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日子》黑鱼儿

56、得意（泰姐）

　　老哈定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正逢某上级单位到我们这里座谈，其中负责与老哈联系的姑娘是十几年前从我俩目前这个单位选拔出去的，（我与老哈对她都不认识），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吓一跳，这位姑娘的沟通方式、行为做派以及言谈举止，无一不时时刻刻提醒我与老哈---我是上级领导。实话说，对于我与老哈这样的，虽说是年纪大、级别低，但我们很明白自己今后的工作目标是什么的，或者说，我们也早已看到各自工作的天花板，甭管咋蹦跶，结果肯定是八九不离十的。老话说“无欲则刚”，所以我俩一直奉行“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上班时努力工作，闲暇时八卦聊天，绝对不招事不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不躲事。非得在我俩面前摆出个高高在上的架子，请原谅，恐怕还真不行！座谈结束后，目睹完姑娘的风采，我俩窝在一起八卦，具体的说就是研究一下这位姑娘的心理状态，我俩一致认为：这位姑娘回到老单位，不能说是衣锦还乡，也绝对是志得意满，若是不能好好展现一下自己作为上层机关的权威，简直就是锦衣夜行，太浪费了，所以对我们提出的一系列合理不合理要求，也就是理所应当了。老哈同学最后总结到，“对自己太满意了！”于是，她一锤定音，这一期写“满意”。
　　提起“得意”，我第一反应是两句诗，一句是孟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另一句是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两句堪称经典中经典的古诗，虽然说的都是“得意”，但表达了两种的不同人生境况，一个是顺境，一个是逆境。一个是登科，自然“碧草含情杏花喜，上林莺啭游丝起”，另一个被贬，自然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没办法，遭遇不同，心境不同，反应自然不同。仅仅就这孟郊李白两位大师来说，谁都有过得意的时候。李白，四十二岁时，得到唐玄宗召他入京的诏书，认为终于可以施展抱负，报效国家，于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而孟郊，除去登科之外，就他的一生来说，似乎不得意的时候更多些，“触绪无新心，丛悲有馀忆。”其实这也是人生的常态，得意与失意并存，且后者占了大多数时间，就像目前流行的经典话---“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总是如此。”
　　说着说着似乎有点哲学且悲伤的感觉了，着实不太符合我的风格，还是回到现实中比较踏实。“得意”，百度百科解释说是“指满意，感到满足时的高兴心情。”再具体点说，所谓得意，其实是一种心情，高兴的心情。人混一辈子，谁能没有得意过？只不过，得意分大小，有大得意，也有小得意。小得意，很简单，基本每人都经历过，比如帮爹妈、老师或者同学干了点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得到夸奖，学会了某项技能，比如游泳、搏击、潜水…一旦有机会得以展现，被别人夸赞或者欣赏，那种身体漂浮在空中，阳光照在身上，打心眼里高兴的感觉就是“得意”。大得意，应该属于干了一些不能说是名垂千古也绝对应该是在历史上留下印记的事情。比如辛德勒，一张名单挽救多少犹太人，比如张桂梅，帮助1800多名贫困女孩圆梦大学，比如万佐成、熊庚香夫妇，创办爱心厨房温暖无数人，说到底，大得意，是心怀悲悯，是家国天下、是不忘初心，这样的“得意”，是以凡人之力，书写了一段段传奇。作为普通人，我们除了仰望和赞叹，更重要的还是走好自己的路，做好自己的事，用自己的一个个小“得意”铺就自己人生的大“得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得意”的意思似乎也越来越指向了另外一个意思---骄傲自满沾沾自喜，颇有贬意。什么“得意洋洋”“得意忘形”“自鸣得意”，基本都不是好词。若是一堆人在说一个人很得意，多半不是表扬之词，后面常常紧跟着的就是“看能得意到几时”一副恨恨的样子。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了《甄嬛传》里面的华妃，家世显赫，容颜出众，再加上皇帝的刻意笼络，所以她觉得“做衣如做人，一定要花团锦簇轰轰烈烈才好。”于是在宫里飞扬跋扈，害嫔妃，斗皇后，无时不得意，无时不风光，她的那句“不让放肆本宫也放肆许多回了，不差这一回”更是让她的气势达到顶峰。让诸多嫔妃对她恨的牙根痒痒的同时，同时也在暗自祈祷“看她得意到何时”，后面的故事就不用说了，盛极肯定就是渐渐败落，这一点曹雪芹在几百年前就说过了，最后的结局自然也是意料之中，华妃被甄嬛告知不孕的真相后，冷宫撞墙自尽，她的自鸣得意成为伤害她的最尖利刃，一刀毙命。
　　华妃的故事，其实也蕴含了长期以来我们一直被告诫的道理---得意莫忘形，紧随之后的就是那句“乐极会生悲”。这样的例子基本每年都会以不同的时间地点，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情节给我们展现。怎样的机缘际会让人得意忘形呢？比如猛然间发了财，由过去的穷困潦倒变的财大气粗，猛然间有了名，声名鹊起，由过去的“近在闹市无人问”变的“身居远山有近亲”，这份幸福和快乐，要是不展现一下，简直太对不起自己这么些年的辛苦和付出了。一旦再遇上点催化剂，比如酒精啥的，就不知道能演化出多少种场景了。据说最开始的“得意忘形”源自竹林七贤的阮籍，这位兄弟常常会喝醉，喝醉后就会哭笑无常，所以史书中描写他时说到“当其得意，忽忘形骸”。如果得意忘形分层次，我估计阮籍这种哭笑无常属于比较低一级的表现，流于形式，浮于表面，看不出内心的波澜壮阔。当然也有酒后吐狂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话。
　　再高一层级的得意忘形，得属于那些曾经志得意满的人了。比如娱乐圈的一个个让人叹为观止的新闻大料，那个告诉万千网友“变成应届生自己是动了一点手段”的XX,比如那个大闹高铁车站，自称 “5000块的鞋不能承载我的脚”的XX以及其他的一些甚至可以成为奇闻异事的当事人，用自己的行为和结局又一次证明“no zuo no die”,倒也不算是白折腾。写到这，想起另外一个网红，曾经带货届的显赫人物，因为网友质疑自己卖的是假货，除在直播间大骂网友，坚决不认账之外，还说对方是敲诈勒索，要“倾家荡产告到底”，结果很意外，经过检验，他卖的东西的确是假货。后面的故事就很精彩了，扯出萝卜带出泥，他以往的诸多言行、带货的品质一一被晾晒出来，确实不堪一击，他的王国似乎也变成别人嘴里的故事，随风而去。写到这，想起迈兹纳的名言：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没有你，地球一样转。
　　更高层级的得意忘形，还得属于另外一个大人物—李自成。他推翻明朝统治，三建政权，两次登基，从斗志昂扬进京到仓皇出逃出京一共42天。看过很多史书分析李自成失败的原因，纵然各说各有理，但有一点大家是一致公认：因为太过得意，使他不能对眼前的形势做正确分析，把许多本来可以争取的力量都变成了自己的敌人，最后以失败而告终。这样的得意忘形估计一般人是比不上的。
　　得意不能忘形，人总有得意的时候，得意了，该咋办呢？也是俩字—低调。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块云彩会下雨？更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取得成绩得到肯定心有得意这是正常的，但咱不能一直躺着这里不动弹，天天吹嘘自己是如何厉害啊，更不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非得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实话说，有的时候看到这样的人，心情甚是复杂。我承认我有羡慕嫉妒的份，毕竟人是有成绩在那里摆着的，但做出这副姿态就着实没啥必要了。得意不能忘形，失意又该如何？也还是俩字--坚持。不能说坚持到底一定会是胜利，但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希望。
　　国民党元老、著名书法家于右任有一副经典对联：上联：不思□□，下联：常想一二，横批：如意。台湾作家林清玄对此诠释道：“我们生命里面不如意的事占了绝大部分，但扣除□□成的不如意，至少还有一二成是快乐的事情，要过快乐人生，就要常想那一二成好事，这样就会感到庆幸、懂得珍惜，不致被□□成的不如意所打倒了。”说一千道一万，得意也好，失意也罢，既然躲不开逃不脱，就要学会拿得起，更要学会放得下。因为每个成年人，或许都经历过悄无声息的委屈。崩溃也好，痛哭也罢，只要跨过去了，人生就又是另外一个样子。所以，有泪就流，有汗就擦，收拾利索，继续大步前行，因为以后能难倒你的时刻，就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