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猫(09) ...
-
猫(09)
地铁从星河湾站往市区方向又开了六站,抵达拾阳站。
拾阳站,得名于拾阳疗养院,云陌最大的私人疗养院。
这一带植被覆盖率高,绿树成荫,空气清新,闹中取静,环境优美。众诚集团慧眼独具,深谙商机,早在三十年前便疯狂圈地,在此处修建了拾阳疗养院。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挣得盆满钵满。
而谭净初的母亲谢英华女士同样看中了周边的环境,又赶上娘家老宅拆迁,手头富足,果断在拾阳买了一处房产——檀园。
檀园是这一带的高档小区,鳞次栉比的别墅群,有别于北方的建筑风格,它独属于杭派园林风格,独立庭院,融入中式元素,清雅华贵。
不出意外的话,谢女士是指着檀园养老,不打算挪窝了。
谭净初下了地铁,在出站口处扫了辆小黄车,骑上就走。
天阴测测的,乌云盘旋,久久不散。很显然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就是不知道这场雨何时才下。
从地铁站到檀园骑车需十来分钟。怕被淋成落汤鸡,男生蹬得飞快,车轱辘都快转冒烟了。
紧赶慢赶,十分钟内骑到家门口。
他刚锁好车,下一秒瓢泼大雨应声而下,雨水连成一片,满城风雨弥散。
豆大的雨点抽打地面,水渍迷潆,空气里满是尘土的味道。
望着漫天雨雾,男生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淡笑。
他运气真好,没有淋到雨。
而荀听也早早到了家,同样不会淋雨。
抬腿迈进院子,谭净初发现客厅的大门开了一半,厨房里抽油烟机隆隆作响,运转不停。
他禁不住皱眉,这才下午四点,这么早就做饭了?
浓重油烟味儿混着刺激的辣椒味儿一阵一阵扑来,直逼鼻尖。
谭净初鼻子发痒,一时没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米辣加干辣椒,就这重辣的程度铁定是莲花血鸭。
老母亲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可下不了厨。家里阿姨是江南人,没有整赣菜的手艺。只能是老父亲从单位回来了。
谭净初换好鞋,往厨房探一眼,果然看到中年男人围着蓝色围裙,站在灶台前掂锅掂得正起劲儿。
他冲着那道挺拔伟岸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油烟机制造出无数噪音,直接掩盖掉了他的话,对方一门心思颠勺,身影分毫未动。
对牛弹琴,谭净初作罢。一转头就见老母亲身穿居家的长裙,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亲昵地挽住他胳膊,嗲嗲地说:“儿子,你总算回来了,妈妈都想死你了。”
谭净初根本不吃这套,他弯下嘴角微笑,煞风景道:“您别想我,多想想我爸,他一年最多回家两次。”
谢女士:“……”
谭净初的父亲谭秋阅是一名航天工程师,常年待在单位,一年到头不着家。谭净初上一次见老父亲还是在过年期间。只除夕夜待了一晚,大年初一一早就离家了。
阿姨将客厅收拾得纤尘不染,电视柜透亮,几乎都能照出人影。
电视开在那里,正停留在新闻频道,画面中那位年轻的外交部发言人西装革履,英气逼人。
面对外国记者充满恶意的提问,他始终从容不迫,绵里藏针,句句犀利。
“中国人不惹事,可也绝不怕事。奉劝个别国家,别再试图挑战中国人的底线,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谭净初远远望着新闻里的那节身影,由衷称赞:“我小叔今天真帅!”
谢女士循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眉眼带笑,“你小叔什么时候不帅呀,他在网上的人气有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谭秋闻一度被网友评为史上最帅的外交官,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柔可刚,步步优雅。
提起小叔,谭净初也是一脸自豪,“都怪奶奶基因好。”
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外貌全随她了,大儿子帅得周正,小儿子帅得儒雅。
谢女士顺着话茬往下说:“基因好是好,可惜都上交给了国家,一个在外交部,一个在航天局,常年不着家。就连收养的孙女都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没一个能承欢膝下的。可怜我一个女人撑着这个家,里里外外都要靠我打点。”
谭净初:“……”
谭净初默默听完,伸手搂住母亲肩膀,连连点头,“是是是,咱们这个家谢女士最辛苦了。”
事实上,这个家最不辛苦的就是谢女士。她出嫁前是家中独女,且家境优越,父母从小宠着长大的。嫁人后,公婆明理,丈夫疼爱,儿子听话,日子过得舒心又快活。
最关键,她运气好,赶上娘家老宅拆迁,二老给她留下了五套房产。她什么都不干,每个月光收房租就是一大笔收入。
她如今四十五岁,没上过一天班,每天就看看书,养养花,打打牌,有事没事出门旅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清闲自在。
只要谭净初不给她娶一个人品欠佳,不好相处的儿媳妇,那她这辈子就圆满了,吃不了一点苦。
听说儿子要追小姑娘,谢女士非常重视,微信里问了好几次两人的进展。奈何谭净初每次都用两个字敷衍她:快了。
好不容易挨到儿子周末回家,谢女士又逮着他问:“最近进展怎么样?什么时候带人姑娘到家里来玩啊?”
她可是迫不及待要见未来儿媳妇了呢!
自己生的儿子,她很了解。谭净初从小到大就受女孩欢迎,初高中时情书就收了一大堆。到了大学,追他的女孩更是只多不少。一向只有女孩追他的份儿,可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孩上过心。
他突然跟她说要追女孩,那就说明他是认真的。他非常喜欢那姑娘,势在必得的那种。
对于老母亲的八卦,谭净初一向敷衍。
这次换了一句话敷衍:“一切顺利。”
谢英华:“……”
知道从儿子嘴里撬不出话来,谢女士非常失望。
她皱着一张脸,满是受伤的表情,大声控诉:“谭秋阅,都怪你没用,生不了闺女。你看别人家小棉袄多贴心呐,什么事儿都跟妈妈讲。你生儿子有什么用?闷葫芦一个,问他十句,回你一句,还是敷衍你的那种。”
正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躺枪的谭先生:“……”
谭净初任由老母亲控诉,随后才慢悠悠开口:“妈,您今年才四十五,和我爸努力努力,应该还能再生个闺女。实在不行,你们还可以试管。反正你有五套房,生下来也不用我养她,我很乐意多个妹妹。”
谢英华:“……”
闻言,谢女士脸一沉,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就向朝丈夫撒娇:“老公,快管管你儿子!”
谭秋阅将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腰花端到餐桌上,挥起右手赏给儿子一颗毛栗子,“小初,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没大没小。”
老父亲的毛栗子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谭净初根本不带怕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气定神闲地敲了敲桌面,“谭工,请问可以开饭了吗?”
——
老父亲难得回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顿晚饭。
说是晚餐,吃完饭才五点,天都没有黑。
饭后,谢女士拉着丈夫出门消食去了。
谭净初不爱出门,坐在客厅里打了两局《疯狂地下城》。然后接到导师电话,让他发一份数据。
数据存在电脑里,他停掉游戏进屋拿电脑。
帆布袋规规矩矩躺在书桌上,袋口的拉链没拉,露出银色电脑的一个小角。
这周导师开恩,放大家伙回去放松两天。说是放松,事实上根本放松不了,各种资料,各种数据都得上传,电话没个消停。
职场牛马还有工资拿,研究生是免费牛马。
这样一来,他回家都得把电脑背回去。
原来的电脑包肩带坏了一条。新买的电脑包还在路上,要过两天才到。他就临时找室友赵霄借个书包。
谁知赵霄随手丢给他一只帆布袋,“这袋子背电脑刚刚好。”
结果这帆布袋还是赵霄女朋友的。
好在袋子是白色的,外面只印了几个简单的英文字母,并不女气,男女通用。
不过这帆布袋他背在肩上却总觉得别扭,尤其在地铁上荀听一直打量着他的包。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拿只购物袋装呢!
谭净初拎起电脑抽出来,猛地一用力,有什么东西顺着电脑掉到了地上。
东西很轻,只发出一点细微声响,紧接着就在地板上滚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书桌的桌脚处。
他下意识垂眸,一道鲜亮的绿色映入眼帘,小小的一点,在灯下并不显眼。
如果不是它刚才跟着电脑一起掉出来,谭净初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注意到它。
一枚设计灵巧的绿松石耳钉,是时下很流行的小方糖外形,圆弧边,亮银色搭配青绿色,撞色鲜明,精致且优雅。
很显然,这是荀听今天耳朵上戴的那枚。
三年前,仙女湖畔,一道白影,衣裙纷飞,近在咫尺的距离,谭净初看见女人雪白的耳垂上挂下来的一抹绿意,晃动在微卷的长发间,让人心跳都跟着漏了半拍。
风一直吹,耳环轻摇慢晃,最终晃进了他心里。
三年后,女人扭头的间隙,同样是藏在黑色短发间的一抹绿意,猛地划过了他的眼睑,心跳无声加速。
时隔三年,同样的场景再现,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上次是绿松石耳环,这次是绿松石耳钉。
那次是荀听无意间掉落的,那么这一次呢?
不管是有意无意,谭净初都会好好利用起来。
他妥善收好这枚耳钉,等荀听来找他拿。
诱饵在手,不愁猎物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