向，愤怒的发出一声大吼。

　　他乌黑的发梢根部忽然弥漫出一股黑色的雾气，悄无声息的席卷到了齐小麟白皙的额头，指尖部位的指甲浮现出一股黑色，刹那间已经包裹住了一小半的指节。

　　齐小麟从饕餮袋中抓出了一只金属飞禽，单掌扣在对方的脖颈处，踩在对方的身上，喝令对方飞向沈渊的方向。

　　三秒钟后，齐小麟手持金属长棍，狠狠拍开了妖王按向沈渊的利爪，一把抱起半昏迷状态的沈渊，将他抱回到身后的高山上。

　　沈渊眼睛被额头鲜血浸染，视野变得有些模糊。可他分明看见了齐小麟身上的异状，一想到接下来继续下去可能导致的情况，沈渊再也不敢让自己受伤，否则齐小麟很可能会因此黑化！

　　黑化，就等于失去理智，变成只会复仇的怪物，就等于死，再也无法挽救！

　　沈渊死死握住齐小麟的手，头晕眼花的竭力对他说：“冷静！我没事！”

　　齐小麟牙齿如兽类一般龇起，露出两排腥白的齿列，呼吸粗重，喉间隐隐能听到威吓一般的低吼。人类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麒麟那般金色的竖瞳，半转着头瞪视着那漆黑的妖王，手臂则是将沈渊护在身后。

　　沈渊焦急道：“不可以，你冷静点！”

　　齐小麟声音里带着无法遏制的薄怒：“我没办法冷静！！”

　　沈渊说：“我没事的！”

　　齐小麟快速回头，看了一眼沈渊此刻的模样。对方情况明显说不上没事，苍白的脸色隐隐透着股内伤后痛苦的青紫，额头冷汗津津，分明很是难受。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疼痛难忍的疯狂，有的只是对齐小麟此刻情况的担忧与害怕。

　　齐小麟神色怔怔，片刻后，死死扣住沈渊肩膀的手臂微微松开，呼吸渐渐从暴躁的快速喘息变成尽量让自己舒缓下来的大口呼吸。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嘴唇因为四周燥热的温度而开始有些起皮，他静静注视着沈渊望向自己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咆哮中癫狂狰狞的巨大怪兽。

　　齐小麟握紧了指尖漆黑的手掌，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眶泛红，却没有哭。

　　他就这样跪坐在深渊身边，无声无息的静默了数秒，沉默的表情，持续的时间，让沈渊莫名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他下意识握住齐小麟的手掌，隐隐有些不安，仿佛预感到了一些让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直到齐小麟另一只手从他掌心抠出了四颗灵珠。

　　沈渊惊的扑了过来，死死拽着齐小麟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摇头。

　　“不，不……”

　　齐小麟竭力扯出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笑的时候眼角是垂下的，倒更像是在哭。

　　他看着那正在疯狂攻击四周一切存在的妖王，清楚明白他和沈渊再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若是沈渊死了，齐小麟不敢想象那种画面，更深刻明白那之后的他会变成什么样！！

　　办法并不是没有，而且就在眼前……只看他愿意不愿做这个决定。

　　齐小麟心想，如果是为了救沈渊，他有什么不敢做的呢，他为了沈渊什么事情都敢去做。

　　他深呼吸一口气，没说话，眼泪先就掉出来了。重力拥抱住了沈渊，在沈渊的身后，不甘心的张开嘴，一颗接着一颗，将珠子艰难地咽了下去。沈渊神色骤变，扯开死死抱住自己不让他看的齐小麟，看到那消失在齐小麟掌心的珠子，沈渊眼神疯狂的仿佛要捏住齐小麟的下巴将那些珠子取出来！可是他的手掌被齐小麟重力死死握着，动弹不得。齐小麟眼眶通红，低着头道歉的呜咽着道：“我只能这样……

　　“我不想你死！

　　“与其黑化失去理智，不如让你的老爷回来，他肯定，比我更有用吧……”

　　沈渊愤怒的说：“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的脸色变得薄红，那是极怒之下的模样。齐小麟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恐惧，痛哭出声：“不要，我舍不得你啊！！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

　　沈渊疯了般大吼道：“快拿出来！！拿出来！！！齐小麟！！！”

　　齐小麟跪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他能感受到力量涌现的感觉，那是一种欠缺什么伴生之物已久、终于得到满足的平静与幸福，可他此刻只感觉心如刀绞，一种仿佛马上要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让他感到惶恐，感到无与伦比的害怕，他手掌死死抓着地面，在地上抠出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他猛地直起身，扑向沈渊的怀里，身体颤抖，不断的大声抽泣，他很后悔，很不甘，更多的还是不舍，他嚎啕大哭的躲在沈渊怀里，像是要将对方狠狠的按进自己的胸膛，可是不管沈渊怎么焦急的催促，甚至是愤怒的大吼，齐小麟都没有将那吞入口中的麒麟珠取出来，而是默默感受着珠子融入体内的感觉，一点一点看着着自己消失的倒计时不受控制的流逝。

　　忽然，齐小麟听到了一声呜咽，那是沈渊的哭声，齐小麟不敢起身去看沈渊此刻的表情，他怕看了之后自己内心的后悔会让他作出什么无法挽回的绝对。因为那声哭泣，齐小麟忽然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中，他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喉咙间没有了无法控制的呜咽，伸出手，轻抚着沈渊的后背，闭着眼，将脑袋枕在沈渊的肩头，仔细感受着心爱之人的体温，那颤抖的心跳。

　　齐小麟拥抱着沈渊，他痴迷这种如同拥抱着全世界的幸福感受，轻轻蹭了蹭沈渊的脖颈，对他说：“不要忘记我。”

　　就算我已经忘记了我自己，你也要记得我。

　　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位名为齐小麟的少年存在过。

　　沈渊身体颤抖，难以遏制的喘息着抽泣了一声，那声音如同濒死时的哀求。

　　沈渊张开的双手用力的抱紧眼前的少年，他跪在地上，此生从未有这样的痛苦，那是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开却无力挽回的悲哀，是比凌迟还要惨烈的酷刑。

　　他忽然很后悔，为什么一直不肯当面和少年说清楚，说自己并不希望少年离开。他应该更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应该那样沉默的接受。他应该对少年好一些，应该在少年还在的时候就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应该……

　　他明明应该做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他深呼吸一口气，用哽咽着声音，紧紧抱着少年，对他说：“我不会忘的，死也不会忘。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小麟，我爱你……”

　　像是要把这辈子全部的感情都说出口，沈渊将一直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话通通说了出来，唯恐说得不够多，唯恐少年再也无法听见。齐小麟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眸。

　　至少，最后的时刻，他是美好的，他是躺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听着对方充满爱意的话语离开的。

　　他的一生，过得很开心呀！

　　齐小麟扬起嘴角，眼眶落下最后一滴眼泪。不久后，体内的麒麟珠彻底消失不见，最后一抹庞大的妖力融入四肢百骸，齐小麟不知不觉餍足的松了一口气，源源不断的记忆涌来，齐小麟稚嫩的面庞开始变得成熟，少年还未彻底长开的身体小幅度的成长，他的指尖褪去漆黑的色泽，脸上的神情从微笑的哭泣变成了平和与仁慈。

　　他静静的睁开眼，嘴角挂着一抹从久睡后苏醒来的餍足，似乎察觉到身前的温度，他略微往后仰了仰身体，看清楚身前模样狼狈的人是谁，有些诧异，又有些啼笑皆非。

　　“怎么哭得那么难看？”

　　沈渊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仰天的哀嚎，他失去了自己此生最重要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