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摄氏度》夙更生

55、冰箱里有大象

　　治疗室内，只剩下陆蔚燃和崔泽两人。
　　陆蔚燃坐在之前路忍冬的位置，一脸冷酷地看着微微敛起笑容的崔泽，等着他先开口。
　　他想看的可不是这张脸，但是现在还非看不可。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崔泽，小忍的心理医生。”热场环节结束，崔泽不准备再和小孩子开玩笑，“我的本意是让你和小忍面对面地好好谈谈，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先和你聊聊。”
　　闻言，陆蔚燃的态度端正了不少：“您说。”
　　“……不用这么客气。”前后反差这么大，惹得他嘴角不由得轻轻抽搐起来。
　　轻咳一声清嗓，崔泽继续说道：“通常来讲，心理医生是不允许在未经患者允许下透露患者病情的。但是小忍的情况有些特殊，经过这段时间我的了解，我认为你是有助于她痊愈的一点，类似于一个工具。所以我需要让你知道一部分情况。”
　　陆蔚燃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就工具人嘛，他懂得，他愿意。
　　“你知道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吗？”崔泽问道。
　　陆蔚燃心里一紧，缓缓地应声：“知道。”
　　他无聊的时候也看过一些五花八门的书，其中有一本是有关心理学的，上面提到过PTSD。他虽然看得不怎么仔细，还是有点印象的。
　　“好，那我就不再赘述。”崔泽继续说道，“小忍十三岁的时候被祁瑞一家人送到我这里，那个时候她的情况非常不好。经历过很长时间的精神压迫和突然的刺激，她开始抗拒外界的一切，陷入持续的自闭状态。”
　　看着陆蔚燃沉重的表情，逐渐坐直的身体，崔泽冷静地补充了一句：“求生意志，很低。”
　　陆蔚燃睁大双眼，不可置信。他认识的小冰块儿，虽然表情冷淡，但是精神状态与常人无异，可她竟然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时间，强烈的心疼涌上心头，陆蔚燃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阿忍现在……她……”他不由地把最近小冰块儿的变化联想到这件事上，紧张地靠前问道。
　　崔泽认真地打量着他，摇头：“没有，在这方面，她的精神状态很稳定。”
　　陆蔚燃忍耐地等着崔泽继续说。他能够感觉到，距离他想知道的，已经很近了。
　　“当时，小忍在我这里待了一年左右，我治愈了她大部分心理创伤。虽然她不是热情的性格，但是对于生命已经有了正确的态度。也开始和身边的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心情，但是她内心最深处的那一道伤痕，我无能为力。”
　　“是有关于爱情。”崔泽冷静地阐述着，“我们不可能强行让十二三岁的小忍超前领略这种情感，创伤经历会一定程度地影响她的各种观念，但是人性本身对于的情感的渴望，是多样的。我选择等待她经历属于她的时刻，而现在，我们等到了。”
　　他认真地看着陆蔚燃：“我不能断言你是她的真爱，但是因为你，她摸到了爱情的踪迹。这诱发了她这么多年深埋的恐惧，和欲望。如果不解决这道伤口，未来的她会一直逃避感情，或者反之，极端地掌控欲会出现在她的每一段恋情中，对恋人的要求和掌控的程度只会越来越高。并且，出现事故的几率会大大增加。暴力和言语上的攻击，甚至是更多。”
　　“我可以为她做什么？”陆蔚燃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也可以说，我可以为我们做什么？”
　　他无比坚定：“我不想，也不能失去阿忍。或许她还没有那么爱我，但是我很爱她。我不会说什么没有她我就不能活下去了，但是能和她在一起的话，不管最后的最后我们能走多远，我都会更幸福快乐。也会努力，让她有同样的感受。所以，现在我可以尽我所能，为我们和她的以后。”
　　作为足够理智的成年人，崔泽承认，很被眼前这个大男孩的话感动，但是漂亮话说出来很容易，能否做到，在终点到达前，没人可以预见。
　　当然，这种残酷的现实并不影响他对陆蔚燃的欣赏。
　　“我要的主要是你的态度。”崔泽打开手上的笔记本，快速地记录了一些什么，“之后，我需要你和小忍单独交谈。如果你可以让小忍说出她的噩梦，那么你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多半。”
　　陆蔚燃有些不确定：“阿忍会愿意见我吗？我不想强迫她。”
　　崔泽挑眉：“哦？那你顺着她来也行，这样就可以安稳地成为她的第一任男友，能有一定概率出现她和下任男友的谈话中。”
　　陆蔚燃：……
　　扎铁了，老心。

　　这边，祁瑞好不容易哄着自家妹妹吃了几口饭，心里的大石头稍微落了落地。
　　没等落地成功，路忍冬突然开口问道：“陆蔚燃是怎么回事？”
　　本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精神，祁瑞诚实地告诉了对方陆蔚燃的操作。
　　“啧，”路忍冬皱起细长的眉，表情复杂，“他很烦。你们也是，为什么非要把他掺和进来？明明只是我自己的事，干嘛要打扰别人。”
　　祁瑞不像崔泽那样能言善道，不会说什么这不只是你的事balabala的，反应比较朴实：“他好不容易过来的，我实在不好意思把他整回去，小伙子怪不容易的。”
　　路忍冬几近无语：“……他过来之后就容易了？”
　　不是她说，她自己明白自己的情况，真的不想再拖累谁。
　　“别看我，吃饭。”祁瑞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反正你知道我不会说什么专业的话，也没老崔能说会道的，多吃点，一会让他给你说教。”
　　“……”路忍冬觉得自己更没胃口了。
　　勉强吃了一些，她觉得自己的胃并没有多好受。陆蔚燃的突然出现，让她的心情更加沉甸甸的。
　　很讨厌。
　　不是讨厌陆蔚燃和祁瑞他们，是讨厌过于软弱的自己。
　　她并不反感示弱，因为人无完人，她承认自己的所有缺点。但不表示她愿意持续处于软弱的状态中，并且被在乎的人关注。
　　而现在，她的亲人们，看似给了她选择，其实并没有。
　　“小忍。”门被敲响，路忍冬抬头看向门口的崔泽，脸上带着逃避。
　　后者却视而不见：“过来吧。”
　　看着崔泽脸上的表情，路忍冬第不知道多少次想逃跑，跑出这个地方，越远越好，真的，不是开玩笑。
　　然而她知道，没有崔泽的允许，她甚至离不开这一层。
　　崔泽于她先是医生，再是哥哥。
　　治疗室外，路忍冬停下脚步，看着沙发上脸色沉重的陆蔚燃，心里的情绪也乱糟糟的。
　　“小忍。”崔泽出声提醒，是不允许她后退的指令。
　　路忍冬没忍住，还是瑟缩着后退了一步：“崔医生……”
　　崔泽摇头，等着她走过来。原则性的问题，他一向足够强势。
　　僵持了好几分钟，路忍冬强忍着泪意，踌躇着进了治疗室。
　　这个几乎专属于她的房间，等待着她的，是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治疗。
　　她想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