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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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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甘甜在舌尖萦绕开来,细细回味这甘美滋味,的确令人心旷神怡。袁桓是个健谈之人,品茶期间,断断续续与他们聊到不少,所涉及的,也大都是两地自然景观、人情风物,并未谈及半点与政治、军事相关的话题。
待终于品完茶,顾玥便立刻道:“现在茶已品完,对于在下的请求,袁公子就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吧?”
“顾将军何必如此着急?这刚品完茶,现下还未到用饭时辰,不如在下带着诸位,在这院子里再走走吧,这宅院是家父三年前命匠人建造而成,依山傍水,格局设计是西南之地独有的特色,又融入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诸位初来乍到,若无人引路是很难走出去的。”袁桓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顾玥性急,此番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忍住怒火,没有打断他的话,但听到袁桓后面所言,当即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但惊愕过后又迅速冷静下来,胸有成竹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很难出去?”
他的父亲顾远也是精通奇门遁甲之人,但在还未将此全盘传授给他时便已过世,不过顾玥却是很有信心,便将此作为一次检验自己所学的机会,似乎也不错,“在院子里走走,与商谈正事也并不冲突吧?在下性子急,还望公子快些给个主意才是。”
袁桓见他并不因自己方才所言而情绪激动,反而十分镇静且有把握的样子,弯月状的笑眼里又多了一层光亮,这便起身,示意众人随他信步于宅院内,同时道:“两方结盟,如此大事,顾将军既是亲自前来,不说有十成把握谈成,至少也有七八成,在下请问将军,你有什么理由觉得,我们会同意你的请求?”袁桓道,缓步向顾玥走近几许,眼神开始上下打量着他。
顾玥觉得此人没个正形,但被他这般近距离审视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觉袁桓的一双眼眸仿佛能猜透自己心中所想一般,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便直言道:“什么理由?就凭你我都是汉家子孙,驱除鞑虏,恢复山河,本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应穷尽毕生去实现的夙愿。当初讨伐野利氏的十路诸侯,如今只剩下令尊一人,你我两方若不能团结起来共御外侮,别说挥师北上,就是守住现有疆土,都是难上加难。”
“难么?距家父来此地镇守已过去了二十载,我西秦之地已十余年未受战火袭扰,疆域虽不算辽阔,但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富足,我不觉得,我西秦有与同江东结盟的必要,再度将战火点燃,无疑是劳民伤财之举。”袁桓有些不以为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眼下大盛多次对我江东开战,眼前困局看似只是我江东一地的困局,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公子不会不知,你西秦十余年未受战火所扰,很大程度上不过是赖于西北处的凌山山脉这道天然屏障,我江东若因此倾覆,盛军再趁势西进,便不必翻越凌山就能直捣泠州,你西秦之地已十年未曾抵御过战火的侵袭,公子认为,你们还能明哲保身么?”顾玥望着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语气颇为认真。
“顾将军十七岁便接掌父兄基业,不过六年便统一江东,怎么,如今面对盛军的来袭,这么快便要搬救兵了?在下还以为,顾将军有多大能耐呢?”袁桓此刻却用上了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语气,斜飞的眸子,顾盼之间带上了一抹戏谑和挑逗的意味。
“姓袁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同意也就算了,这般言语讥讽算什么能耐?一个七尺男儿,偏安一隅不思进取,还问我们将军有什么能耐,你连我们将军一个手指头都不如!”陆然素来颇维护顾玥,加之年轻气盛,再沉不住气便反唇相讥,同时向袁桓走近几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子轩,不可。”顾玥这便拉住陆然,示意他退下。他见此人态度轻漫,神色轻佻,心下虽愠怒,但因着一地之主的风度,故而没有发作。若是此人方才留给他的印象,还是个沉迷享乐又不失风流潇洒的纨绔子,现下却觉他实无半分男儿血性,若是生而为女子,他这双大而细长、眼尾微微上挑、顾盼生辉的眸子可说是勾魂摄魄,极尽魅惑,但于一个男人而言,却宛若狐狸精投错了胎,也只能在脂粉堆里骗骗姑娘罢了,“公子此言差矣,这不是能耐有多大的问题,统一江东和抵御外侮,可不是一回事,江东虽一统,但疆域版图、地理位置、人力物力等,整体上与北方大盛国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便是身为江东之主,这也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此中利害关系,还望公子好好考虑清楚!”顾玥说完,这便拂袖而去,陆然、朱煦等人也懒得再同他多言,便紧随其后。
好似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让顾玥生气了,袁桓这便快步上前道:“在下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将军若是生气了,在下这便向将军陪个不是,”说罢便向顾玥躬身行礼以表歉意,“不如这样吧,将军与我比试几个回合,若将军取胜,在下便代家父同意此结盟大计。”
闻袁桓如此说,众人当下更是一时愕然、无言以对。“袁大公子,结盟大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凭比试结果定胜负太过儿戏。在下今日这便告辞,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再给我一个答复吧。”顾玥这便不再多停留一刻,转身便向外走去,“多谢公子的款待。”
陆然却是也学着袁桓方才调侃顾玥的语气道:“袁大公子想比试什么?若是比骑射和武功,你这瘦弱的身子板,可不是我们顾将军的对手,便是比起来,我们将军也是胜之不武,说出去,可要让人耻笑了,何苦来哉?”
“那就不比武功骑射,比书法绘画吧。”袁桓却丝毫不因陆然方才所言生气,只轻描淡写道。
“书法绘画?袁公子别下套了,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自有许多光景研究琴棋书画,我们将军十几岁便开始征南闯北,不似某些人,心思全用在旁的地方,”陆然道,神色间颇为不屑,“况且,书法绘画不似骑射武功,当下便能定出胜负,好不好的,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某些人到时候做个老赖,硬说自己写的画的要好些,旁人又能拿他如何?”
“子轩,住口!”顾玥虽知他说的颇有道理,却也并不想因一时的口舌之快伤了和气,这便示意他随自己离开。
“陆副将说的,也不无道理,”袁桓面上依旧不见半分尴尬或怒色,神色间宛若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又道,“比文或是比武,似乎都有些不公平,要不这样,顾将军告诉我一个秘密,只要这秘密足够分量,在下便答应将军,如何?”
顾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下却是升起了一丝好奇,也不再气恼,“若是我的一个秘密,能换得你我两方结盟的佳话,却是半点不亏,只是不知袁公子觉得,什么样的秘密,才算是有分量?”
“那自然是关乎将军切身名誉和利害的秘密,只要将军说的秘密满足这其中之一,在下便欣然答应。”袁桓笑道。
“将军与你非亲非故,你有什么资格知道将军的秘密?”陆然嗤之以鼻道,转而望向顾玥,神色认真,“将军,什么都别告诉他。”
“无事,”顾玥却是心平气和,“在下幼时常与家兄、表哥一道去家中宅院后面的林间比武练剑,一次练完剑后因无聊,我便想生点火,再打些山间野物来吃,家兄表哥担心起火,并不同意我的提议,我一意孤行用打火石生了火,不料真的引发了林间起火,好在及时扑灭了火情。事后两位兄长都说这火是他们生的,替我抗下罪责,挨了我爹和姑父好一顿鞭子,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罚,却没有主动站出来说明实情,现在想来,依旧十分后悔,可时光终究是不能倒流了。”顾玥语气真挚,说到这里,好似想起了故去的父亲兄长,眼中微微晕起淡淡水雾。
袁桓认真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似乎也因他说及自己父兄,想到他父兄已不在人世,萌生几许共情,“顾将军莫要因此悔恨,令尊令兄虽已不在,但将军年纪轻轻便完成了他们未完成的统一大业,他们在天之灵,必会十分欣慰的,也定会知道,将军当年只是因年幼害怕被长辈责罚,才没有说出实情。”他倒是很会安慰人,说到这些时语气极是温和,且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春日和风般的清朗,仿佛言语间带着融融暖意,吹散了人心中的伤痛阴霾。
“无事,我并没有难过,”顾玥神色瞬间又恢复了平常,不想叫旁人看出异样,“这个秘密,公子可还满意?”
“恕在下直言,将军讲的这个故事,不能算是将军的秘密吧。将军分明有更有分量的秘密,却不说与在下听,”袁桓望着他,好似发现了什么,语气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调侃,“双方结盟,在于以诚相待,将军既不愿告知,那便算了。”
“这就是我最有分量的秘密,公子觉得没有分量,在下便先离去了,恕不奉陪,结盟之事公子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就在这宅院出门向右一里的客栈住下,再留十日,等公子消息。”顾玥道,语气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下送你们出去吧,不然你们是很难走出这院子的。”袁桓道。
“不必了,我说出得去,就一定出得去。”顾玥头也不回地掉头而去,陆然、朱煦二人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