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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魂转清明天(上篇) ...

  •   洛水猛然张开眼。

      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她却只觉得自己伸出的手仿佛抓到了什么,温润暖和,她下意识的紧紧握住,大睁着眼睛,等待视觉恢复。

      等到她总算能看到东西,连忙坐起身来四下看看。

      不知何时,她已经躺在了睿敏园的偏房之中,她紧紧抓住的东西,竟然是——

      一身白衣,面容憔悴的曹植正静静坐在她的塌边,欲要为她拭汗的右手,正紧紧地被她握在双手之间,有些地方,竟已经被掐出了淡红印子。

      看到这等场面,她被唬了一大跳,忙不迭的将手松开,连声道歉。

      “没关系,不用道歉了——七弟现在的情况还算好,方才醒了一阵子,父亲却只是霸着病床,不让我们过去,现在又昏了。”听到她的道歉,曹植的嘴角扯了一扯,似乎是想笑,最后变成的,却是一个连哭都不如的表情。

      洛水直起身子,抱紧了身前的锦被,想到刚才那个真实的令人心惊的梦,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后怕,忙不迭的想要下榻,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搞得险些再次昏迷。

      她连忙直了身子,微闭了眼睛,用力喘了几口粗气。

      等到神思渐渐平静了,她总算喑哑着嗓子说出话来:“子建,你说我该怎么办——刚才我梦到仓舒了,他——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我,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急促喘息着闭了口。

      “不要怕,七弟还活着,你放心,他真的——活着!”说到后来,曹植脸上那一丝极力掩饰的平静总算消失不见,他哽咽着住了口,目光中的那一丝无助,却是再也无法掩饰。

      洛水被他的反应引得愁肠百结,不由得也紧随他抹起了眼泪。

      先前只是一滴滴掉出的泪,却是越擦越多,越擦越密。

      “能让我去看看他么?”擦了半天的眼泪,洛水挣扎着说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父亲一直守在仓舒的榻边,不让我们过去——”曹植叹息一声,想帮她擦净眼泪,却仿佛有顾忌似的,伸出的手停在原地。

      洛水察觉到他脸上一闪即逝的尴尬,只是干脆利落的伸出手来,两下便将泪痕擦净,微扶了床榻坐起来。

      “不管怎么说,你先带我去一趟,能不能进去,总要试试看才知道。”沉默了一下,她放缓了语气:“仓舒平素待我极好,再怎么说,我也该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曹植仍旧有些担忧:“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我命硬得很,暂时死不了的!”洛水装作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还有十多年的时间等着她浪费呢,现在就死,岂不是亏大了?

      “你能不能别说那个字,现在我听到这个,心里就难过。”曹植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她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走了走了,快一点!”洛水却没心思和他多说,只是拖着他便向前走去。
      *** ***
      走到曹冲养病的厢房前,洛水只听见一阵低低的哭泣声音,夹带着一点仿佛是疼痛的复杂情绪,她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拉着曹植在一旁旁听。

      “冲儿,如果我没有将这些话说得那么早,再让你学习几年,你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天真了?冲儿,你起来啊,你回答我啊——”

      洛水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跳——不会吧,听曹操的说法,他好像早就料到曹冲如今的处境,难道说,是他——

      “真没想到啊——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她啊——为了你,我只能将她赐死,真没想到,你还是恨我了——恨我了!”

      洛水更加想不明白,但只听曹操的这些话,她便不由自主的汗毛直竖。

      正在她不停构思的时候,曹植忽然拉了一下她的衣襟,并向她比了一个询问的手势。

      洛水咬牙思索片刻,一个不算是办法的办法猛然跃入脑海。她只能苦笑一下,向他眨了眨眼睛,接着,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厢房。

      曹操看到她,却并不是很吃惊。

      他的身体挡住了床榻上的曹冲,洛水并不能将曹冲的面色看得真切,也便只能静静地看向他,争取不在气势上输掉一分。

      “甄夫人,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曹操冷淡的看一下他身边的曹植,赶苍蝇一般冲她甩甩手。

      “曹司空,请让妾身看一眼七公子的情状。七公子一向与妾身亲厚,环夫人亦曾托妾身照料于他,妾身实在放心不下,请曹司空成全。”她冷冷的看了曹操一眼,却看见他面上的神色虽说悲痛,却仍旧带了一丝淡淡的谋划之意。

      这样的眼神让洛水一阵心惊,更加坚定了自己探视曹冲的念头。

      “你出去吧,这里有本侯足矣。”曹操又挥了挥手,脸上却渐渐现出一丝不耐。

      没办法,赌一次吧!

      洛水兀自握拳,指甲掐入掌心,生疼。

      她咬了咬牙,趁曹植不备,猛然从他腰间抽出那把赤血剑,“当啷”一声甩到曹操的脚下。

      “曹司空,倘若您不让甄洛探视七公子,甄洛便是负了环夫人之托。甄洛无能,只有以死谢罪。”

      “你——”曹植显然吃了一惊,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哦,那样的话,本侯便成全了甄夫人的一片赤诚之心,如何?”曹操却饶有兴味地捡起剑来,悠然踱到洛水面前,随手便将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洛水微眯了杏眼,表情却丝毫不惧,只是带着同样平静的神情目视曹操。

      “曹司空,不用多问了,动手吧。”她轻声说了一句,对脖子上的那把剑看都不看。

      “父亲,有话好说!一点点小事情,又何必要闹得这么僵?甄夫人与七弟一向亲密,一时失态在所难免,我们只想看七弟最后一面而已——”曹植站在一边,想要阻止,却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只能不停的劝说。

      “子建,听清楚,这是她自己要死的!”曹操冷然说了一句。

      洛水唇角一弯,竟是淡淡的笑了起来。

      她只是在赌,赌历史并没有发生错漏,自己,也能够安然无恙的渡过这一劫。

      曹操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的眼,忽然手腕一抖,赤红的剑身,也便死死贴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之上,引出一片淡淡的凉意。

      洛水心中总算有些害怕地悸动起来,她微微眯了眼,目光平静的凝视着曹操,在他深黑的瞳仁里看到了两个面容平静如死的自己。

      原来,她还知道什么叫恐惧啊——看来,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视死亡为无物。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父亲,实在是对不起了!”正当她和曹操静默对视的时候,一边的曹植忽然出手,迅速抢过架在她脖子上的赤血长剑。

      然而,剑一撤走,曹操却只是目光呆滞的看了她半晌,整个人便如同宿醉一般,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洛水下意识地按上曹操脉搏,故作平静地对身边有些担忧的曹植说道:“曹司空几日几夜不曾休息,只是有些累了……”

      说话间,她悄悄收起钉在曹操昏睡穴上的银针。

      没办法,为了见曹冲最后一面,她已经不能挑剔太多了!

      静静从地上爬起来,她大步走向曹操身后的床榻。

      先前那个笑容温和的少年,此刻却只是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眼睛紧闭。苍白失血的嘴唇,再也无法向她微笑,对她说些天真中隐含才学的话语——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时,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她看着他长大,难道说,他在十三岁这一年,便要如同一颗光芒极盛的流星一般,一刹闪耀之后便猛然归于沉寂吗?

      洛水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了床榻边缘,将他的左手拿出来为他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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