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头小姐与王木辛先生》拾月拾肆

5、不过尔尔

　　突然写的这一篇，好像没有任何缘由，但又像是有感而发，觉得应该要写这一篇，想突出的主题就是，好好活着，珍爱生命，虽然老生常谈显得俗气，但依然说出口了。
　　丸子头小姐最近话很少，除了智齿的原因，卡卡跟她说，爷爷去世了，丸子头小姐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回复了两个字，节哀。丸子头小姐在小学六年级经历了爷爷的去世，那种感觉很突然，措手不及，那时的她年少无知，只记得那天放学回家，家里聚集了好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奶奶依然坐在灶火旁边，锅里的米粥热腾腾，升起一团雾气，大家你一嘴我一舌，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说，人走了，但日子还得过下去。她当时不懂，觉得爷爷只是去医院了，还会回来的。可他们等回来的，只是在棺材里躺着一动不动的，冷冰冰的…那年是鼠年，那年国家经历了地震，也举办了奥运，可对于丸子头小姐来说，她是失去了亲人，今年也是鼠年，一晃，十二年过去了。
　　丸子头小姐不知道爸爸失去了爸爸，那种感觉是什么样子，她想起《哆啦A梦》里有一个片段是，大雄的爸爸喝醉后见到大雄的奶奶，趴在奶奶腿上痛哭的片段，哆啦A梦说：“没有比大人更大的大人了”，但此刻的爸爸还有妈妈，她还有奶奶，人总是得要往前看的。老家的习俗，火化的前一天，会正式的告别，当时她趴在旁边，极力想看一眼，被人流挤到了一角，周围的哭嚎声一片，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她的右眼皮上有一块胎记，尽管不是黑色的那么明显，也会看得出来，人们一直都说，用去世人的手摸一下胎记的地方，它就不会长了，丸子头小姐想…或许，她也只是想好好的告个别，尽管她并不是那么理解大人们的意思，她不懂为什么她不被允许看最后一眼，她再也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喊她：“胖娃妞儿，吃饭了。”
　　丸子头小姐的胎记还是一直都在，她身边还是会有人问她，右眼皮那是怎么了，她会笑着回答说，胎记。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也曾有人劝她，所谓现代技术的发达，好多方法可以去掉，她摇摇头，说算了。
　　爷爷走了以后，丸子头小姐跟奶奶睡，一直到她高中住校，她还记得当时有一条狗，起的名字叫“大黑”，简单明了，通俗易懂，奶奶总是起的很早，她总是会在被窝赖一会儿，直到大黑的狗爪子一把拍在她的脑门上，还没等她吼，大黑就跑开了，奶奶会过来叫她起床，她总是睡眼惺忪看一眼时间，蒙住头继续睡，日子好像就这样，一点点流逝了。
　　奶奶的离开是在她大二那年，她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昨天回学校的她，却是已经见了奶奶最后一面，第二天在校的她收到爸爸的电话，只是让她请假回家没说什么事情，她很茫然，在她的追问下，爸爸过了好一会才说：奶奶没了。爸爸觉得她的精神可能绷不住，可她已经不是那年六年级的小孩子了，到家已经是晚上，爸爸说，给奶奶磕个头吧，她低下头的瞬间已经泪流满面了，她看见那张照片，心里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老太太都已经把照片选好了。
　　奶奶出殡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爸爸请了最好的戏班子，丸子头小姐小时候经常跟着奶奶去看戏的，村子里的大队每年都会请上戏班来唱几天，她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是离大队很近，她总是早早的吃完饭，拿着小马扎去占前排的位置，夏天的夜里，蝉鸣和蛙叫，她有时候会趴在奶奶的腿上，蒲扇摇啊摇，来赶走那些小飞虫，她总是看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还问一句，这个人扮的谁，奶奶总是耐心的告诉她，她也喜欢回家再兴致勃勃讲一遍，她知道梗概，但没有看懂。奶奶走的那一天，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看完了这场戏，很多年了，她再也没有像这样，看过一场戏，虽然她还是没有能看懂，但感觉奶奶还是在她身边，她趴在奶奶腿上，蒲扇一直摇啊摇。
　　丸子头小姐一直觉得执拗不是一个好词，奶奶就是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的老太太，否则她不会觉得自己身体没问题，拿起拖把去拖地，而摔了一跤，她好像没有怎么听过别人的建议，她最终还是觉得他们唠叨了些吧，可她再也听不到了。奶奶做的疙瘩汤很好吃，爸爸和姑姑做的总是差强人意，后来，丸子头小姐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她去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假休息被通知直接去县医院，她在县医院过道的床上看见了输液的奶奶，她的手臂已经像枯树枝那样了，奶奶轻声唤她的名字，她低声应答，但她没有哭，她不想掉眼泪，在奶奶面前掉眼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队再也没有请过戏班唱戏了，大学毕业那年她回老家，老家的柿树依然开的茂盛，也是在一个清晨，大黑也走了，大黑小时候没少闯祸，他走的那天，却很安静。后来她去工作，晚上回到出租屋里有时会把电视转到戏曲频道，她只是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在厨房里瞎忙，或者是在拖地，室友问她为什么眼睛红红的，她说，刚才切洋葱辣到眼睛了。
　　时间好像会带走伤痛，也会抹平伤痕，有些事情以为交给时间就好了，时间带走了什么，又带来了什么，生命的脆弱也不止一次又一次的展现，伤痛也不止一次被剥落。丸子头小姐现在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事的时候，可能是时间，让她释然了吧。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初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不明就里，现在，好像懂了些，地上少一个人，天上多一颗星，“他们都变成星星了吧，他们会永远守护我吧”，丸子头小姐看着我说，我告诉她，“你的胎记好像没有那么明显了”，“没关系，有这个胎记我永远都不会走丢”。
　　其实我想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说，生命这个话题，一提起来就是觉得沉重的，因为只有一次而珍贵，因为不会重来而珍惜，好好爱自己，也要好好爱别人，多陪陪家人吧，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大家都要好好活着才是。
　　丸子头小姐在看见王木辛先生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的结局了，但是我想告诉王木辛先生，这个冬天，大家都有在好好的戴口罩，如果你看见右眼有一块胎记的女生，请你多看一眼吧，也许，这只是你人生里众多过客的一个，但是，你曾是她眸里的星河，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丸子头小姐了，那一眼，已经是最后一眼了。
　　四季明朗，万物可爱，希望大家都有所热爱和奔赴，最最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爱自己，多陪陪家人，我们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