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第五十六章 ...
-
除夕夜当天，唐树文因为工作延误，今天才收拾东西回老家。
唐宁宁借口高三忙作业多没时间，今年让他一个人去，她明年再去看爷爷奶奶。
唐树文没有多想，只让她晚上别老出去，记得保护好自己，过完年他会提前回来。
唐宁宁答应的很好。
她假装在房间写作业，等唐树文前脚刚走，她立马就拿起手机给薛则发消息。
“薛则，你在干嘛？”
空旷冷清的办公室内，薛则埋首在桌上看文件，黑色签字笔被他拿在手上旋转，等看到关键的地方，笔身骤停，他提笔在纸上勾画。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薛则侧眸看了一眼，拿过手机，单手解锁快速打字，发送。
“上班。”
简单的两个字。公司员工过年放假，他害怕自己做不好杨叔交待的任务，只好借着空余时间多多学习。
反正他的家人也只有他一个人了，过年对他而言只是个形式，在哪过不是过，倒不如做点有帮助有意义的事。
“除夕夜不是都放假吗？”
“我主动要求加班。”
“主动加班？”
“嗯。你又不在，我还不如待公司里。”
“那，你要加班到几点？”
这次薛则没有快速打字，他抬头看了眼钟表，现在下午五点。
“十点。”
聊天到此终止，唐宁宁没有再回消息，薛则也低头认真看文件。
唐宁宁起身伸了伸懒腰，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的走到厨房，对着正在忙碌的阿姨说：“阿姨，我可以自己做饭，今天大过年的，你早点下班，回去跟家里人团聚吧。”
她的本意是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就耽误别人一家人的团圆时光，却不想阿姨听完表情瞬间低落下来，语气忧伤的说：“宁宁，阿姨谢谢你的好意。可阿姨家里，只剩阿姨一个人了。”
“我的丈夫前年出车祸走了，不争气的儿子犯了事被抓进去，还不知道啥时候放出来。与其回去面对冷冰冰的房间，还不如在这里做好自己的工作。”
阿姨想起往事，眼泪边说边掉，想起唐宁宁还在旁边，她赶紧止住眼泪，强硬挤出一个笑容：“小姐去那边等着，饭马上做好了。”
唐宁宁听完阿姨的话，身体直接怔在原地。蓦然的，她内心积压了好久的思乡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这是她来到这里过的第二个除夕了，不知道现实世界的妈妈跟外婆，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离开了这么久，妈妈跟外婆应该很想她吧。不对，应该是很想骂她。
按照她妈妈的性格，现在肯定是望着家门口，明明眼里都是担忧，嘴上却碎碎念道：“唐宁宁这死丫头又去哪里疯了，过年也不知道回家，一天天就在外面野。”
想到这，唐宁宁笑了。不过，她思绪一转，好像薛则也是孤身一人了。
除夕夜，晚上十点，薛则从公司出来。夜风就像掺了冰刀，锋利而刺骨，刀刀刮在脸上，寒得他心底发凉。
街道处处都挂了红色灯笼与横幅，上面记着最淳朴的祝福语。远处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断，行人匆匆往家里赶。
周遭非常热闹，人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在这样的欢闹氛围下，薛则觉得心里很苦涩，就像胸口被塞了一团棉花，堵得他透不过气。
不是觉得自己孤单，他想到去年唐宁宁跟他提过的烟花。今年中心广场也会放烟花，本来打算邀唐宁宁出来一起看，但想着她可能回了老家，就没敢开口。
“薛则！！！”
出了大门往停车场方向走，薛则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喊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唐宁宁已经冲进他怀里。
薛则呆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他傻傻的低头盯着埋头在自己胸前的毛绒绒的小黑脑袋。
他抬手环住她的肩膀，还是没从那声惊呼中回神。
“你怎么才出来，我在外面等得花都要谢了。”
唐宁宁冰凉的手往薛则大衣内温暖的地方钻，小手蹭过的地方凉意直透过衣料传达到温热的皮肤，生生让薛则回了神。
他抓住她的手，指节早就凉透。
薛则皱眉：“什么时候到的？”
唐宁宁想缩回手没成功，垂着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语气有点委屈：“刚到。”
如果不算前两个小时的话，她确实刚到。
“全身冻的像个冰块还说刚到，唐宁宁，你是把我当傻子吗。”薛则脱下大衣，把还在挣扎的唐宁宁牢牢裹住，直接打横抱起来。
知道薛则有点生气，唐宁宁安静的窝在他怀里，把头偏向他耳边，小声的抱怨：“我是来给你惊喜的，好好的除夕夜，你怎么能随便生气呢。”
薛则横了她一眼，唐宁宁从中看出威胁的意味，她乖乖闭嘴。
到车上坐好，她问：“我们去哪？”
薛则神色冷峻，启动发车的动作一气呵成，过了好一会儿，唐宁宁才听到薛则冷声冷气的来了一句——
“带你看烟花。”
过节的日子总是容易堵车，等两人到达中心广场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
中心广场拥挤的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喧闹嘈杂声闹得心烦，几乎没有可以移动和落脚的地方。
两人来的晚进不去放烟花的中心地带，只能站在最外围观看。
“所有人，现在我们一起来倒数迎新年。十、九、八、七……”
薛则站在唐宁宁身后护好她两侧，避免被人潮乱窜撞倒擦伤。
唐宁宁心情被热闹的气氛点燃，跟着人群大声的念：“三、二、一。”
时间倒数结束，几百发烟花齐发，恭贺新一年到来。
“新年快乐！”中心广场万人齐喊，声浪穿透云层撞击到远处的楼房又返回来形成回声。
唐宁宁喊完的瞬间，立刻回身抱住薛则，兴奋的喊着：“薛则，新年快乐。”
音浪一声盖过一声，薛则没有听见唐宁宁喊的话。只注意到她抱了自己后又兴高采烈的转过身跟随人群喊话。
看着在眼前笑得杏眸弯弯，笑容极其灿烂夺目的唐宁宁。
薛则抬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脑后，手掌轻轻盖在她头顶，好心情的跟着勾了唇，弯腰把她虚拢在怀里，贴近她耳边轻声说——
“新年快乐，唐宁宁。”
除夕夜过完不久，高三学生就回了学校。模拟考，复习资料，卷子一叠一叠的来，压得老师学生都喘不上气。
五月最后一个星期，高三生放假离校。六月初始，新一年的高考开始。
从第一科的考试提示声开始到最后一科的考试提示声结束，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宣告高中生涯结束。
考试结束那天晚上，班里组织了毕业晚会。薛则一开始不打算去，却耐不住唐宁宁又哄又骗又威胁，最后还是跟着她一起去了。
晚会上，薛则明令禁止唐宁宁喝酒，也不许她随便走动，就乖乖待在他身边。
晚会节目表演到中途，主持的同学突然拉着唐宁宁上前唱歌，同学一场，都挺好奇女学霸唱歌是怎么样的。
班里的人跟着起哄，齐声喊着让她唱。在接收到薛则的警告目光，才慢慢消声。
唐宁宁唱歌吗？薛则想，他以前听她唱过几句，印象不是太好。
“好吧，我就随便唱几句。”唐宁宁深呼吸几口，闭眼慢慢唱出声：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她的嗓音干净清亮，轻柔的腔调一下子就钩住人的注意力。
薛则看向拿着话筒站在聚会中心的唐宁宁，头顶的灯光倾情的洒在她周围，给她围了一层朦胧的光。
跟她上次唱歌的感觉不一样。
薛则眼底晦暗不明，情绪转换变了又变，目光就像粘着一般，无法离开唐宁宁。
高考之后，唐宁宁时间充裕，没事就跟着薛则身旁转来转去。
薛则被闹的无法，一看到她心就没法静下来。
于是，他提议想带她出去毕业旅游，唐宁宁想起唐树文，赶忙摇头：“不行，要是我说跟你出去玩，我老爸肯定会怀疑的。”
“怀疑什么，怀疑我们在交往？”薛则说。
“嗯。”唐宁宁认真点头。
薛则坐在椅子撑着脑袋笑：“他早就知道了。”
那次薛则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树文，跟他说了跟唐宁宁在交往的事。
虽然他也害怕被劝退，但谈恋爱就应该光明正大，他不想让唐宁宁因为他而跟家里人相处得胆战心惊。
唐树文听完也只是沉默，半晌，他叹气：“我家乖乖那么喜欢你，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她年龄小，你记得别老欺负她。”
女大不由人，女儿长大了总会有自己执着的东西，所走的路不同，他在背后默默支持她就好了。
唐宁宁没忍住惊讶大喊：“他知道！？”
难怪她每次偷偷摸摸的出门唐树文就跟没听到一样，难怪他让她晚上别老出去，记得保护好自己。
薛则挑眉：“他一直都知道。”
最后，唐树文同意两人一起出去，但最多一个星期就要回来。
唐宁宁想去的地方很多，一直定不下来。薛则屈指敲击定板：“去梧城吧。”
梧城跟渝城相隔近，如果真要当个毕业旅游的地方说起来有点牵强，但也说得过去。
两人一到梧城，唐宁宁就去疯玩了五天，好吃的吃了一遍，好玩的玩了一遍，可惜还是没把梧城走遍。
第六天，薛则说想带她去见两个人，从小陪伴过他成长的人。
梧城繁华交叉错乱的街道之外，一处阴森静谧的高山。山上树林茂密，小道穿插，一块块墓碑在这里经受风吹雨打，家人的想念与不舍在这里沉睡。
墓园管理所的门前，薛则牵住唐宁宁的手，两人面前站着一个墓园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大手一拍，无奈说：“小伙子，我这里真没找到你说的姓吴的员工，要不你回去对一下，看是不是在这工作。”
薛则沉默点头，双唇紧抿着，低头遮掩下眼底转瞬即逝的难过。
工作人员离开，唐宁宁摇摇他的手，侧头轻声安慰：“没关系的，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不去了。”薛则抬头，目光透过管理所的墙，好像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躲在窗子后面的吴叔赶紧蹲下身子捂嘴，生怕被薛则看穿自己在里面。
清风吹落树上的叶，吹得大门摇晃吱呀作响。
薛则嗓音凉凉的开口：“他不想见我自有他的理由，他过得开心就好了。”
薛则牵着唐宁宁离开：“走吧，我们上山。”
绿草花丛围绕，四周生长着浓茂的大树。石墓上刻画着去世之人的生平关系，概括而简短。
两人走过大道一段距离，在小道分叉的路上，薛则停下了脚步。
唐宁宁不解的问：“怎么了，不是说去看你妈妈吗？”
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来是为什么。
薛则松开牵住的手，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前方：“你在这里等我，别过去。”
他不想让唐宁宁过去。
唐宁宁低头看着松开的手，心底有点失落，但毕竟那是人家母亲，不让她去也可以。
她仰头对着薛则笑：“好，那我在这里不过去。”
听到她这么说，薛则侧眸看着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却又不知道该开口怎么说。
唐宁宁笑着推了他一下：“你快去吧，不然你手上拿的花就要掉了。”
薛则在来的路上，买了一捧白色桔梗花。
“好。”他低声说。
唐宁宁看着他一步步走开，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更多的是替薛则难过，替薛则的爸爸妈妈难过。
如果余沫知道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让原本赋予美好祝愿长大的薛则，从小生活在冷漠阴暗的环境里，她可能会很自责吧。
石墓前，女人的笑容依旧年轻有活力。只可惜风吹日晒久了，照片有点褪色，慢慢泛黄。
薛则把花放在碑上，无言沉默了很久。
他抬头看着女人的照片，唇边勾起弧度，他轻声说：“我今天带来一个女孩，她很可爱，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很爱管我的闲事，学习很好，人也有点儿傻。”
说完，薛则直接摇头笑起来，他别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唐宁宁。
唐宁宁见他看过来，直接笑着对他挥手。
薛则把唇边笑意压下去，重新看向余沫的照片，眼底盛满温柔，放柔嗓音说：“我很喜欢她。”
声音很轻，语句随着飘落的树叶化在了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