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和你》山河与星

3、第 3 章

　　姜毓抬头看向江域。
　　他个头高，姜毓不得不仰着头看他，声音像五月微风，清透宜人，“她是在和你说话吗？”
　　江域漫不经心低头，注意力停在她被风吹起的刘海儿。她的头发和人一样是细软的，风让往东它不敢去西。

　　看着看着，江域倏然笑起来，他弯下腰，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她，“你叫什么？”
　　江域的气息迎面扑来，乘风而散，姜毓心跳一缓，开口时竟有些磕巴了，“姜、姜毓。”
　　江域“噗”的笑起来。
　　姜毓不明所以。

　　另一边，陈露见江域非但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和莫名其妙出现的女生窃窃私语，闷闷不了地放下本子，偷偷看向江域。
　　玉树临风的少年，嘴角噙着慵懒的笑意。

　　陈露咬住下唇，心有不甘。

　　她喜欢江域已有一年，不少同学看出来了，经常起两人的哄。江域平日只和余言几人一起玩，几乎没有熟悉的女同学，陈露是离他最近的人，因为她也足够优秀。本以为会和他顺理成章走到一起，可一年过去了，陈露始终没等到他的表白。
　　不但没有表白，他对她也没有亲昵的时候，就像现在他和姜毓说话时的笑容都没有。

　　“同学，”陈露心中五味杂陈，表情也一言难尽，她冷硬道，“这是江域的字，他的本子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到底是来找余言的，还是找江域的。”
　　虽然陈露的语调不够友好，但对于现在的姜毓来说，这是救了她，江域笑得她心慌。

　　姜毓理所当然地退一步，与江域保持距离。江域挡在她面前，遮住视线，她个头又不高，不得不偏头看陈露。江域看着她的小动作，又是“噗”的一笑。
　　姜毓：“……”

　　长得高了不起哦。

　　姜毓颇为郁闷的往外挪了一步，江域见状，看看身后，又看向姜毓，挑眉跟了一步。
　　姜毓：“……”

　　什么都看不见了。

　　姜毓还想再挪，陈露却是等得不耐烦，几步走过来，把作业本丢给江域，“你看看，是不是你的，你练了这么多年字，都写出自己的特色了，一看就能看出来。”
　　江域慢悠悠翻开第一页。
　　的确是他写的，是几天前余言半胁迫他写的，说是有用，但具体有什么用，江域不清楚。为了这本笔记，余言还把珍藏的有球星签名的篮球送给江域了。

　　只是这笔记在姜毓手里待了几天，江域几乎快认不出是他写的了。每一行字下都有姜毓的标注，黄色、红色荧光笔标注的，蓝色、黑色、红色中性笔记录的，每一页都记得密密麻麻。

　　姜毓看着慢条斯理的江域，眨眨眼，恍然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字迹和余言的性格不符。

　　如果说是江域写的，那倒是字如其人。

　　陈露质问姜毓，“你从哪拿的？”
　　姜毓抿抿唇，不语。
　　笔记是沈多蓝拿给她的，所以她才以为沈多蓝和余言私下有联系。可从今天的状况来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如果她说出沈多蓝的名字，会不会对她不好？

　　在事情明朗之前，姜毓选择沉默。

　　见姜毓不说话，陈露悬着的心总算安定几分，她不回答就是没底气，估摸着是做了亏心事。不然江域怎么会把笔记给这种莫名其妙的女生？
　　陈露一放松，语气都跟着好转了，“有什么困难你直说就好，我们不会为难你，只要把本子还给江域……”

　　她话音未落，被江域倏然打断，“我给她的。”
　　江域合上本子，余光看着陈露，问：“有什么问题？”

　　好像被迫按下暂停键，五味杂陈在陈露脸上一齐涌过，最后只余吃惊。其余人面面相觑，吃惊程度不比陈露小，在络绎不绝的超市前，唯有江域附近安静如寒夜。
　　接着，先前撞到姜毓的郑成仁冲向江域，勾住他的脖子，“喂喂喂，这谁啊，居然不介绍给我们认识？”

　　郑成仁的逻辑很简单，他和江域是好友，江域身边的女孩没有他不认识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那和江域就一定有私情。
　　“别闹了，”江域歪歪头，推开他，“是同学。”
　　“呸，老子信你就有鬼。”郑成仁毫不掩饰自己的唾弃，顺势歪头打量起姜毓来。

　　越看心情越好。
　　姜毓皮肤白皙，嫩如婴儿，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有神又好看，生得实在乖巧。乖得郑成仁都不敢多看她，生怕魁梧的自己吓到小妹妹。
　　“年纪这么小，该不会是学妹吧，江域，你居然让我管学妹叫嫂子，你真不是人。”

　　几个人按照年纪排，人高马大的郑成仁年纪最小，见谁都叫哥。旁人让他叫哥，他是不服的，堂堂篮球队队长，一个人能干倒十个，凭什么叫他哥？但就江域和余言，郑成仁是服气的。
　　至于为什么服气，这就要追溯到高一刚开学，他因太过张扬而被余言和江域痛殴的那天了。
　　人啊，该老实就得老实。

　　江域敛起笑意，锤了郑成仁胸口一拳，“当着人家的面，别胡说八道。”
　　接着，江域走到姜毓面前，把本子递给她。
　　看着她时，他又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姜毓眉头紧拧，一声不吭接过来，然后抬头看他一眼，目光颇为复杂。
　　江域想着，估计是郑成仁口无遮拦吓到小姑娘了，于是声音一柔再柔，“笔记给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要去超市吧，快去吧。”
　　姜毓紧紧抱着本子，点头道谢。

　　正要走，江域忽然又弯下腰来，吓得姜毓往后一跳。
　　江域紧跟一步，笑吟吟道：“还有啊，我姓江，叫江域，江河湖海的江，开拓疆域的域。”

　　*

　　走在商品琳琅满目的超市里，姜毓完全没了购物的心思，她推着空车漫不经心地走，已经在生鲜区走了三四圈。每每路过称重的工作人员，看到她空空如也的购物车都十分不悦。
　　姜毓顾不得工作人员的不满，她还在郁闷。
　　方才郑成仁开她和江域的玩笑，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可江域看起来很不开心，义正言辞阻止了郑成仁。

　　他应该不喜欢这种玩笑吧？
　　也对，如果是开她和其他男生的玩笑，姜毓也不喜欢。

　　姜毓深吸一口气，回想着江域最后介绍自己的话，笑容慢慢爬到脸上。

　　姜毓咬住下唇，忍住快溢出来的笑意，推着车子离开生鲜区，走向文具区。在一整排笔记本中，姜毓认真挑选了一个本子，封皮的浅粉色的，上面还挂着一个丝绒蝴蝶结。
　　从前姜毓最喜欢简约的本子，今天却越看越觉得蝴蝶结顺眼。

　　姜毓郑重的把本子放到推车里。
　　从今天开始，她要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今天的内容她已经想好。

　　4月15日
　　认识江域了。
　　江河湖海的江，开拓疆域的域。

　　*

　　大课间的跑操因第一场春雨而取消。
　　冬天跑操、夏天做课间操是不成文的规定，学校以高三年级的学生更需要锻炼身体为由，跑操一直进行。同学们对此“深恶痛绝”，每每取消都是一场狂欢。

　　姜毓盖上签字笔的笔帽，问沈多蓝，“去洗手间吗？”
　　“……又去？”沈多蓝狐疑道，“你这几天怎么天天往洗手间跑，病了？”
　　姜毓拳一紧，紧张兮兮地看了沈多蓝一眼，心虚道：“就是想去了，可能喝水喝多了。”
　　沈多蓝看向姜毓几乎没动过的水杯。

　　她挑眉咋舌，一言难尽地站起来，姜毓偷偷松口气。

　　去洗手间的路上会经过六班，运气好的话，姜毓能在走廊上见到江域。其实各个班级靠走廊的窗户不算太高，如果姜毓稍微高那么一点，踮起脚也是能看到在班里的江域的，可惜她个子矮，只能寄希望于走廊。
　　于是去洗手间成为姜毓最喜欢的一件事。

　　去六班需要拐个弯儿，每一次走到这里，姜毓都要拽拽头发照照玻璃“镜子”，深吸一口气，如同要上战场般严谨。
　　沈多蓝看着严阵以待的姜毓，眉头快挑到天上。
　　“该不会是为了看江域吧？”她趴在姜毓耳边小声问。

　　姜毓一个哆嗦，刚攒好的气势立刻颓了。
　　“我、我没……”她磕磕巴巴想否认。
　　沈多蓝却一副看穿世界的高深样儿，“也怪我，我居然没告诉你他叫江域，我都没多留意。”
　　姜毓心事被看穿，心里七上八下，她嘀咕道：“你心里只有余言。”
　　“那可不，”沈多蓝挺起胸脯，很自豪，“我可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专一。”

　　“那……”姜毓忍不住问，“笔记是你找余言要的吗？”
　　“对啊，我特意让他去找江域写，你当时不是觉得江域好看嘛。我够意思吧？”
　　重点不在这里。

　　姜毓吞吞口水，用最小心翼翼的口气，轻声询问：“你和余言……很熟吗？”
　　那日陈露提到沈多蓝，余言淡定如常，换做旁人大概会以为他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既然余言愿意帮沈多蓝的忙，那就说明两人的关系不像表面，并不是沈多蓝追着余言跑？
　　“熟啊，”提到余言，沈多蓝眉开眼笑，“我都追了这孙子五年了，你说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