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植是个让人满意的质押物》容都

2、恶魔与天使的集合（大雾）

　　《陆东植是个让人满意的质押物》第二章
　　9
　　大韩证券的天台，原是员工们在工作之余沟通交流、疏解压力的不二场所，但是近期不是了。每当陆东植靠上天台栏杆，目光放空思考自己堂堂一个捕食者杀人魔为什么混成这样的时候，徐仁宇就闻着味儿来了，员工们只能在心中哀叹，作鸟兽散。
　　看着陆东植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的深沉表情，徐仁宇呲笑一声。当“同类”的光环离他远去，再看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或许连普通人还不如。
　　唯唯诺诺，瑟瑟缩缩。谁都能欺负。
　　给他这个印象的陆东植转头看见了他，朝他一躬身：“理事您好。”哇，以前都不知道徐理事竟然是个连残疾人的钱都坑的渣滓，这张脸也太具有欺骗性了。这个渣滓对我这么好，一定另有所图。我绝不能掉以轻心。
　　徐仁宇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心中疑惑：“东植xi，你怎么坐着毛社长的车来上班？”没死，还在毛泰久那里过了夜，可真是个奇迹。毛泰久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是不是，真的成了病猫？
　　为什么坐着毛社长的车上班你会不知道？还不是你连累的我？陆东植认为自己占着理，声音也大：“理事！毛社长明明说了是你欠他钱不还！我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你放在他那里的质押物了！”
　　这话徐仁宇记得。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陆东植随毛泰久处置，质押物什么的，都是笑谈。
　　可是毛泰久今天说的话，分明是将陆东植当成了他的爱人。
　　爱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徐仁宇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莫名好笑。
　　上一个把陆东植当成他爱人的赵英民已经死了。
　　站都站不稳，就敢来挑衅他，毛泰久是不是也想死？
　　“怎么办呢？东植xi，毛社长认定的事，谁也没办法扭转的。”徐仁宇摊开双手。
　　陆东植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踮着脚尖凑到他眼前：“怎么会！如果他误会了什么，你跟他解释不就好了吗？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扯上我？”
　　“误会？”徐仁宇一双大掌握住他手腕往外掰，“解释？”
　　陆东植看着自己被捏得血流不畅的手一点一点离开对方的前胸，毫无办法。唉，一场车祸，究竟带走了我多少战斗力啊！
　　“凭什么？”徐仁宇面无表情地一把甩开他，这一甩，让他连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扶住了栏杆，险些被自己的脚绊倒。
　　抛却以前展露给“同类”的伪善、留手和放任，这才是真实的他。
　　高高在上，漠视所有人，碍眼的，通通碾死。
　　被他的翻脸不认人吓到，陆东植呆立原地。
　　10
　　抱着想解释的心理，陆东植下班后还是上了毛泰久的车。
　　一上车他就捏着斜挎包肩带给自己打气，把身体侧向毛泰久：“毛社长，我觉得我还是得跟您解释一下我和徐理事之间的关系。”
　　埋首某分公司股权穿透图的毛泰久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说，我听着。
　　“我跟徐理事是今年9月底才认识的，BLABLABLA......”
　　听了几分钟，跟获得的资料相差无几，而且陆东植的描述没有重点。毛泰久一抬手，小职员陆东植立马消声。
　　“在PARC CHALET酒店大楼的的会所里，你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徐仁宇会对着你单膝下跪？”
　　“单膝下跪？”陆东植仔细回想了一下，“哦，那是我的日记本掉地上了，徐理事替我捡起来。”
　　“只是捡个日记本，需要单膝下跪？你确定不是求婚？”毛泰久长年吃药、没有表情的脸让陆东植压力很大。
　　“不不不不不不......”陆东植把手摇成了扇子，“都是男人，徐理事怎么可能向我求婚？”
　　紧接着他瞪大了双眼：“您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才......我跟徐理事真的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除此以外别无其他！我向您发誓！”
　　习惯性摸上自己的嘴唇，毛泰久看着陆东植举起的那只手，仍有疑虑：“纯洁的上下级关系，徐仁宇会给你升职加薪、去你家烤肉店吃饭、带你去结识他自己的人脉？你觉得你配吗？”
　　我不配。陆东植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接下来毛泰久的话才是让他浑身毛发都炸起来了：“什么样的日记本，拿出来我看看。”
　　陆东植抓紧了自己的斜挎包，先看的是驾驶座的司机。他不怕腿脚不便的毛泰久，想着先制服司机再说。
　　结果就这一眼漏看了毛泰久，就被对方抓住左耳，往玻璃窗上狠狠一撞！
　　“Duang！”
　　一下没晕，再来。
　　“Duang！”
　　陆东植白眼一翻，晕了。
　　毛泰久把他的斜挎包扯过来，翻开，找出日记本。
　　良久良久，一页一页看过去的毛泰久：“......”
　　首尔，什么时候成了罪恶之都？
　　罪犯多到他随手一抓就是一个的地步。
　　这个红色的日记本，记载了一个生母早逝、父亲再娶、继母育子、倍受忽视的男子鲜血淋漓的前半生。
　　跟他毛泰久仗着权势为所欲为、大张旗鼓不同，这个男人每次行事都小心翼翼，把谋杀伪装成自杀。陆东植，就是那个造成大众恐慌的“捕食者”。
　　真是意外之喜。
　　11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陆东植正被一左一右两个保镖拽着胳膊在草坪上拖行。
　　草坪？视线内一片嫩绿，陆东植垂着的头往后一看，原本平整的草坪已经被他的鞋尖犁出两道泥痕。
　　他以为被毛社长的人带到了另一个地方，等被摔到白色瓷砖地面并滑行了几米之后，他才感到一丝熟悉，扭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处昨日的高层公寓外的阳台——近两百平米、还布置了枯山水的阳台。
　　爱狗人士陆东植思绪歪楼了：这要是养狗，都不用去外面公园遛。
　　毛泰久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上方：“醒了就起来。”
　　毛社长？
　　毛社长！
　　连滚带爬地远离了毛泰久的所在，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的斜挎包。
　　“你在找这个？”毛泰久拍了拍大腿上的红色日记本的表皮。
　　完了完了完了！陆东植的脑内天崩地裂，岩浆喷涌，海啸频发。他的嘴越张越大，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别害怕。”毛泰久控制着轮椅向他靠近。
　　陆东植眼里只有日记本，毛泰久一靠近，他就伸手将日记本夺了回来。
　　没有阻止他，不仅没有阻止，毛泰久还尽力调动了自己很久没有使用的脸部肌肉，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东植xi，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厉害人物。”
　　“......”该说什么？您过奖了？陆东植夺回了日记本之后就没敢动，因为毛泰久的保镖已经把手伸入了怀中。
　　“我毛泰久做事，一向都很直接。”毛泰久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掌，“东植xi，我需要你的帮助。”
　　拒绝的话，不是举报我，就是杀了我，是吗？陆东植看了看阳台外面。
　　20多层，不答应就搞个现成的“失足坠亡”，多方便。
　　他又看了看全景落地窗——室内还有个白色浴缸，“在浴缸中睡着之后不慎溺死”，也方便。
　　诶，厨房的双开门大冰箱，各种食材，相冲的有没有？“食物中毒送医不及时”，更不惹人怀疑。
　　......
　　一瞬间陆东植想了无数个“意外”，主角有他自己，也有毛泰久。
　　唉。这种危急情况下我还能想出这么多制造“意外”的方式，真不愧是捕食者杀人魔啊！脑补得血液沸腾，浑身发抖。
　　“......”毛泰久手伸出去半天了，就见他在那里傻笑，笑容越来越猖狂，却没出声。
　　这种笑法，毛泰久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手伸着也累，唤醒了陆东植：“东植xi......”
　　“毛社长，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帮助，是哪一种帮助？虽然已经决定退出江湖，但是现在不是命悬一线了吗？没得选择。陆东植把日记本塞回了斜挎包，但是没有回握毛泰久。
　　将手放回大腿，毛泰久说：“之前跟你大致说过我与徐仁宇的恩怨，但那不是全部。”
　　让残疾人仰视自己很不礼貌。陆东植蹲回毛泰久身边，手放在膝盖上。
　　这个视角，仿佛自己养了个宠物。毛泰久顿了一下，继续道：“两年前，我出了些事，本来应该入狱，或者回家疗养，却被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陆东植脸上立即露出了“什么人啊竟然做出这种事”的表情，非常捧场。
　　“入院两年，几乎每天吃着功能都不清楚的药物，对脑神经有很大影响，头晕、恶心、想吐、胃痉挛、厌食......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陆东植双目大睁，膝盖上的拳头立即握紧了。
　　“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发现失去了自己最大的立足根本。徐仁宇，他吞了我委托给他的资金。他已经知道我出院了，肯定会趁着我现在行动不便对我动手的，所以，我想让东植xi作为我暗中的保护者。”
　　陆东植瞄了一眼周围的保镖：“毛社长，我觉得您不需要我的保护。”
　　“我需要。你不知道徐仁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贪婪、狡诈、残忍、睚眦必报。你不帮我，我很可能会死！”毛泰久不遗余力地给徐仁宇的形象摸抹黑，衬托自己的弱势，还试图道德绑架。因为他看出陆东植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
　　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却是个连环杀人案罪犯，这一点自相矛盾。即使看了日记本，毛泰久也仍然搞不清楚这个人怎么下得了手。难道正常的走向不应该是目标一哭他就心软无法继续？
　　12
　　徐家本家，每月一聚。
　　即使徐志勋“外出求医”，没有在场，徐仁宇也没有觉得有多自在。
　　生牛肝，该吃还是得吃。
　　父慈子孝，该装还是得装。
　　等父亲徐宗贤饭后单独留下他一个人，他就产生了一种“来了”的感觉，瞬间神经紧绷。
　　“毛泰久出院了。”徐宗贤放下手中解腻的茶水，开口道。
　　“是。”
　　“在受你掌控的医院。”
　　“是。”
　　“你应该采取行动，这用不着我教你吧？”
　　“是。”
　　一连三个是，徐仁宇仿佛化身成为了一只应声虫。
　　徐宗贤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还是警告了一句：“仁宇，从毛泰久两年前跌倒那时开始，你就应该赶尽杀绝。”
　　“......是。”
　　13
　　警方公布南胜哲就是造成一系列谋杀案的捕食者，在抓捕南胜哲的过程中立了大功的陆东植再次获得了勇敢市民的称号。
　　这是陆东植第二次获得这项“殊荣”了。
　　每次领奖，都又羞又惭，偏偏还不能不去。
　　他抱着锦旗和花束回到毛泰久的车中时，毛泰久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他小声哔哔。
　　“很有意思。”毛泰久说。
　　“能为您提供笑料，是我陆东植三生有幸。”陆东植阴阳怪气。
　　距离毛泰久“请求”他帮助，而他假意答应，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他之前脑补的那些“意外”，一个都没实现。
　　每次看见纸片人一般苍白瘦弱的毛泰久在阳台晒太阳，风吹起衣角，露出那截两手可握的腰，陆东植的第一反应都是赶紧把他推回屋子里。
　　浴缸？毛泰久可是主动把全身上下包括眼耳口鼻都泡进水里的，脱光了，陆东植实在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放——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再说了，保镖就在门外。
　　食物？他跟毛泰久吃的东西完全是一样的。除非同归于尽。
　　他愁啊。
　　副驾驶的保镖突然出言提醒：“社长，我们被跟踪了。”
　　“甩掉。”
　　“是。”
　　前面的保镖开始调度，陆东植转头看向车后方，有一辆黑色的SUV被右边突然串道的另一辆车挡在了后面，黑色SUV为了躲避，撞上了左边的绿化带，然后打横停在了路中央，拦住了后边所有的汽车，导致骂声不断。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毛泰久这辆车后面便只有他保镖的车了。
　　陆东植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正想坐下，却见毛泰久那一侧的桥架下突然出现一辆大卡，朝这辆车直直撞了过来！
　　它闯红灯！
　　都这时候了，陆东植脑海闪过的却是这个。
　　比他脑子还快的是他的动作。
　　他扑在了毛泰久身上。
　　下一瞬间，剧痛袭击了他全身。
　　14
　　在陆东植扑过来之前，他们身后那辆车已经加速，开进了大卡和毛泰久的车中间，但是对于大卡的自重和冲击来说，如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嘭！”的一声巨响之后，两辆汽车都被大卡推出了车道，撞进了江水之中。
　　被撞得眩晕了一阵的毛泰久看着已经昏迷却还死死抱住他的陆东植，在不断涌入的污浊江水的浸泡中长久地沉默。
　　毛泰久身边缺这样不顾生死也要救他的人吗？
　　不缺。
　　受他雇佣，职责所在。
　　可陆东植是谁？几天之前，他们甚至都不认识。
　　陆东植舍身救外籍务工人员的事，毛泰久现在才有些信了。
　　勇敢市民，他当之无愧。这次不是讽刺。
　　一边杀人，一边救人，恶魔和天使同时存在于陆东植体内。他是怎么平衡的？没有一点表露在外的挣扎。毛泰久突然不想这个人就这么死了。
　　江水即将没顶之前，毛泰久听见了救护车刺耳的长鸣。
　　已经完全被江水吞没的陆东植口鼻不停冒着气泡和血水，原本紧紧抱住毛泰久身体的双臂渐渐松开。
　　毛泰久一把抓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