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苏辞山

65、狠绝

　　“公子的疑问，还是由我来帮你解答吧。”

　　莫飞霜既不愿作答，瞧着他心情低落，林清乐便也不多为难于他。

　　他的目光转向讲话的女子。此人曾经替无尘君清夜送过一封信给林清乐，彼时匆匆一面，他却对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或许要归功于她腰间常年悬系着的那条玉环与铃铛。

　　无尘君的人竟然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中来，林清乐忽觉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止利用乐双溪威胁自己这么简单。

　　虽心系于乐双溪的安危，林清乐却还是强自镇定。他知道，那些人劫持她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利用她威胁自己，所以强自压下了心底的担忧，打算先听其言，希望能探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他点点头，道，“有劳廖姑娘。”

　　廖承霜注视着林清乐，明明看不见那张被面具遮挡的面容上流露的情绪，她却好似已然看穿了林清乐的内心。

　　“先说公子最为挂心的一件事，那位秦少夫人，此刻已安然回到秦府。”

　　忽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林清乐心底却未完全放松。

　　“姑娘的意思是，清歌她先前在你们手中？”

　　廖承霜摇摇头 ，“公子此话有些言重了。阁下是蔽宗的贵人，我们又怎会对付你在意的人。”

　　林清乐连忙道：“抱歉……”

　　廖承霜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传说中的长月君竟会如此谦和。

　　她接着道：“秦少夫人是在昨日出门时被这伙人抓了去，而将她的帕子交给莫飞霜，并叫他拿去威胁公子的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的身份我们暂时还未查到。”

　　“原来是这样……”林清乐想，从时间上推算，看来便是他与苏林音到秦府那个时候。至于这个女人是谁，他却也并没有头绪。

　　廖承霜的眼神略过莫飞霜与俞统领那些人，继续说道：“这些人不仅劫持了秦少夫人，还欲图对温三公子下手。幸而宗主及时察觉到，令我们前往救援，这才巧遇了秦少夫人。只是可惜，那个女人却跑了。”

　　林清乐忆起前两日从苏林音口中听到的关于温乐的事，了然点头。那日温乐回到渭阳里后，必定是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心里最挂心的一件事落定，林清乐方安下心来。

　　“在下方才心中急切，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无妨。”廖承霜微微一笑，“公子不必介怀 ，你也并没说什么。”

　　她又道：“还有一事，莫飞霜乃是蔽宗的人，能否请公子将他交与我处置？”

　　林清乐本就不打算对莫飞霜如何，所以自然没有立场反对。但他与莫飞霜往日终究存有几分情意，因而又忍不住询问道：

　　“姑娘会将莫兄……”

　　廖承霜看出林清乐的不忍却直接打断了他，“一切自有宗主定夺。”

　　对方既已如此说，莫飞霜的下场如何终究是雪夜宗内部的事，林清乐只好作罢。

　　“人我就先带走了，”廖承霜向林清乐告别，“我们宗主托我向您问好。”

　　林清乐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察觉到不对劲。他隐约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连忙跑向被廖承霜点了穴道的莫飞霜。

　　对方还静静地站在原地，嘴角却渗出了一丝血迹。林清乐摸着他的脉象，最终皱着眉松了手。

　　“莫兄，你……”

　　廖承霜也已然发觉莫飞霜的不对劲，她脸上的神情微变，迅速伸手解开了莫飞霜的穴道。

　　莫飞霜的身躯毫无意外地倒下，他的目光却紧紧注视着身旁的女子 。

　　被他如此紧盯着，廖承霜面上的冰霜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两粒准备要给莫飞霜服下。

　　“你……”莫飞霜的神情慢慢攀上了一丝欣喜，“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

　　闻言，廖承霜并没接话，只是逼着他将那两粒药吞了。

　　莫飞霜听话地将药丸咽下，嘴角的血迹却又不受控制地多添了一道。他却并不在意，他的声音里似乎只是染上了几分开心。

　　“像我这般身不由己的人，这辈子唯一由心而做的一件事就是遇上你。

　　“可是，在清王世子府被逼无奈对温公子下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所以，能够再见你一面，我是真的……真的很欢喜……”

　　廖承霜静静听着，并不回应，只是轻轻抬手帮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莫飞霜好像也不在乎自己没得到回应，他的目光里映满了眼前之人。

　　“宗主的一番信任，我终究是辜负他了……就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声，对不住……”

　　“还有，好好活下去……”

　　廖承霜停下动作，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嘴角含笑却已经停住呼吸的人，她只是抬手轻轻帮他合上了眼。

　　林清乐见此情景，心中哀戚，却并未开口。

　　他环顾四周，竟丝毫未发现有任何人的踪影，连忙握紧岁月，全身心戒备。

　　直到站立起来的廖承霜施展身形攻向一个倒在一侧的人，那人也迅疾起身躲闪。

　　这个人是所有人中除廖承霜外距离莫飞霜最近的一个人，当时他处于林清乐观察不到的位置，也难怪长月君没有发觉他对莫飞霜动手。

　　那二人缠斗在一起，林清乐并未插手进去。

　　这时，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俞统领突然开口。

　　“长月君，此刻你有没有后悔。”

　　林清乐望向她，疑惑道：“后悔什么？”

　　俞统领道：“不久前，你明明有机会下毒将我们这些人一块儿毒死，却只下了些不轻不重的迷药。如今莫统领死了，你难道不后悔吗？”

　　你难道不后悔吗？

　　倘若林清乐将这些人毒死，莫飞霜便不会被那人偷袭致死。

　　林清乐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微微摇了摇头。

　　俞统领轻笑一声，忽然又道：“我很好奇，假使那名女子没有出现，你真的会跟莫飞霜动手吗？还是又会弄出些迷药来跟他比谁的毒术更高明？”

　　林清乐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你们为杀我而来，我既不愿伤人，又非你们的对手，自然只能出此下策。莫兄与我有旧义，我相信他的品行。势均力敌之时，自然该行君子之道，以剑术相拼，尽全力与他一战。这样做，亦是在成全他。”

　　俞统领静静听完，双眼始终紧盯着林清乐，却没再开口。

　　另一边，廖承霜与那人的打斗也已经有了结果。

　　廖承霜纤细的手指扼住那人的喉咙，她的眼神里极尽冰冷。

　　“说！你是如何杀的他？又为何要杀他？”

　　那人似是对廖承霜的威胁全然无畏惧，冷笑着道：“像这种三姓家奴，有何不该杀？只用一根银针就解决了他，我还觉得便宜了……他……”

　　俞统领听到自己手下的人竟这么快折在廖承霜手中，顿时惊讶地朝着她望过来。

　　林清乐对此也有些讶然，廖承霜看上去温温柔柔，没想到手段之狠辣果决，竟比这位俞统领还甚。

　　不过他看得出来，廖承霜是在为莫飞霜报仇，联想到莫飞霜闭眼前她的态度，顿时对她二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产生了几分好奇。

　　“公子，”在林清乐走神间，廖承霜却已经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朝着他走过来。

　　“方才我只打算带走莫飞霜一人，但此刻他已经死在这些人手中，公子可否将他们让与我们雪夜宗？”

　　“这……”林清乐犹豫不决，这些人虽然都是为了针对他而来，他却对他们并无杀心，倘若将他们交给廖承霜……回想起刚刚她杀人时干脆利落的模样，他打算出言拒绝。

　　廖承霜却像是看穿了林清乐的想法，“公子请放心，该报的仇我已经报了，不会再随便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