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花样催生的主角攻焦化了》咬虫子的桃花

14、污染

　　**
　　赵九又接到了一个雇佣。
　　他带着明月驱车去见雇主。
　　雕花的铁栅门打开后，迎面而来的就是花团锦簇的院子。气派富贵的房屋矗立在眼前，不用进去就可以想象主人家是如何的家底丰厚。
　　有个年纪显大的男人站在石子路尽头，神情中哀色，见到赵九也笑得勉强。
　　“夫人在厅中等着您。”
　　男人带他们往里走，这中间还有一段路，赵九一面留意四周，一面问：“你们陈家，果真是只有你们夫人一个不相信陈少爷会自杀？”
　　男人脚步一顿，眼中痛色更甚：“少爷一直都怀有心理疾病，多年来时好时坏，这次的事……更是许多人亲眼看到他从楼上跳下……夫人是不能接受少爷的突然离去……”
　　见到此次的雇主陈夫人时，这位风韵犹存的豪门夫人穿着仍旧优雅，妆容得体，却仍能看出掩饰不了的憔悴和苍白。
　　但是陈夫人双眼中像是燃烧着火焰，她是一个因为亲子身亡而悲痛又因亲子死得不明而愤怒的母亲！
　　在赵九拉着明月坐下，静默片刻后，陈夫人看着明月：“我的儿子，也像是这位小先生一样大。”
　　明月的容貌仍旧是被赵九下调过的。
　　“虽然他精神状况不大好，但是作为他的穆青，我能确认他没有寻思的心思。”
　　陈夫人说得非常坚定：“我雇佣赵先生，只为查明我儿子的死因。我不信他会自杀，我不相信他会舍得抛下我。”
　　赵九点点头，询问了陈夫人一些问题，了解了一些事情，然后看完陈夫人之前调查的资料，最后他去了陈少爷的书房和卧室。
　　这次陈夫人没有作陪。陈家其他人怕陈夫人睹物思人伤心过度，拦住了她。
　　陈少爷的书房整整齐齐，靠墙的好几个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足已见得这是个文静好学的孩子。
　　赵九在书房逛了逛，到卧室走了一圈，也没什么特别。
　　明月跟在赵九身后，安静了一路，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哥哥，为什么陈少爷死了，陈夫人会看起来那么伤心？”
　　赵九知道明月的许多观念还没学得跟人类一致，闻言只淡淡道：“因为她是母亲。”
　　“母亲？”明月当然是听说过母亲是什么。只是他有疑惑。
　　赵九简简单单地道：“母亲生了孩子，用心照养孩子，母子之间有很深厚的感情。所以孩子高兴了，母亲也会高兴，孩子没了，母亲会伤心。”
　　他想到自己，略略思考，就拉住赵九的袖子认真地问，“可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她生了我，难道又不愿意养我么？”
　　明月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他自己一只人鱼，他从未见过同类，更为见过所谓的母亲。
　　赵九给他普及过雄性人鱼的母亲绝对是雌性人鱼，他之前听了对于自己的母亲是谁并不好奇，现在目睹别的母亲因为亲子不明死亡如此哀戚，他对自己的生母生出了点莫名的情绪。
　　赵九曾仔细问过明月，发现对方确实对于父母是谁，没有丝毫印象。
　　此刻明月问起自己的母亲，赵九不免想起记忆中那个美艳的女人。
　　当年连他都看走眼了，把那女人当成了人类。
　　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手段，不仅从大海爬上了岸，还能隐藏自己的人鱼气息混入人类社会。
　　如果明月的母亲果真如他所想是人鱼，那么她要不是特殊存在，是不是意味着人鱼早就学会好好藏起自己的鱼尾巴，变成人类模样，摆脱不能离开水太久的短板，终于找到长久的方法隐匿融入了人类？
　　想想人鱼的速度力量，有这么一副非人类物种隐藏在人群中，似乎并不像是什么好事。
　　赵九没有跟明月说这些猜想，他摸了摸明月的头发，温声道：“人鱼都很爱自己的孩子。”
　　他想起自己的父王，又想起那个美艳待心爱之人赤诚的女人。
　　“你母亲不会是故意抛弃你的。她一定有她的苦衷。”

　　记忆回到多年前，赵九已经成年，经历许多事情后，独自一人行走在世间，一次机缘巧合，他隐藏自己的身份装作普通小子，拜了一个师父。
　　那位师父是个武学高人，隐居山中，虽收了些徒弟 ，却并不去江湖上搅弄风雨争名夺利。
　　赵九拜入后，十分合他师父的脾胃，成了他师父的得意弟子。
　　武学修为高的人，内力深厚，容貌衰老速度也跟俗人不一样。当时赵九的师父也就才三十多，风华正茂，就算眼看没两年快四十了，也是一枝花，走出去十分招惹年轻姑娘的喜欢。
　　在赵九当徒弟的第三个年头，一次他师父外出办事，归来后身边就带了一个女人。
　　他师父天赋卓绝，少年时沉迷于练功，对于儿女情爱毫无兴趣。清心寡欲过了多年和尚生活，明明是好年纪，硬是有老人家的风范。
　　没想到四十出头，老铁树不开花则已，一开花就选了大美人。
　　自此赵九有了师娘。
　　只不过这位师娘太招人喜欢，年轻小子明知这是师娘，见到她仍旧控制不住的脸红像那青春躁动的毛头小子。
　　赵九一直就知道这位师娘举手投足间风流自成，魅惑力十足，也是由此，他曾怀疑师父会喜欢上这位美艳的女子，是不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世上总有些手段可以迷惑一个人的心。
　　只是他反复确认，发现他师父的确是被人迷住了心，但完完全全是真正地坠入了情网。
　　后来时间证明，他这位师娘很是正派。尽管很容易勾得人心动，却从未做过对不起他师父的事情。
　　直到赵九因故暂时离开，等到他回到师门，不见师父师娘师兄，只余下被火烧后的房屋废墟，还有一些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他追踪而去，找到的却只有他奄奄一息的师父，师娘不知所踪。

　　明月对于自己母亲的好奇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母亲于他而言，太过抽象。他更在乎的还是他眼前的哥哥。
　　赵九却是因这回忆，心中一动，对于以后明月的归处，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在走之前他们又见到了陈夫人。
　　“你们有什么发现？”其实在赵九来之前，陈夫人已经把自己儿子的一切都仔细检查过一遍。
　　赵九摇摇头，安慰陈夫人道：“您放心，我一定能找出您儿子的死因。”
　　既然现实中没找到什么可用的信息，依着陈夫人透露的陈少爷平常爱宅在家里玩电脑，赵九接下来就先让小胖子帮自己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查一查。
　　他们之前说到有近期自我放弃生命的人增多，对于这些人现实里面的各方面他们根本没那么大的精力去一一调查，只有网络上面所有人的踪迹，还能让他们找出一些共同点。
　　在众多共同点中，集中找出所有人都共有的特点，或许能够助他们找出原因。
　　这是一项比较大的工作量，而且赵九也帮不上多少忙，几乎全靠小胖子一个人努力。
　　赵九第二天又带着明月去拜访一位业界非常有名的精神心理医生。
　　明月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小尾巴，走哪儿他都带着。
　　他也不担心明月跟着他会见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如果没有意外，人鱼不老不死，只要活的时间足够长，什么怪事都能活久见。
　　那位医生姓白。
　　白医生有私人诊所，占据一个闹中取静的黄金位置，装潢高端，十分有格调。
　　要约白医生见面，实在不容易。赵九都是颇费了点手段才预约到了人。
　　女助理引着他们进入白医生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男人一抬头，双方一看清彼此，赵九就怔了怔。
　　尽管白医生的面貌有了改变，但是依照他对自己师父的熟悉程度还有其他一些不可言说的缘由，他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多年不见，没想到突然就遇见他的师父。
　　赵九看了一眼明月，一时间心头复杂。
　　昨天他还想着，以后可以找一找他的师父，制造个机会让明月回到自己生父身边。
　　他是不能跟自己的师父相认的。
　　如果从正常的岁月流逝来看，他的师父早就该化为一抔黄土。
　　人类的寿命有限，当年他师父身受重伤，眼见就没命，能活下来，让当然是赵九的功劳。
　　当年他救了他的师父后，回头就做了一些痕迹，能让人误以为他师父的所有徒弟包括他这个最小的弟子都已经被人杀死了。
　　只有他在他师父眼中也一并死了，他师父才不会轻易联想到是他救了人。
　　这是赵九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他师父的保护。
　　白医生什么都没察觉。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有精神，儒雅温和像个偶像剧里最迷人的那种大叔。
　　白医生客客气气的，待他们就像其他病人。
　　直到赵九终于拐入主题：“白医生，你是业内有名的泰山北斗，从事心理研究和治疗多年，想必近来也已经发现了——活不下去自愿放弃的生命的人大大增多了。”
　　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
　　人们精神有问题，那当然是心理医生最先知道。
　　白医生脸色不变，只淡淡道：“赵先生能问出这个问题，想必也是做过调查。”
　　赵九当然也是去找过那些还在苦苦挣扎努力活下去的人谈过。
　　现在社会上的人，压力源太多，让人崩溃的原因可以找到无数种。
　　一千个想要自杀的人能够说出一千种活不下去的理由。
　　他们的生活尽管各有各的样，可也是因为太多样了，反而像乱花一样迷人眼睛，叫人找不出问题所在。
　　“信息太杂，我暂时没有从里面分辨出有用的信息，所以来问问白医生的意见。”
　　白医生审视他，半晌又把目光落到明月身上。
　　“你来见我，带着一个小孩来干什么？”白医生像是突然对明月产生兴趣，“你身边这个孩子看起来跟这个人类社会十分……格格不入。”
　　明月抱住赵九的胳膊，像是被白医生的目光吓到了。
　　赵九知道这只人鱼胆子可不小了，当初都敢一条鱼什么都不知道地冒充别人身份跑到天堂号上玩。
　　“我带小孩子出来见见世面。”赵九含糊道。
　　白医生突然笑道：“这个孩子很合我眼缘，眼睛很漂亮。”
　　赵九瞥了一眼明月的眼睛——为了不引人注意，明月的眼睛他也给做了伪装。
　　心道这是不是父子之间奇特的心灵感应，可感受到明月对陌生人的抵触和防备，赵九心内叹息一声:多半他这位师父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孩子留存在世间。
　　当年他离开师门去办事时，可没听说那位师娘怀孕。
　　想想雌性人鱼怀孕正如人类十月怀胎，又想想这怀的恰恰又是雄性人鱼崽，回想起昔年他所得知的孕育雄性人鱼崽时间上十分漫长，他不知当年那位师娘是如何在何地熬过来的。
　　又或许当年突然上门杀他师父的那伙人与天堂号背后的主人是同一拨人呢？
　　白医生站起身，让自己的助理离开，等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他看着明月，示意赵九大人说话难道小孩不该回避？
　　赵九道：“明月是乖孩子，不会大惊小怪，也不会乱说话。”
　　白医生没再继续坚持，递了一份资料给赵九，然后就道：“如你所言，最近需要心理治疗人比往年同时期大大增加。”
　　这些人有一些的确原先就有心理问题，可更多的人从前就是健健康□□活种几乎找不到什么可以致使他们陷入精神心理疾病的阴霾。
　　专业的人有专业的角度。白医生继续道：“我怀疑他们所有人都接触过一种精神污染源，被感染了。”
　　就像是能导致传染病的病毒，一旦在人群中扩散开，迅速就能造成巨大的生命损失。
　　一提到精神污染源，赵九忽然像是被点醒了。
　　白医生又道：“这种精神污染源，不是从生理上感染而进展到让人精神受损，而是直接对人的精神造成攻击，然后才影响到人的生理。”
　　这只是白医生的猜测，但他说得十分笃定。
　　越到科技年代，不科学的东西实际上已经远比过去少了。
　　非人类的高智慧生物赵九也就见过人鱼。
　　而且在他出生的时候，这世上本该只剩下他父王一条人鱼。而等到他父王死后，这世上本该最后一条人鱼也没了。
　　人鱼种族早就该灭绝了。
　　可现在明月出现了。
　　如果要论精神污染源，当要数人鱼的歌声了。
　　他没有见识过人鱼昌盛的时候，人鱼歌声究竟有多强威力，只是从他父王和养父的形容中，可知实力巅峰的人鱼长老和人鱼王，只需尖叫一声就能轻易杀死一整个大城里的人。
　　可是明月在他身边，自身天赋也被封印了大半，是没有造成污染的机会。
　　难道当年还有人鱼长老幸存？
　　白医生叹气：“医者父母心，我有这样的猜测，却不敢乱说。只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信。”
　　人们会相信一种病毒造成大规模传染病肆虐，可要让人们相信自己被一种非科学的玄幻玩意儿污染，大概人们会以为是在看电影。
　　赵九同白医生交换了联系方式。
　　赵九完全当自己从前不曾见过白医生。
　　当他告别白医生时，后者盯着明月再一次感叹：“这个孩子眼睛真的很好看。”
　　回去后赵九就接到了小胖子的电话。
　　小胖子兴奋地告诉赵九：“不枉我处理海量数据，终于找到了！那些人共同点有一个，他们都听过一首歌！”
　　赵九看到小胖子发过来的歌曲链接，同时还有小胖子紧张的警告：“我可没敢点开这首歌听过！老大，你可要慎重！”
　　毕竟是听了就可能去自杀的歌！
　　赵九哪里是怕一首歌的。就算这首歌真是污染源，对他而言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对人鱼歌声的抗性从小就很强。
　　赵九一个人呆着时，点开了歌曲。那是一曲哼唱，有海洋伸出鲸鸣的奇特韵律。
　　但十分动听。
　　赵九一瞬间就能分辨出这根本就是录的纯粹的人鱼歌声。
　　从人鱼歌声中蕴含的力量强弱可以反推唱歌的人鱼实力的强弱。
　　赵九在听到哼唱的瞬间，就能确定对方并非是人鱼长老。因为那时一个年轻的雄性人鱼的歌声，调调上跟他家里养的人鱼在浴室里哼唱的歌声很像。
　　赵九揉着眉心感到头疼又愤怒。
　　一只雄性人鱼还不够，难不成那些人还搞出了第二条雄性人鱼？
　　到夜里赵九睡下后，白日里他通过的歌声似乎残留在脑海中，在梦中又化作了一条人鱼，趴在他的竹排旁边，仰首睁着水润明亮的美丽眼眸，认真地道：“哥哥，你能来救我么？”
　　赵九立刻就醒了。
　　黑暗中他没有开灯，只是捂着额头沉思。
　　梦中那人拥有一张与明月一模一样的脸，却并非是明月。
　　他想到那些污染了许多人精神，害得许多人自杀的哼唱。
　　赵九原先还不怎么明白这样的歌曲流传出来，所图为何。
　　现在他明白了，是为了求救。
　　他从一个名为天堂号的实验场中救出了一只雄性人鱼，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只雄性人鱼再被研究？
　　既然能传递出求救的哼唱，那只雄性人鱼的天赋与力量绝对远胜明月。
　　究竟是什么样的牢笼才能束缚住一只天赋强悍的雄性人鱼？

　　***
　　金胖子是有名的掮客，替人拉关系找路子，八面玲珑，到处都吃得开。
　　他找到赵九时，简直像是看到了亲爷爷。
　　“九哥，小弟这事儿只能拜托你了啊！”
　　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男人，此刻正穿着一条朴素的花围裙，脸上蒙了个口罩，摆摊卖肉夹馍。
　　这是一处大学外面的西街，各类店铺林立，餐馆尤其多，每当学生出来觅食，卖各种小吃的摊贩就骑着车登场了，十分热闹。
　　赵九的小摊前围了好几个年轻男女。可见得他做肉夹馍的手艺很不错。
　　鸡蛋一磕，炙热的铁板上就噗嗤一阵开出个圆圆的煎鸡蛋，一旁热着他秘制的里脊肉，同时他手里也不闲着，拿出一个早已划开肚子的馍，动作熟练地将生菜土豆丝赛进去，不多不少，这时刚好蛋和肉也都可以夹入了。
　　一个香味四溢的肉夹馍就新鲜出锅，馋得在场等候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金胖子浮夸的言语和与校外西街格格不入的形象气质，一来就吓到了赵九的食客。
　　赵九不咸不淡地递过去一眼，金胖子顿时讪讪地讨好道：“哎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等你忙完哈！”
　　说罢金胖子走到一边完全不妨碍赵九生意的地方，摸出一只烟，点燃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不住地偷瞧那个似乎全身心投入卖肉夹馍的九哥。
　　哎，没办法，能人异士，就是怪癖多，尤其大隐隐于市的，伪装成其貌不扬小人物时，要找人都得耗尽脑细胞。
　　等到赵九收摊，金胖子殷勤地把人请入附近一家名叫‘鸿大运’的小餐馆。
　　去最高档餐厅金胖子都不缺钱，可这他察言观色觉得九哥可能更喜欢接地气更有人间烟味儿的。
　　点完菜把菜单一扔，等上菜的空挡，金胖子把一份资料小心翼翼地交给赵九。
　　赵九已经摘掉了口罩。他的样子就像是没上大学已在社会上打工多年的普通青年，跟金胖子坐在一桌，不搭得路过的人见了都会起怀疑——是不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金胖子在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