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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大人,这里的作物已经种植好了。”

      从远处跑过来的年轻人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喘着气,他看起来格外的狼狈,身上浮着灰土,手上和脚上都沾染着泥土,只是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跑到秋安昙身边,“大人,按照现在的情况,今年的作物能够比往年多出三成,如此村子里就不需要在过冬的食粮上费心思,村里的青壮年也能够腾出手去猎捕更多的兽类。这样过冬的皮毛也有了富裕,拿到大一点儿的城市去买卖,也能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就好,但是也万万不可懈怠。”秋安昙吩咐道,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如同往常一样依旧晴朗,只是他皱了皱眉,问询道,“这样晴朗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多久了?”

      “快有小半个月了。”年轻人听她问起这个,也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按照往年的例子,小半个月没有雨水也不是罕见的事情,所以我所估计的三成也是在此基础上的,您不必为此感到烦忧。”

      秋安昙点了点头,让年轻人自去休息了,她绕着为数不多的田地转了一圈,也回到了自己的房屋中。

      鉴于她最近这段时间在村子里做出的事情,再加上她初来时给村子里的人们留下的贵族的印象,村子里的人很快就在村子最中心的地方用最好的材料新建了一栋房子,这一次的房子不再是用黄泥和茅草搭建而成,而是用到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石头表面被打磨的非常光滑,甚至房屋前空旷的起伏不平的地面都被铲平后移植了村民们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花朵。

      鉴于元始和通天也在,这栋房子比寻常房屋大了一圈,屋子里被简单分隔出四个房间,秋安昙占据了其中最大最好的那个,然后把元始和通天一左一右分隔开。好在进了修行的门槛,修士们便不需要再吃饭睡觉和进行一些生理活动,是以元始和通天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

      或许他们二人根本没将这放在眼中。秋安昙对他们这种人生处处是修行的想法表示无法接受,是以她依旧每天三顿饭,晚上保持四个时辰的睡眠时间,同样的,这也让元始和通天没办法理解。

      双方磨合了一个月,总算是做到了眼不见心为净——这主要说的是元始。

      通天其人看起来分外的好说话,他有着一副好皮囊,相对于总是让自己保持老人形象的老子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元始来说,他能够保持一天大部分时间脸上都带着笑容。别管这笑容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起码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再加上他秉持着有教无类的办学理念,人们在洪荒上只要提起通天的名字,都要说那是一位大大的善人。

      秋安昙和他相处一个月,也觉得分外舒心,尤其是旁边有个元始时时刻刻都在做对比。

      通天对很多东西是带着好奇心去看的,他并不觉得普通人有什么问题,有时候兴致来了,他也会融入普通人的世界里,在一段时间内感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是怎样的,所以在秋安昙安排着村民进行农耕的时候,他不仅不会拖后腿,还能提出一些相当有建设性的意见。

      “兄长,你这样做可不行。”通天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他手里拿着个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抛接着,元始安静地坐在树下,看起来像是在入定一般,“老师把你安置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理解凡人,然而你却不和他们接触,这岂不是辜负了老师的一片好心?”

      “...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元始闭着眼睛,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我落到这一步,到底是拜谁所赐啊!”

      通天笑出声,他一只手捂住了嘴,尽量让自己的笑声小一些,不至于让树下的兄长恼羞成怒,“明明你回来之后老老实实待在昆仑山就好了,可是你偏偏受不得女孩子的语言之激,自己从玉霄宫跑到这凡人的地盘,然后被老师封了修为不得不和平日里懒于接触的凡人一起生活,兄长你说,这到底是拜谁所赐啊!”

      话音未落,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通天的半截身子差一点从树上栽下来,他的手指在半空中虚无地一划,已经断裂马上就要彻底断成两截落地的大树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他脚下用力,将悬空的上半身重新拉回树干上,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兄长,若是你再这样下去,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回不了昆仑山了。”

      元始皱了皱眉,他终于睁开了眼,脸上浮现出浅浅的不耐之意,他动了动手臂,看起来像是想把通天拉下来揍一顿,但是他想了想自己被封的修为,又不得不放弃这一念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通天将头探出来,他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别有心机,“阿昙好歹也是你未过门的未婚妻,女孩子都这般努力了,兄长不应该表示表示吗?”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还有一事,从山河社稷图中出来的时候,我看兄长可是怒气冲冲,女娲和伏羲都不知道为何,所以那天晚上,你和阿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大树彻底地断裂了,通天掉落在树下,他看着元始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看着他摔下树的惨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这不由得让他更加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决定去找另外一个当事人问问情况。

      秋安昙巡视完了土地,吃了午饭,和村长正在讨论如何把不远处的河水引流到村子里来,他们需要有足够的人手挖掘出一条沟渠,并且还要在村子里选择一处地势好的地方挖掘一个池子来蓄水,同时依照她在山河社稷图中的所见所闻,最好还要有手艺好的木匠搭建一座水车。

      有了足够的水源,他们就可以考虑在冬天到来之前将村子的地盘向外扩大一些,将更多的土地,树木纳入村子,这样来年春天他们就能够种植更多的作物,同时村子的人口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提升。只要这一切都保持着稳定增长的速度,并且少有天灾人祸,村子就会稳定地发展起来。

      如今这一年的作物都已经种植好,青壮年们打算过几日就结伴出门捕猎,挖掘沟渠这件事就要交给村子里的女人们。那些年幼的孩子会被交给村子里的老人照看,女人们会先在村子里挖掘出池子,再从村子里将沟渠向外挖掘,等到青壮年带回来猎物,女人们将会处理猎物的毛皮和肉,男人们则会继续向外挖掘沟渠。

      在人手不足的年代里,大型的体力劳动都是要男女相互交换着来干的。

      秋安昙觉得这样很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在劳作,而且他们的劳作对于村子和自己都是有用的。不像是她在山河社稷图中看到的那样,明明已经不需要再如此辛劳,人口也在稳定增长,但是不知怎的,女人们慢慢地都被拘束在后院,她们自身的价值在逐渐被贬低。

      她在山河社稷图中听过自家隔壁那个学堂里很有名望的一位老师讲课——虽然是隔着一堵墙。那位老师说,原本是母系社会,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转变成了父系社会,所以男人的地位在不断提升。虽然她听不太明白更深层次的东西,但是她觉得这不太对,明明是相辅相成的存在,为什么非要在抬升一方的同时贬低另一方呢?

      她收回了自己有些跑远的思绪,继续和村长制订挖掘沟渠的计划,就在这时,她看见通天从远处悠闲地走过来。

      村长拿起那绘制着水车图样的宝贵的绢离开了,秋安昙看向通天,脸上写满了疑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通天笑了笑,“我有件事情好奇很久了。”他看了看秋安昙的脸,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些日子以来,我那位兄长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老师希望兄长能够在这里找到某种他缺少的东西,但是兄长什么都不做,那东西就永远都找不到,兄长也就很难从这里回到昆仑山去。”

      “如今是怎样的大势你是清楚的,总不好让一个圣人就一直在这里蹉跎下去,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他摊开了手,十分诚恳地说道,“若是能够解开兄长的心结,我想他就能够主动一些,也不必在这里总是给阿昙你添麻烦了。”

      “心结?我怎么没看出元始圣人到底哪里有心结啊,他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秋安昙更加疑惑了,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元始,表示自己没什么理解错误之处。

      通天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得把话说得明白一些,于是他索性直说了,“从山河社稷图中出来的前一个晚上,阿昙你和兄长一起出去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你们两个回来之后,兄长便十分愤怒,直到今日都未能有所缓解,若是兄长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快并因此做了什么,我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等到封神这件事了了,我自然会让他自己上门来向你致歉的。”

      他并非是要用圣人的名号压人,也并非是想要做个‘好人’,只是这一个月过去,洪荒上的局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纵然元始现在就在洪荒上,但是老师鸿钧不给元始解开封印的修为也是无用,老子现在依旧在山河社稷图中,女娲和伏羲闭门不出,能够主事的就只有他和元始。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杂,他急需元始回到昆仑山分担一部分事情,不过他也的确很好奇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秋安昙也不生气,她只是有些好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元始作为一个圣人气量那么小的吗?他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感到生气啊!”

      通天觉得自己的一颗名为好奇的心正被一根绳子吊起来,“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我把他——”

      “住口!!!”

      元始急声打断了秋安昙的话,他脸上布满了阴云,站在不远处死死盯住了秋安昙和通天,秋安昙对着通天摊开了手,耸了耸肩,“我们之间约定了,他要是不让我说,我就不能说,所以你要是真的想知道的话,就只能去问他了。”

      通天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元始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了秋安昙的手腕,将她扯走了,离得远了,通天还能听到秋安昙在抱怨,“你轻点儿,这又不是我要往外说,他是你弟弟,来问我也是关心你啊!”

      “...你还敢说!”元始咬着牙,声音一点一点挤出来,“那件事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秋安昙也隐隐带了火气,“你怎么好意思将错处都丢给我的,堂堂圣人,就是将所有的错误都安在别人身上吗?”她看了看元始的脸色,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她和缓了语气,“虽然是我开的头,但是从中间往后你的责任比较大吧!”

      元始深吸了一口气,他握着秋安昙手腕的手又紧了紧,“你先挑的头,这就是你的问题,而且你可知道...一个圣人,有多大的罪过吗?”

      “呵,罪过,那我也没看到有什么天罚降在我身上啊!而且明明看起来最倒霉的是你才对吧。”

      元始一口气哽住,他停下步子,将秋安昙固定在自己面前,秋安昙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开,“这件事我不会往外说了,而且一个月前也说过了,三月之期一满,这件事会被我彻底忘掉,咱们两个是对着天地起的誓言,我自然不会冒着死亡的风险说话不算话的。”

      “...我知道。”

      元始也转开了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秋安昙的手,秋安昙迅速将手收回来,然后赶忙揉着自己的腕骨,“你下手倒是轻一点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两个有多大的仇怨呢!”

      “......”元始看到秋安昙已经微微红肿起来,隐约泛着青紫色的手腕,一时间也觉得有些过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丢给秋安昙,“拿去用了,晚上就没事了。”他说完就走,背影看起来莫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秋安昙直接坐下来,打开玉瓶将里面的膏脂均匀地涂在手腕上,然后开始轻缓的按摩。通天从远处跟过来,他心中的好奇越发旺盛,却也知道从秋安昙这里问不出什么,他也觉得有些抱歉,于是也拿了瓶药膏递给秋安昙,秋安昙哭笑不得,“不用了,反正你不问,这件事有一天也得爆发出来,现在爆发总比三个月之后爆发好得多,现在只是肿了手腕,三个月之后怕是要没命。”

      “兄长不会如此的。”通天为元始解释了一句,“三个月之后这件事被彻底忘掉,兄长从此就只当没你这么个人,不会再找你麻烦,不过我看着兄长对你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啊!”

      秋安昙像是见鬼了一样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可怕的话,这份感情不要也罢。”她略微抬了抬自己的手腕,脸庞扭曲了一瞬,“就像你说的,三个月之后,各走各的路,就当从没见过就好,说到底,若不是有了山河社稷图,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们有什么交集。”

      “不管是修为还是其他的什么,两者之间的差距过于巨大的话,总是会产生无穷无尽的麻烦的。”

      通天后来想,或许从这时起,秋安昙这个出现得奇妙的女孩子就已经看透了许多东西,只是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个修为不高的凡人,被这层名为弱小的面纱所蒙蔽,觉得既然她的修为弱,其他的地方也便没有什么高明的。

      后来他想,若是他能够在那时察觉到有什么特殊之处的时候就探寻一下,或许有些事情就能够更圆满一些。他亦然觉得,自己有些后悔了。

      ——

      半个月后,村子里的沟渠已经挖好,女人们在村子中部靠后选择了一处地势较好的地方开始挖掘池子,秋安昙有时候也会去帮忙,在她的设想中,先挖掘一处池子,将河流里的水源引进来,等到男人们捕猎归来,他们可以在村子外沿掘出像是护城河一样的水道,既能够保护村子,又能够保证水源的充足。

      等到村子逐渐向外扩展的时候,水道又会像现在的池子一样,被包在村子里,随着村子的扩大,这些水道最终会四通八达,随着人口的增加,这些水道可以逐渐变成地下的暗渠,密切连成一张覆盖城市的网络。

      目前村子里除了看守农作物和挖掘沟渠这两件大事外,并没有其他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事情,秋安昙闲下来的时候努力学习着那些逐渐变得艰深的术法。

      在作老师这方面,通天比元始强上许多,起码通天不会打击秋安昙,甚至还会安慰她不必过于着急,以免走火入魔。而元始觉得她现在学的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远远不够他亲自教导,他讲的那些东西对于秋安昙而言如听天书,她不得不将元始的话都记下来,一边自己思考,一边拿去请教通天。

      通天同情地看着秋安昙那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竹简,叹了口气,“他说的这些话对于你而言没什么用处,你并不打算日后走修行这条路子,这些过于艰深的东西其实没必要明白,弄得太清楚了反倒对你没有益处。”

      元始是圣人,他看待事情的方式和角度原本就与洪荒上其他存在不同,更何况他还在不断修行,圣人研习的是天命,因为他们已经与天同寿,他们的命运已经和天道相连,窥伺天道便也算不得逆天改命。但是秋安昙作为一个不打算走修行一路的凡人,过多窥伺天命,反倒会引火上身。

      “...我明白了。”秋安昙将竹简卷好,她皱了皱眉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那么元始自然也知道,为什么他还会给我讲这些?”

      通天心里想着这说不定是他那位兄长暗搓搓地在用这样的方式报复,但是这话他又不能说出口,只好笑了笑,将话题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你现在最需要学的是简易的术法,再有就是洪荒的历史,还有圣人之外的有名人士,这些东西你以后都会遇上的。你虽然说不想要以女娲的女儿的身份出现,但是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看在这个身份的份上都会略带三分薄面,这些人有些会成为你的助力,有些你得和他们两不相犯。”

      “请您教导于我。”

      通天示意她坐下,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画了个圆,“这是洪荒,昆仑山在这里。”他在东边的一处点了点,画了个简易的小山,“昆仑山乃是万山之祖,自从盘古大神身化洪荒后,此处便是天下清气之源,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亲上昆仑山去看一看。”

      “如今居住在此处的,是老子和元始,大兄创立了人教,过了这么多年,也只有玄都一个弟子,次兄创建阐教,门下十二金仙威名赫赫,十二金仙之下又有二代三代弟子无数,他们目前和你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比较友好的,这是在元始没有发话之前。”

      “不过我不觉得元始小肚鸡肠到让门下弟子都和你画出界线来。”

      他手上的树枝从东边滑到了西边,又花了一座简易的小山,“这是西边的灵山,接引和准提两位圣人于此创建了西方教,目前教中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这一次封神大劫无论如何他们都得拉拢一批弟子入西方教,我估计你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前往西方。”他说着,手微微上翘,树枝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天空。

      秋安昙会意,在封神大劫结束前,她这个天道有用处的人会被保护得很好,但是大劫之后,可就说不准了。

      “女娲你已经很熟悉了,不必我多说,她和伏羲目前算是人族和部分妖族的保护者,也是封神大劫中最不需要担心的存在。圣人之下,其余大罗金仙基本都在圣人门下挂名,但是也有一些是与盘古大神以及道祖同时代的存在,他们与圣人之间也就差着一道鸿蒙紫气,这些人你最好都记清楚,没事就不要招惹。”

      “比如说冥河,他当初可是很不甘心,所以后来他自己创立了阿修罗一族,这一族都非常好战,但是他们生活在冥河,平日里很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冥河的邻居是当初巫族的后土,第二次天地大劫,巫族与妖族鏖战,十二祖巫差一点儿就全军覆没,后来后土以身化了轮回,才保下了巫族的一丝血脉。”

      秋安昙问道:“我听女娲娘娘说过有关妖族的事情,但是巫族的却很少听到,我想知道,巫族现在还剩下了多少人?”

      通天摇了摇头,“巫族已经没有剩下的族人了,当年大战中,共工怒撞不周山,致使天柱倾塌,洪荒大乱,最后女娲以五色石补天,才挽救了万千生灵。这之后,共工被封印在断裂的不周山中,天道罚他从此代替天柱,永世不得出,他须得日日夜夜跪在不周山内,用肩扛起沉重的天。”

      “他是除了后土之外,巫族仅剩之人,但是这种惩罚还不如死了。”

      “你既然作为一个人,也站在人这一边,就要和后土打好关系,后土掌管轮回,这可关系到人死后的去处。”

      秋安昙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通天给她细细讲述了洪荒上的大小势力,那些是她能够打好关系的,那些是她不能够接触的,一番话停下来,秋安昙觉得受益匪浅,她郑重向通天道谢,通天摆了摆手,“无需如此,毕竟,我也是有所求。”

      “我知道的,但是还是要感谢您,有您这一番话,我就能少走许多弯路,之前您帮忙让闻太师带我去见帝辛,我和他达成了协议,这也要归功于您,不然,我现在可见不到这个国家的王。”

      “所以,我承您的情,但是您也得明白,截教是目前洪荒上人数最多,力量最大的势力,在这第三次天地大劫中,不出血定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相比于大混战中误伤,您可以选择一些可以割舍的。毕竟,截教这样一棵参天大树,有些时候总是会有些枯枝败叶,将它们都裁剪掉,截教也能更好地发展下去。”

      通天拍了拍秋安昙的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就起身离去了。秋安昙拿着厚厚的竹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一进门却见到了坐在那里泡茶的元始,她四下里看了看,索性走到了桌子对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着通天就用敬称,到了我这里就干脆你你我我了。”元始将茶杯推到了秋安昙面前,“你也不担心我因此而做点儿什么?”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毕竟我一见到通天圣人总觉得他是个德高望重,值得人尊敬的人。”秋安昙脸上浮现出虚假的笑容,“不像某些人,在山河社稷图中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了,以至于我完全没办法尊敬啊!”

      自从前几日爆发了一场,这几天她和元始之间的气氛融化了不少,像是这样平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喝茶也变成了普通的事情。

      “阐教又是怎么想的呢?”秋安昙知道自己刚刚和通天的话元始一定是知道的,所以她很干脆地就问了出来。

      元始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回答:“阐教的人数不比截教,二代弟子和三代弟子中有一些也算是优秀,但是也有一些平日里不思进取,总觉得只要是进了阐教,就从此万事无忧了,这些人如何我是不会管的。”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一时间也让人说不好他到底是不是心口如一,秋安昙喝了口茶,沉默下来。他们安静地对坐着,起初秋安昙还觉得有些许静默的尴尬,但是时间一长,她索性放松下来,拿着那卷竹简慢悠悠看起来,元始闭上了眼睛,他周身气息宁静,很快地,属于他的气息就消散得几近于无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窗外透进来的光几近稀薄,竹简上的字已经看不太清,秋安昙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半晌后,元始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从秋安昙头上一直扫视到脚下,确定秋安昙身上没有多出什么不该多的,也没有少了什么不该少的后,他才松了口气。随即,他抬了抬手,从内室飘出一床被子,轻缓地盖在了秋安昙身上。

      通天推开门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他揶揄地笑了笑,对着元始比了个手势,他们两人便一起去到了屋外。

      “说起来,上一次咱们这样夜谈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算起来,上个月我们才在山河社稷图中说过同样的话。”元始瞟了他一眼,将屋内的茶具也挪了出来,他点了点茶壶底部,数息之后,壶中的茶水便重新沸腾起来,“你想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回了一趟碧游宫,安置了一下教内的事务,然后从多宝那里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原本之前还很着急的准提和接引现在突然按兵不动起来,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了,所以我很好奇他们两个在想什么,做什么,毕竟这可是关乎到阐教截教的大事。”

      元始倒了茶,闻言也严肃起来,“过去在紫霄宫中听道的时候,准提和接引两人并未引人注目,尤其是他们两个的圣人之位有一半是因为西方灵脉的缘故,就算是真的成了圣人,其他人也不怎么关心,更别说第一日就和他们起了冲突的你我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紫霄宫听道第二十七日发生的那件事?”

      “......”通天回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

      当年他们在紫霄宫听道的第一日,占据了蒲团的六人就已经从众多听道者中脱颖而出,相比于三清高深的修为,女娲在众多听道者中并不突出,但是当时妖族势力极大,女娲在背后靠着妖族的情况下占据一席之地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唯独准提和接引纯粹是打同情牌,这也使得他们两个不怎么受听道者们待见。

      尤其是西方因为灵脉崩毁的缘故,已经很久没有修为高深者出现,西方也已经衰落多年,听道者当中总有些修为高的不甘心,想要将准提和接引从蒲团上赶下来。倒不是他们一定要占据那两个蒲团,纯粹是看准提和接引不顺眼罢了。

      那时三清一直是一体的,道祖鸿钧又对三清表现出了非常高的热情,所以在第一日通天和准提接引起了冲突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老子和元始拉着通天不让他继续去争执,通天后来也懒得生这个气,所以也不再关注,是以谁都没有想到,在第二十七日的上午,在紫霄宫会爆发出那样的冲突。

      第二十六日晚上,修道者各回各家,在半路上,不知道是为何起了争执,一名听道者和准提接引大打出手,据说场面不小,但是莫名地,当时没有一个人旁观,除了这名听道者的同伴,而这位同伴在二十七日上午赶到紫霄宫后,便开始七窍出血,陷入了昏厥中,此人躺倒在紫霄宫正殿中心,其余听道者惊骇万分,都远远地避开,只有准提和接引二人大摇大摆地跨过此人的身体,坐到了□□上。

      等到道祖出现后,只吩咐身边小童将这名听道者带入后殿照料,随即开始讲道,听道者们避开那些沾染了鲜血的地方,开始听道,等到这一日讲道完毕,也没有多少人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惨状有什么兴趣了。

      这件事最后成了桩迷案。

      但是三清却知道出手的人就是准提和接引,施加在那名听道者身体上的术法唯有西方的二人才能施展出来,既然他们能够看出来,那么道祖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但是道祖在那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这件事就算是和准提接引有关系,也只能说明他们两个完全没有什么同门之谊——说起来,那么多听道者,要是都有同门之谊,这洪荒上早就太平了。”通天冷笑一声,“同样也能说明他们两个心狠手辣,完全不留情面,还懂得消灭活口,除此之外,还能够说明什么呢?”

      “事实上,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大兄时候告诉我,在那个倒霉的听道者身上,他感受到了些许与清气和灵力完全不同的气息。”元始续了茶,他皱起眉道,“盘古大神开辟混沌后,混沌之气流入洪荒,之后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从清气和浊气中,逐渐融合诞生了灵气,这是每个进入修行之路的人都明白的最简单的东西,但是在这之外,还有另一种气息。”

      通天也严肃起来,“你说的是魔气?”

      “正是,当初混沌中除了盘古大神外,还有其他神祇存在,混沌被开辟后,他们大多都选择了引灵气入体,但是唯有罗睺和其同伴选择了混沌之气,混沌之气沾染了灵气后,其中发生了我们想不到的转变,就此转化为魔气。当初道祖与罗睺在西方那一场比试,使得西方灵脉崩塌,灵气从此衰微。”

      “我只是有些疑心,准提和接引为了成为圣人,发下了大宏愿,但是这个宏愿在你我看来实在是太过于难完成,你说他们会不会和罗睺做了什么交易,不是让他们入魔,而是给他们提供一条便捷地完成宏愿的道路,这样他们依旧是清清白白的圣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现在要如何验证呢?而且世人皆知,魔祖罗睺被拘禁在紫霄宫,我们总不能跑到老师那里,直接和他说,我们怀疑罗睺背地里有什么阴谋,而且怀疑他和准提接引有所联系,所以想要面见罗睺亲自问一问。”通天叹了口气,“果然是麻烦。”

      “谁说不是呢!”

      ——

      秋安昙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团云彩一样的东西在她眼前飘来飘去,看起来烦人极了,她挥了挥手试图将这团碍眼的东西挥走,可是当手从这团东西旁擦过的时候,她惊觉这东西是可以触碰的。

      她谨慎地收回了手,站在原地不再走动。

      “真是无趣,你就不能再尝试一下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凭空响起。

      “你是谁?进入到我的梦境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或者为什么必须是你?”

      秋安昙思忖了片刻,笑了起来,“我并不好奇,因为我现在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只有为什么必须是我,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最有发言权了。”她看起来非常的坦然自若。

      那道声音的主人也笑了笑,随即在她面前显露出身形来。身长玉立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张好皮相,有着走在外面能够引起姑娘们惊呼的水准,他懒散地靠在梦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柱子上,看着她的时候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意。

      “的确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可惜你并非是那个必须。”

      “...所以,真正应该做到这件事的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兄长?”秋安昙略微停顿片刻,“而且,我该怎样称呼您?”

      “天道,这算是我的名字了。”

      天道向着秋安昙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他细细看着秋安昙的脸,笑容更深了一些,“倒也不能这么说,你哪位兄长过于无趣了,女娲和伏羲教给他什么叫做服从,却从未教过他什么叫做自己的思考。他的确也是个人,但是这些年被教养地过于相信神明了,遇到事情不是求神就是拜佛,信仰不诚也就罢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竟然还反而怨恨神明这就过分了。”

      “那您选中我是因为我不相信神明吗?”

      秋安昙问道,她看着天道的神情,觉得对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于是继续问了下去:“您是天道,天道之下的众生都是您的子民,您本身就是存在于众多生灵心中的神明,若是您因为不信神明而选中我,又置您自己于何地呢?”

      “天道永存,而神明总会换代甚至消亡的,你会是结束这一切的那个人。”天道伸出手摸了摸秋安昙的头,他深深地看了秋安昙一眼,“从今日始,许多东西你就有了知晓的权力,这个神与人共存的时代中夹杂着许多秘密,把它们找出来,然后解开最后的那个答案,到了最终的时候,我将会庇佑你。”

      秋安昙还想要说些什么,身前猛然传来一股沛然之力,将她直接推出了梦境,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简陋的桌子上清醒过来,却不料自己被推到了一个阴沉沉的屋子中,按照常理来说,屋子的明暗应该是从一角开始,逐渐蔓延到整个屋子的——在屋子里没有任何光源的情况下,但是此时屋子的其他角落勉强能够视物,唯独屋子中心黑暗无光。

      她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碰触到了十分坚硬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一阵轻微的碰撞声响起,她连忙后退回原来的位置,似是被声音所惊动,屋子中心被无数铁链锁着的人抬起头看过来,那人锐利的目光投在秋安昙身上,即便是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那种锋锐感依旧让她觉得脸颊隐隐作痛。

      “你是谁?”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到这里了。”那人的嗓子嘶哑,说起话来最初很不连贯,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流畅,“你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做了一个梦,然而离开这个梦的时候不知道怎的就到了这里。”秋安昙斟酌着自己的话语,试探道,“这位前辈,敢问这里是何处?您又是?”

      那人低低地笑起来,“我乃魔祖罗睺,被关押在此多年,未能料到有朝一日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小姑娘,你是巫族还是妖族,什么跟脚出身?”

      秋安昙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道:“我是人族。”

      “人?”那人将这个字念叨了半晌,他的声音低下去,“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啊,这么多的新种族出现,而我却未能一见,真是一大憾事啊!”

      “前辈,晚辈只是误闯此地,这就离去,不打扰前辈清修了。”秋安昙说完话,就照着能够视物的那个方向跑去,那里隐约有一扇门,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了这个梦境,但是既然有门,出去总好过在这里和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家伙说话。

      那人看着她奔跑而去的背影,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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