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苏辞山

5、偷闲

　　“快打住！别说！”夜林澄一听他有长篇大论的架势，慌忙摆手拒绝，表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了这些东西就头疼！”

　　朝堂之上免不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利益算计层出不穷，这些麻烦事儿，未曾陷身其中的人或许还会生出一点向往来，而一旦逃脱者，但凡能够躲得过，任谁也不会再想去主动触碰。

　　苏林音不想，他却不得不去碰。

　　夜林澄当然也不想。

　　所以自然只有苏林音去碰。

　　清河世子只需游乐人间，潇洒快意享受他的人生，清王世子却要背负属于他的责任，行不愿为之事，行不得不为之事。

　　苏林音看起来镇定自若的样子，一向也少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位兄长脱离镇定。夜林澄虽不知具体情况，但是就算天塌下来也有王爷和世子在头上顶着，不需要他来担心。

　　反倒是在苏林音身边保护他的事情——苏林音不算难相处，林清乐更是脾气好的不能再好，夜林澄想不明白何事会让素来友敬的两人莫名结下仇怨。

　　只是，林清乐已经被他这个长兄气得撂挑子不干了，这件事也只能他自己上了不是。

　　瞧见夜林澄坚决拒绝的样子，就差将这两个字直接写在脑袋上了。苏林音顿时哑然，但这个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

　　“确定没兴趣？”

　　夜林澄的样子像是生怕苏林音再多说一个字似的，疯狂点了几下头。

　　苏林音见状，倒是省了口舌，挥手叫人把夜林澄的房间收拾出来。他常住的那件屋子平时虽然也一直有人打扫，但是久不住人到底还是稍显冷清，如今或许是要长住一段时间了，总要收拾一下。

　　这会儿忽然又看见夜林澄自一进门就撂在一旁的一堆东西，方才顾着先说话没怎么注意，竟然是一包包配好的治伤药。

　　阿檀接收到苏林音的眼神示意，赶过去拾掇了一下，发现夜林澄这次竟然很靠谱。

　　伤药这些她们虽然也有准备，却没他带来的这样齐全。毕竟世子府的医官水平一般，明面上能动用的药源也有限。何况又并非真的伤重，该怎么治怎么用药，短时期内一下子也想不到那么多，这一层也就有所疏漏。

　　而他们原本计划中的纰漏正好被夜林澄带来的这些东西补上了。医官水平不行，看着药编出来一个像样的病还是能够做到的，清王世子伤重的传言这下更显真实了一些，即使是皇帝问起来也好有个交待。

　　苏林音看到她对夜林澄的赞赏，眼眸却多了几分凝重，以夜林澄的心思，关心他是肯定有的，却做不到这么周全。

　　带药这种事，哪怕是去药铺里胡乱买一通，也都不是夜林澄的风格。

　　更何况是看起来精心准备的对症下药。

　　他不知道背后出主意的是温家那位，还是另有其人。说到底他与这位胞弟虽然感情至深，中间仍隔着当年的事和苏乐两府……其中关系想要理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对于药材来源的好奇终究还是被苏林音压下，他们两兄弟之间难得见面，还是以这样温馨平和的氛围，苏林音也不愿让那些旧事破坏了眼下的一派和谐。

　　兄弟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夜林澄近期在江湖中的见闻，除了风头正盛的长月君，近期最受关注的便要数以一己之力灭了典午教的和光君朱玄尘。

　　朱玄尘与林清乐几乎同时扬名天下，连带着那位至今神秘胜过戴着面具不露真容的长月君的开阳君谢九，三人一齐出现在纸上山的江湖名人榜中。

　　三层楼所列榜上名人通常不分先后，但于一般人而言烈日之光灼灼，总要胜过星月之华。

　　和光君朱玄尘一手无尘剑法闻名江湖，第一次展露便是在西山论剑的夺魁之战中击败了天下第一剑白容池的弟子司马子昂。

　　以一剑名动江湖，见证了那一战的人才知这三君之首并非虚名。此后，朱玄尘销声匿迹许久，他的传说却在江湖不散。

　　也有人猜测过和光君下落不明太久，或许生死难料，三层楼不曾更换的榜单却证明着他的存在。

　　更加令人想不到的是，当和光君这个名字再次轰动江湖时，朱玄尘竟然已能以一人之力对上一整个教派。

　　朱玄尘与典午教的恩怨不为外人所知，但典午教和玄真派纠缠十数年的过往却是江湖闻名。

　　玄真派当年从上到下都被屠戮个干净，惨烈的下场即便数十年过去仍令目事者心有余悸。如今典午尽亡，江湖中有人猜测这个和光君便是玄真遗孤。倘若真是如此，也算是天道轮回。

　　说起和光君的事迹，夜林澄讲得激动不已。朱玄尘如何只身入典午，如何以一柄残剑杀出一片血海，又是如何在灭了典午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消失……一幅幅画面在夜林澄的讲述下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令听者犹如亲见。

　　尽管那些离武功尽失的清王世子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情，苏林音仍然从夜林澄的讲述中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江湖逍遥的快意。

　　他清晰地感知到夜林澄对于江湖的留恋，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夜林澄的确是属于江湖的。

　　可惜近来朝中事多，他这个世子又时刻处于危险，莫池雪回来之前只好牺牲夜林澄一段时日来同他远离江湖入庙堂了。

　　直到下晌才有清王的消息从宫里出来，时间虽然有点久，不过也不能算不寻常，从前夜寒江也有时不时进宫，这一次只不过是时机恰好赶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候。

　　也不知道那位是不是给他安排了午膳，但是作为长公主名义上的皇叔，他应该也不至于在宫中挨饿一下午。

　　清王一出宫没往他的王府去，却先跑到苏林音这个世子府上来了，许是看到侍卫在宫门外侯着，知道世子府这边急着等他消息，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这边苏林音因为要“养伤”，早早让夜林澄陪着用了膳。窝在躺椅上翻了一会儿公文，见夜林澄实在无聊，便叫人支了棋盘在榻上，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打发了时间。

　　清王脚下刚踏入世子府，他们这边就收到了消息，正好一局陷入僵局，苏林音放着夜林澄在那边埋头苦思，又拿起先前的公文收个尾。

　　夜林澄不在王府长大，对夜寒江的感情也很平淡。看到清王进来只是微微抬眼朝他点点头算是跟他打个招呼，然后继续咬着手里的绿豆糕观察他和苏林音那盘棋。

　　夜寒江和苏林音对此习以为常，两人对视一眼，省去无用的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原来长公主以陛下的名义召清王入宫果然跟昨夜苏林音的遇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