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日子》黑鱼儿

24、忙（老哈）

　　人这一辈子，第一次接触“忙”这个字，应该还是在童蒙时代，老师教这个字的时候，一般来说会让大家记住这个字的偏旁部首、读音、声母、韵母以及笔画顺序。反而是解释，倒没有说得那么清楚，可能对于每个人来说，这是一个太好理解的字，根本只需意会，不用言传。我特意去看了一下百度的解释，意为事情多，不得空。的确解释得比本意还要麻烦，看来，还不如一个“忙”字简明、精辟。
　　这个字是个动词，没有自带的褒贬含义，所以，我对这个字也没有偏见，竖心旁，左形右声，事情一多，自然由心而发出一些感慨。虽然没有偏见，但我自小就不喜欢忙，可能也和我的“懒”性和不能很好地随机应变有关，我比较喜欢一件事按部就班，有计划、有步骤，妥妥帖帖地完成，最好在结束后还要给自己留有欣赏的时间。对于慌慌张张、急赤白脸地去做一件事，甚至有些人还要整天假装忙忙碌碌，我就想翻白眼，想猛然拍一下桌子，怒吼一声，“滚一边去，慌什么慌”！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的确有点多，但凭心而论，忙，还谈不上，顶大天是比之前到了年底万事收尾的懒散状态要紧张一些，而每年年底的这个工作，也并不是临时的急茬，而是惯例，恨不得从年初就开始预备，一群人念念叨叨地一直描摹到年尾。所以，要谈忙，差矣！按说，这么个有计划的大事件，一年了，到了年底，不该慌张才是，什么时间节点做什么事，谁在哪个位置招呼哪个滩头都该心里有数，可年年到了此时，准准地打成一锅粥，这件事不该是我的，那件事他干不了，这个我来不及了，那个他没按时给我，繁忙景象犹如庙会一般，一切看天意，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忙什么。我是看到这些就觉得无比烦乱烦躁的，多大点事呢？该担当的不担当，该高效的不高效，芝麻大的事只要是自己做的，就能说成西瓜，别人的西瓜那就是一个肥皂泡，想尽一切办法都得拿针给它捅破。更有甚者，有人尤其喜欢将“忙”这件事作为一件工具，得忙得讲究，忙得适得其所。
　　正好，前几日，有几件让我自己没搂住的事，在这儿絮叨絮叨也无妨。娃每日四点放学，大部分时间，只要不是有特别的会，或者是有特别着急要交的急件，我都赶着去接他。当然，我是属于提前下班的，这点的确是占了公家的便宜的，但好歹混个老同志，混个厚脸皮，新的头头虽不见得喜欢，但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认了，我也是承诺任何时候不耽误公事为要。某一日，提前走了，紧接着就来事了，大家齐聚我们办公室，一直忙到五点多，事后我才知道，自然是让我于心不忍，虽然各位也都没什么怨言，但我心里是觉得欠了大家一个人情，毕竟我的那部分任务是让大家给均摊了的。但你要说让我特别不忍，也不至于的，因为心里总掺杂着一点点不忿，我就觉得奇怪，这事是非要在下班前紧赶着慢赶着赶完吗？第二日一早来，我一个人也能干完，或者第二日早上大家一起干也未尝不可。哎，就非不行，大白天的，一个个游手好闲地左晃右晃，干这个不想干，干那个再等会儿，等到快下班了，开始忙了，平白地让我左右见大家不好意思，千大家一个人情。我曾经在夜里深刻反省，是因为自己想提前早走，所以对这种事情如此深恶痛绝吗？真不是！我真的对这种装出来的忙无比反感，有事你就干，没事你别装，真要说你喜欢晚上做事，我喜欢早上做事，不碍事，大家把各自的责任田划分好，如果别人不忙叨你忙叨只能说明你自己技不如人，不能说明你比别人多干了！
　　说实话，我最近尤其频繁地自我反省，不光是因为自己偶尔赶不上大家的“忙”，也因为自己经常挑战大家对于“忙”的定义。我有时候经常会笑话自己，何时变成这样一个慌里慌张、浮躁不堪、牢骚满腹的中年怨妇了？我当年忙着写三万字论文，一个人“糊弄”整个办公室业务，还外加带孩子的时候咋还觉得有空写个字、做个瑜伽、喝个茶、磨个咖啡豆呢？想了好久，我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太闲了！闲得整天磨牙、磨脑子，闲得去关注别人在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原来那个什么都不吝、什么都不管的我去哪儿了呢？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那些我根本不在乎的人的眼光呢？留出来时间干点什么不好呢？看看书、喝喝茶，哪怕发发呆放放空呢，干嘛非要家长里短地去琢磨别人，变成了一个我自己万分厌恶的长舌妇！
　　这几日朋友圈刷屏的一例帝都的感染者，以其忙碌的工作和生活被大家顶成了中年人的模范。每日五十公里的往返工作路程，工作、家庭、学习，一切都被见缝插针地安排在生活的每一分钟里。大家把同时期各地的感染者行程拿出来做了个对比，出了一个并无恶意的搞笑对比图。有人拿着这张图，做了一番感慨。大意基本上就是，悲催的中年，悲催的中年人，连一刻都不敢停下，特别是竞争极其激烈的北上广深。我倒不这么认为！我曾经在研究生的课堂里听过老师推心置腹地说过一句话，他说，实际上我并不喜欢带直接本科读上来的研究生，因为他们当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自己想要学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甚至是认真地去思考过自己的人生和人生方向。不是说他们不对，而是他们在这个年纪的确很难去考虑到这些。而走进过社会，摔过跤、吃过亏的人才知道自己的初心到底是什么，才会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深以为然！从时间上来说，他是极其忙碌的，每天早上从七点出门开始，他的时间恨不得就是被卡到分钟上的，周末除了陪孩子就是憋在家里看书准备考研，连准备出差的半天还要忙里偷闲地去做一个为了考研地核酸检测。但是他的忙，绝对不是慌乱，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勤奋，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目标和方向。
　　再说《令人心动的offer》里面那个被淘汰的丁辉，可能的确基础比别人稍差，有些决定也并不见得是对的，但是我想，他应该是获得最多的那个人。这一次的学习机会和挑战，这一次的成败，这一次的忙碌，对他更有价值。他的忙碌，是自己给自己的规划，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是将自己今后的人生捏在自己手心里。即便失败，我想也没有太多后悔和遗憾，反而会有一些释然。而很多其他同期的实习生，的确优秀，的确耀眼，但是有好几个其他的实习生在接受面试的时候，选择来当律师，就是想选一条跟父母给自己安排的路不一样的路，以此向父母证明，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即便不行，还有退路。两者对比，显然丁辉要比其他实习生忙碌很多，且忙得更有价值。
　　写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我并不是不喜欢忙，而是不喜欢杂乱无章，不喜欢刻意编造的忙碌，如果一切有序自然，哪怕时间卡到每一分每一秒，一切都在自己手中，忙起来，也未尝不可。
　　周末的早晨，我约了瑜伽老师，一对一练起来吧！老师修长的身姿依旧修长，我的瑜伽裤已然勒不住我的小肚子了。老师对着弯腰的我说，带着觉知，你现在可以把脊柱伸长，然后让你的肚子贴近你的大腿，可以开始做了，开始吧，开始了……然后我憋得满脸通红费劲地说，我已经开始做了啊，做了好久了啊，这就是极限了！我羞涩，老师无奈，最后俩人皆哈哈大笑，咋办，刚刚觉醒的中年老女人，应该还来得及吧！
　　做完午饭，和娃吃完，娃去磨豆冲咖啡，我看着桌子上昨晚上泡茶的紫砂壶，之前磕了一角的壶盖就像一个咧开的小嘴，美中不足啊！心下叹息，这壶刚到手没几天，就因为刷壶，把盖子给甩出去了，心疼了很久，也安慰了自己很久，一直打算去做金缮，想了好久，也问了几家，却迟迟没有动手，想来也有一年多了。想着想着就开始搜电话，跟设计师聊了很久，初步定了金缮的花纹，约定了工期。然后找出软纸、软布、金属盒，接着就将壶盖打包好，按着设计师的地址发出去了。不出意外，三周以后，我的壶盖就会带着一片金色的小叶子如期而至了。
　　我们的人生，不管是五十年也好，一百年也罢，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人都是捏着时钟倒计时，不管是忙与不忙，我们都得让自己活得有意义，忙得有意义，才能对得起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