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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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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已然入夜。
“主君,你醒啦!”陆然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一阵头晕夹杂着阵阵恶心之感再次袭来,顾玥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是中箭昏迷了,这箭头上,怕是淬了毒….
“得亏张大夫救治及时,为主君解毒,不然主君这条手臂,怕是要不保!”陆然的语气中,仍带着微微的恐惧,今日一战,现在想来,于江东之军来说,已是今后每每回想,都难以忘却的梦魇。张大夫是贴身侍奉顾玥的医官,早在顾玥父亲顾远还是少年时,便随着顾远南征北战,随时听候差遣。
顾玥轻轻卷起亵衣宽阔的袖子,莹白如玉的手臂上,箭伤四周,呈涟漪状蔓延开一片黑紫,衬着他白皙光洁的肌肤,带着一抹别样的凄艳与诡异,下意识地伸手触及,又是一阵剧烈的胀痛袭来。
“主君别碰!”陆然这便抬手阻止顾玥的动作,却在触及他修长的纤纤素手时,对上他有些许意外和微微抵触的目光,好似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旋即缩回了手,“…..主君的毒虽已解了,但体内余毒尚未完全清除,尤其是这伤口处,千万别用手去碰,更不宜沾水。这胡虏蛮夷,当真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竟还在箭上淬毒,真是小人所为!”陆然在示意他不可触及伤口后,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随即走出了营帐,似在掩饰自己方才逾矩招致的尴尬。
此后,顾玥便在所有将士的阻拦下,只得卧于帐内榻上安心休养,再无法出营帐半步。大盛军队由于南下长途奔袭,加之粮草供给被顾军死死截断,主将野利熙也同样伤重未愈,故而不得不退军折返回都。
而淮州此刻也穿来捷报,朱煦、江松知在江上发起火攻,大盛的战船被烧毁殆尽,水师近乎全军覆没。
眼下的危机看似已经解除。顾玥心里的石头却依旧并未落地,他自然知晓,眼下的胜利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时侥幸,江东这些年虽一直秣马厉兵,但他这个一方诸侯,兵力比之遥远北方而来的大盛军队仍旧悬殊,而一旦若干年后野利氏训练出更擅水战的将领、造出更所向披靡的战船,亦或是寻到了有效的长途供给粮草的方法,那么他别说是挥师北上,便是守住好不容易打下的江东一地的疆域,都是困难万分。
而为图长远之计,现下唯一的路,便是去西南泠州,与袁鉴达结成联盟,共图对抗北方野利氏的长远计划。袁家世代显贵,在刘氏政权尚未倾覆时,袁鉴祖上几代都有人曾任过御史中丞、建威中郎将等职。袁鉴因是父亲的庶长子,故而在成年后便被派往西南方的西秦之地镇守,虽不复祖辈往日荣光,但名门之后,自带兵力于西南的群山环绕中韬光养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能与他结盟,一致对外共同抵抗北方铁蹄的南下入侵,方能实现保住一方疆域,恢复汉家河山的夙愿。
入夜
顾玥箭伤未愈,脸色仍是有些苍白,陆然确认他无恙后,原是想看他用完粥后再离去,但考虑到此时已至夜深,在他营帐内继续逗留便是于礼不合,这便行完礼转身欲离去。顾玥并未挽留他,却在这时,听到帐外传来了薛旻的声音,“玥哥儿,可安置了?”
顾玥这便向陆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且不要出去,“我已经睡了,阿旻也早些安置吧。”这便匆匆将粥碗放下,而后吹灭了身畔的烛火。
陆然当下会意,这便欲等到薛旻离去后再出营帐,不想又听她道:“可我方才分明看到这里面还有个人影啊?陆副将可是在里面?”
陆然这下不禁意识到这女人还挺聪明,这便回望顾玥一眼,只见他眼神示意自己不要说话,而后道:“这里哪有人啊?你看错了。”
薛旻这下更是疑惑,这便径直走进了营帐,只见陆然正一丝不苟端坐于顾玥榻前,此刻只望着她露出一抹略带尴尬的笑意。
薛旻这下心中也甚是疑惑,暗道自己这位兄长虽已与自己结拜多日,但对自己这义妹还是时时透着一抹疏离,不愿与自己有太过亲密的接触,这下却让陆然一个男人留在自己营帐里直到现在,还对她谎称里面没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丝尴尬而暧昧不明的氛围在帐内悄然滋生。
“我是真的累了,要睡了,你们都出去吧。”顾玥这下不禁一阵头疼,也并不去解释方才为何说谎,而是缓缓躺下,拉上了搭在榻外的帘帐。这是他多年行军养成的习惯,只要情况允许,夜里入睡时,他多半会在榻外拉上一层帐幔。
薛旻仍是不放心,也顾不得这些,这便进来轻轻掀开他帘帐,伸手抚上他脸颊,“怎么还烧得这样烫?”顾玥体内毒素清除干净后,因箭伤有些发炎感染,故而一直断断续续发烧。
“你在干什么?”顾玥因她这唐突之举而有些不知所措,却终究不忍心责备于她,“无事,休息两日烧就退了。”
“你呀….”薛旻有些无可奈何,月光映照着她秀丽柔美的面容,眉心微蹙,“今夜我们就都不走了吧,每隔一个时辰便为你换一次额上的布巾。”她一面说着,一面望着一旁的陆然。她想到 陆然这几年都随顾玥南征北战,二人年纪相若,感情深厚也实属正常,便不再纠结于方才的情形,一面说着一面正欲出营帐,给他打热水浸湿布巾退烧。
“要不主君就容我二人留下照顾你吧。”陆然也道。
“哎….随你们吧,”顾玥这下长叹一声,待薛旻走出了营帐,方才又对陆然道,“别让她发现我……”
“不用主君说,属下也是知道的。”陆然当下便会意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主君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他说这话时,却是眼神真挚地望着顾玥,语气也很是认真,全然不见半点调侃。
“这么些年,我一个人不也过来了,况且……”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又放下帐幔,向里侧身躺着。
在皎洁月光与营帐外火把的交相辉映下,陆然隐约可见帐幔内,那人纤瘦修长的身段若隐若现,他如江南山水般的墨色长发在榻间披散开来,冷硬中带着几分倔强、几许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