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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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清风》
文/沈未清
晋江文学城首发
2024/1/24
楔子
蓝琪接到母亲的电话赶回老家的那天，北城的天很蓝。
从北城坐上回老家的车，她昏睡了一路，公交车走走停停，老式公交车各种气味混杂着，胃也涨得难受。
蓝琪有些麻木地将脑袋倚靠在车窗前，直到售票员那一句，“北乡镇车站到了。”她才如释重负。
呼——
终于到了。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下了车，刚下车就一阵反胃。蹲在地上干呕了几下，没吐出来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天。
感觉有些不真实。
昨天她还在高楼大厦，人人都行色匆忙，出门可以坐地铁的城市里，今天就回到了农村老家。
为了省钱，她坐了一夜的火车，和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到老家。此刻的她，可以说是疲惫不堪。
想着回家可以先睡一会，谁知她刚到家，迎面而来的是母亲数落和抱怨。
她扯着嗓子不满道：“前几天就让你回来了，你硬是拖到现在！两手空空回家不说，也不晓得打扮一下。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你在大城市里工作，钱赚的也不少。怎么看着这么土了里土气咧！”
面色凶悍，气急败坏。
多少年过去了，依旧是蓝琪每次回家要面对的。
蓝琪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女人，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白色板鞋和短t，搭配牛仔裤，背着一个电脑包，简约明了，很常见的搭配。但在母亲看来，她穿什么都是丑的，土的。
真不想用尖酸刻薄来形容自己的母亲，但从小到大，作为母亲，她对蓝琪从没有过好脸色。
即便蓝琪是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即便她长得并不丑，甚至仔细看一眼，会发现她的眼睛和五官都特别耐看。但在她的母亲看来，她依旧不如她那不学无术的弟弟。
她就像是一个出气筒一样，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路过她时，看她不顺眼都可以踹她一脚。
“妈，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说，好吗？”蓝琪有气无力，从昨天到今天，一路颠簸，只吃了两桶泡面。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蓝琪只字未言。
“还休息，你堂哥过两天就结婚了！特地喊你回来筹备婚礼，你不是什么婚礼设计师吗，早喊你回来弄，你一直拖到现在！搞的什么名堂！”
“……”
无力反驳。
她就不该回来的，吃力不讨好。
可是她心又软，遭不住母亲和亲戚们在电话和微信里各种轰炸。说她不回来就是丢人，没面子，以后都不要回家了。
诸如此类的话。
为了回来这一趟，她休掉了唯一的五天年假。
路上来回用掉两天，剩下的三天还要帮忙筹备婚礼。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只因为穷乡僻壤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学生，还留在大城市里做婚礼策划师。
听着就很洋气的一个职业。
尽管她母亲前两年就在电话里催她赶紧回老家，考一个学校的老师，稳定还离家近。老在外面飘着算怎么回事。
但不回家留在大城市，是她给自己留活命最后的底线。
即便如此，本质上却没有改变什么。
她还是会被原生家庭困住，也是她痛苦的根源。
她知道问题所在，却依旧无法挣脱开。
只能浑浑噩噩，走到哪里都感觉居无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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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合上。
世界在刹那仿佛安静了。
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
蓝琪翻了翻旧书桌上的杂物，明明很疲倦，但在关上门的瞬间，却毫无困意。
这次回家前，她一直戴在手上的玉镯子，突然碎掉了，但好在没伤到手。为了请年假，被领导阴阳怪气了一通，但也顺利请下来了。回家的车票还是无座，她运气好，后半程有个座位。下了火车，脚下没注意，一个踉跄，膝盖磕青了，但也算幸运，赶上了回老家的公交车。
种种不顺利的事情，让蓝琪心里多了一丝顾虑。
常年一个人生活，让她学会了自我安慰。一切都不算是太糟糕。
她盯着桌子上那些泛着灰尘的书，还有一些画稿。
承载着她已经逐渐消散的青春过往，她吸了吸鼻子，难免感伤。
母亲这次喊她回来，她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是长面子，二来她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趁着这次，家里操办喜事，顺带也给她相亲。
在北乡镇这边，她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家，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就她还没人要。
这话也是出自于她母亲之口。
她明知道，这是一场让人头疼到毫无意义的社交，而且对于她来说，她不会考虑婚姻。
可遭不住母亲在电话里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为了让自己耳根子清净，她选择了妥协。
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总之，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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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琪的堂哥蓝坤，这两年在县城里开了一个小厂。
算是家里小辈里混得较好的，三十岁不到，就当了老板。听说娶的老婆还是城里的姑娘，肤白貌美。
他特地点名要蓝琪回来帮他策划婚礼，嘴上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赚自家钱。
但蓝琪心里也清楚，肯定别有他意。
蓝琪家条件一般，母亲是家庭主妇，照顾一大家子人的日常起居。父亲是木匠工人，负责赚钱养家。
蓝琪的绘画功底，也是打小跟父亲脚跟自学的，也算是有点天赋吧。
但她会学画画，走美术生这条路，跟家里没什么关系。
毕竟学画画费钱，她母亲哪里舍得。
在蓝琪十六岁那年，她遇到了她生命中的贵人。
也从那年开始，她就确定自己，不会跟男人结婚。所以她也知道，即便她设计了那么多场的婚礼，但没有一场是属于她的。
她也认命了。
当下活着的每一天，她都在治愈自己。
因为她知道，没有人站在她的身旁，她只有她自己。
她也知道，母亲应该是收了堂哥不少好处。
再者，母亲也想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一下。
就跟当初她考上大学时一样，那是母亲第一次对她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
所谓亲朋好友，举杯称叹，直夸她有出息。
农村里出来的女大学生啊！
真有出息！
她也只是木讷地点点头，像是一个傀儡一样。
笑容都扯不出来。
事后母亲又教训她，成天拉着一张脸。不知道以为，家里亏待了你一样。
蓝琪没反驳。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大学有多难考。
她以后的路会有多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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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婚礼设计并不难，三天的时间足够蓝琪准备。
从内到外，需要的材料，搭建内外场，也都联系了婚庆公司。蓝琪只需要出策划，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完全没有任何差错。
这让蓝琪有点不踏实。
事情太过于顺利了。
天生的敏感，让蓝琪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做事情有矛盾磕碰是正常的，说明能顺利完成。往往是太过于通畅的开始，后面会有大问题等着。
蓝琪心里有预感，但她想的都是关于婚礼的。
没想到这个大问题竟然来自于天灾，一场势不可挡，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洪灾泥石流。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她在这个时空的生命，竟然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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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乡是南方小城里的一个村庄，地势低矮。
每年大大小小的洪灾不少，这个蓝琪早就知道，小时候家里就被洪水淹过。后来她去外地念书工作，好些年没有经历过洪灾了。
而且每次洪水来之前，也都是会有天气预报的警示。
但这次的洪水来得很突然，倾盆大雨也是在瞬间爆发，不过是一会功夫，北乡村受雷雨天气影响，全面停电。
蓝琪忙了三天，倒床就睡。
一声雷响将她从梦中惊醒，接着她就听到母亲暴怒地声音，朝她怼来：“蓝琪！你还睡得着！你弟弟今天从城里赶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到家，手机也打不通！你快去镇上看看！”
北乡村到北乡镇有些距离，骑电动车都要二十分钟。
那天蓝琪走路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家，家里也没人说去接她。
蓝琪撇撇嘴说：“还能走丢了不成。”
从小到大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多了去了，蓝琪嘴上说习惯了，但心里还是计较的。但也只敢嘴上抱怨两句。
“你个死丫头！说的什么话！那可是你亲弟弟，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好过到哪里去！”
“……”
蓝琪不情不愿地起床。
因为停电，到处一片漆黑。
蓝琪下床的时候膝盖还磕到床边一角，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膝盖那个位置，前两天刚磕的还青着。
眼下又加重了些淤青。
蓝琪不免有些烦躁。
她总这样，每次回家情绪都会不稳定。
雨下得很大。
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骑不了，母亲便催促她，拿把伞走路去镇上找。
“你快去啊！你是要急死我吗！”
那一句你自己怎么不去的话，险些从喉咙口滚出。
为了避免冲突很争吵，蓝琪还是忍住了。
“知道了。”
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大雨而已，来得急，去得肯定也快。以往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基本上很快就退下去了。
可谁也不知道，那场大雨会引来洪灾和泥石流。
而那场天灾，导致的遇难人群是那几年里最多的。
蓝琪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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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完全撑不住。
明明是盛夏时节，但这场倾盆大雨，一倾而泄，让人觉得可怕。
蓝琪的衣服很快就湿掉了，雨太大，看不清脚下的路，脚下一个没注意没踩稳，险些一个踉跄摔了出去。
好不容易站稳后，抬头看不清前方的路，蓝琪有些害怕了。
她回头看了看，想要折回去，发现后面的路也看不清。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前方的黑暗和未知还有糟糕的天气，让她感觉到害怕。
她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手机开着手电筒。
心里开始打了一个冷颤。
蓝琪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天完全黑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轰隆——”一声，天边闪过一道闪电。
蓝琪被吓到哭。
“呜呜呜。”
她小声抽泣。
心里的委屈被无限放大。
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太多太多了。
弟弟贪玩总不着家，母亲便让她去找；弟弟放学她也要去接，弟弟的衣服她要洗……
就在这时，她突然很想很想她的黎老师了，那个她已经快两年没有见过的藏在内心深处的人了。
以前受到委屈的时候，她总会耐心给她安抚。
会无条件地站在她的身旁，像是港湾一样，给她庇佑。
可是——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两人便慢慢断了联系。
蓝琪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她的。
但在此刻，她能想到的，依旧是她，始终是她。
也只有她。
蓝琪手一直在抖，身体也开始发冷。
她努力去拨通电话，却忘记了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但她完全无暇顾及，注意力全部在手机上，就在她将手机凑在耳边时，山脚下的泥石流塌方，顺势从山上倒了下来。
蓝琪来不及回头看，塌方冲向她的脑袋，重重一击。
“啊——”
紧接着蓝琪两眼一黑。
耳朵里听到最后的声音，是手机无法拨通电话被直接挂断“嘟嘟嘟……”的提示音。
她整个人也完全被淹没……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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