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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玻璃(3) ...

  •   这是家中年轻一辈男主人的失败投资之一,疑似某次酩酊大醉后忘记关闭个人PC,竟然从eBay上购入一间位于沿海地区的古堡。挂售的落没贵族后裔撞上冤大头,自然不肯轻易放手,扬言要去推特上曝光这种不守信用的行为。

      无可奈何,迫不得已破财消灾。只能任由钱如流水出去,得到一间完好玻璃寥寥无几、排水系统一塌糊涂的破房子。

      南舒雨完全看不懂意甲为首的足球比赛,也不喜欢意大利人那股热情的懒劲,对他们警察的办事效率更是深恶痛绝。

      偏偏祖父有一阵计划在该地购置酒庄。

      她灵机一动,想起哥哥乱买的房子正被藏在妈妈手下,索性要过来修缮一番,顺便邀请祖父过去游玩。祖父携正在就读美院的年轻女友欣然前往,对该地风光以及别具一格的城堡赞不绝口。虽说是借花献佛,但南舒雨讨长辈喜爱的战绩又添一笔。南征风也越发气得牙痒痒。

      而此时,这间古堡被拿去召开聚会。

      单霓出示了邀请函,在空中庭院转一圈,四处微笑,终于在室内找到熟面孔。秦伶恬托着酒杯,见她来时压低声音:“南舒雨真的没来。”

      嘴唇接近玻璃杯,眼睛却向上抬,单霓说:“难道她上次说的是真的?”

      两个小姐妹短暂地沉默。

      单霓是南舒雨还在国内读小学时的同学,秦伶恬则和南舒雨初高中同校。长辈有往来,谈得来才一起玩。

      “诶,说实话,”秦伶恬侧过身,硕大的耳坠也摇曳,“她跑来说自己不是南家亲生的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单霓反而困惑,“不就惊讶吗?她肯定不想被别人知道,会告诉我们,是因为信任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为她保守秘密。”

      秦伶恬睁大了眼睛,嘴角漫起嘲弄与讶异,仿佛从未见过这样纯洁烂漫的小天使。

      她说:“南舒雨才不在乎。”

      “这是什么意思?”

      空酒杯被递给途经的侍者,秦伶恬扬扬得意地说下去:“这件事曝光不曝光,南舒雨根本不在乎。她不相信我们,把我们当蠢蛋,但到了这地步,只好装出一副可怜相,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就等着看我们会不会往外传。保守秘密的话,我们就过了她的‘忠诚选拔’;一旦传出去,她就会要我们好看。”

      单霓吃了一惊:“你怎么能这么说?传出去对她百害无一利。”

      难以置信,在被自家兄弟点破之前,秦伶恬居然也这么觉得,她长舒一口气:“你不懂吗?这件事迟早要败露的,只是早和晚的问题。事情是她哥哥一手操办的,她哥哥恨她恨得要死,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家族里占一席之地……这世界上懂得识大局的只有聪明人,你忘了南舒雨给她哥哥起的外号是什么?”

      两个人对视,随即异口同声:“‘呆呆兽’。”

      单霓叹了一口气,终究打起精神来旁敲侧击:“那你会说出去吗?”

      秦伶恬取了一杯新的葡萄酒,喝进嘴里,却不咽下去,含了含吐回去,放下后拿纸巾擦拭嘴唇:“当然不。我想死么我?”

      “你没必要那么顾忌她吧?”不说也能让人意会的后半句自然是——你父母的地位和财产都不比她家差。

      秦伶恬在抚摸脖子上那条定制款的项链:“不是那方面的问题。重要的是南舒雨这个人,得罪她就完了,会被报复至死的。南舒雨她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那她是什么?”

      “她啊,”往常总围绕在女王身边的女伴们谈论女王,即便女王本人不在场,“是疯女人。”

      假如说不可一世如南舒雨有什么地方自卑,那必定是她那条受过伤的腿。

      十三岁前,她练过芭蕾。据本人所说——“也不喜欢,练着玩而已。谁叫我是天才。”要是她的每句话都能当真,那她恐怕早就该被当成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监视起来。她是同龄人里最早穿上足尖鞋的,靠的不是家世或趾高气扬的臭脾气。那些东西在那里派不上用场,南舒雨的刻苦程度足以令同教室所有学员自叹不如,每天最早到,每晚最晚走。然而,打破这一切的东西在那一年春季来临。她即将出演《林中仙子》,家里来了一位很会画油画的客人。

      那白种男人有双灰色的眼睛,南舒雨很喜欢。尽管一开始他是父亲邀请来的,但很快,她也开始主动约对方来自家花园写生。

      少女和艺术家,一起画画,一起说着笑话,虽然不属于同一阶级,仍然是很美的画面。当时对方为她画了一张画像,她还特意带去学校,故作不在意地炫耀给朋友看。

      不过,她没想到对方隐瞒了另一重身份。青年不只是画家,还是一名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加入了攻击性十足的网络社团,在论坛里还是受人追捧的高等级用户。

      那天祖父在家用餐,这位朋友公然喊着“黄皮猪”行刺。

      南舒雨被轻易推开,但手中攥紧的餐刀却狠狠插入客人腰间。一番混乱,好在祖父无事。作为唯一的受伤者,南舒雨被踢中一侧膝盖,伤得不轻,从此不得已告别舞台。

      她为祖父献身成为一段佳话,虽然也落下了“交友不慎”的话柄,不过有父亲一同背锅,也就不了了之。

      故事看似到这里就落幕了。

      艺术家被保释出狱,签约的画廊却在南舒雨每月频繁雇人联名写信炮轰之下倒闭,托与南家即将联姻的家族的福,没有其他地方接纳他。南舒雨向来信奉手段不分高低,只要有用就行。堂而皇之的干了,暗搓搓的恶作剧也要做。她雇了侦探,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动辄报警,打无声电话,半夜也会去敲他家门,终于抓住错处,害得他再次锒铛入狱。

      整整十年,南舒雨都在持续纠缠他。当然,她也被盯上过几次,却都因为过于完善的安保不了了之。十年过去,艺术家早已被磨平棱角,在连锁超市当临时工。南舒雨亲自前去,戴着猫眼墨镜,高跟鞋踩着他打算捡起的烟头说:“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临走还要叫来超市经理,高声轰炸着投诉,害得他再丢一次工作。

      中国有句古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南舒雨腰比较细,连一艘救生艇都装不下。

      不仅如此,从小到大,南舒雨从未勉强自己咽下什么气。

      遇上在聊天室对她照相品头论足的男同学,南舒雨收买男生,弄到记录,打印出来闹到校董那,要求赔偿精神损失。碰到球赛期间上厕所插队的啦啦队队员,南舒雨拽住她不让走,硬生生吵到别人没赶上下场演出。面对课堂上开她玩笑的教授,南舒雨直接撂脸子摔书离场,被追着讥讽了一句,下节课回来照上。蛰伏大半学期,终于录制到对方讨论恋童癖时的不正当发言,转头立刻发给儿童保护团体,捣鼓到他被请愿请求离职。

      首次听闻这些略显变态的事迹,单霓着实有些意外:“记仇到这个地步?那她哥哥呢?”

      “你不知道吗?”秦伶恬又灌输新的小道八卦,“她哥哥最近赤字,又拉不下脸找家里,想搞浪漫攻势追回前妻。南舒雨给她嫂子介绍了三个男友备选,一个韩流艺人,一个职业运动员,一个律师,清一色的年轻帅哥。”

      两个人暗流涌动地笑了。

      古堡的会场内有过片刻的安静,不少人不动声色倾斜视线,源头是某人的登场。一名陌生女人的出现并不足以引人瞩目,吸引注意的是她的身份。

      秦伶恬声音很小,冷冷地挑眉:“那就是真假千金里的真千金了。”
      “这次好像是以先前保密的女儿的身份出现,”单霓也在低语,“什么都没说明,真是有够烂的借口。”
      “南舒雨也算正式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不只是她,”单霓的目光转移,飘到陪伴在南家新女儿身旁的男性身上,“还有她那见异思迁的未婚夫。”

      聂经平站在新未婚妻旁边,为她开路,替她介绍,还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一举一动都标准到缺少烟火气。

      秦伶恬不甚感兴趣地哼了一声,转身从侍者盘中摘了杯鸡尾酒:“这人也是个神经病。”

      “怎么说?”单霓立即凑过来,想要听新的故事。

      秦伶恬取出杯中樱桃:“那是我们高中入学时的事了。”

      那是他们高中入学时的事了。与中国学生的开学军训不同,他们学校的传统是送学生去湖边木屋度假。听起来很像恐怖片的开场,实话说的确有点。凌晨一点才熄灯,在此之前就是一个劲疯玩,划船、登山、攀岩。南舒雨在初中部就很有名,新生里也自然成为中心。她坐在床铺上,准备用电脑跟因为家族旅行没参加的聂经平视频。有人嫌她不加入,于是催促着一起玩。

      “好吧。”南舒雨盖上电脑,盘腿坐下,“要玩什么?”

      那时候已经深夜了。

      他们是突然动这个念头的。

      “你和聂经平关系那么好,不如测试一下他呗。”当时也是高一新生的秦伶恬说。

      木屋本来就很有氛围,他们突发奇想,让南舒雨坐在椅子上,拿麻绳把她捆了一圈又一圈,为了真实,甚至让她往嘴里塞了条丝巾。有人找出了□□和刀,他们觉得很有趣,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当时的他们真的只是好玩。

      视频电话拨通了。

      他们把毛线帽套在头上。几个外裔同学发育比亚裔早,身材高大,看起来居然真的像模像样。为了营造恐吓氛围,甚至踹了一脚南舒雨的座椅。接通后的聂经平很冷静,说实话,冷静过头了,甚至让人感到有点扫兴。

      他镇定自若地与他们交涉:“请不要伤害舒雨。”

      是秦伶恬提醒的,毕竟她和他私下往来比其他同学多:“别让他报警。”

      “不许报警!”有同学当即喝令,“不然我们现在就杀了她。”

      大概率是巧合,视频通讯中突然传来警笛声。按理说,聂经平报了警,也不会让人出警来自己那边。但这声警笛实在把孩子们吓到了。

      有人难以置信地大喊:“你报警了?”
      “天哪,不是吧?”
      “我们会被退学吗?”
      “我会被我爸爸妈妈骂死的。”事情脱离控制,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孩子开始嚎天喊地了。

      聂经平说:“请你们等一下——”

      南舒雨处于被束缚的状态,眼睁睁看着现场变得混乱。一个孩子冲向摄像头咆哮,奔跑过程中撞到了南舒雨坐的椅子:“你去死吧!”

      从表情来看,聂经平仍然没有任何慌张,但在南舒雨连带座椅倒下的瞬间,他立刻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你这个白痴!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我完了!都是你的错!”情绪起伏大的孩子满口谩骂,“该死的——你怎么不下地狱。”

      几个孩子都在破口大骂,挥舞着凶器,其中话语难免有些偏激和混杂。南舒雨倒在地上,被踩踏了一脚。具体的威胁和恐吓已经模糊不清,对于这些有钱孩子来说,比起法律和道德,他们更怕长辈的责骂。

      总而言之,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聂经平说:“好的。”

      他还是和最初一样冷静,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转身翻越窗户,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出去。与此同时,警车准时抵达度假村木屋外,仿佛经过机器严格的定时,全在计算后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摔死,只是伤了一条腿。

      事情闹大不太好,孩子们背后的大人也都息息相关,南舒雨和聂经平家都没有再追究。大家继续上学,毕业晚会时甚至能把这件事当成笑料。

      从回忆脱身的秦伶恬兀自说下去:“要是连他都背叛南舒雨,南舒雨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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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玻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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