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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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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立文倾身拿起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抱着已经昏厥的张雅薇,一脸焦急地从旅馆的大门冲出。
“你喜欢她?”
简立文抬起头,司徒琳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简单干净的衣着,无比俐落。她蹲在门边,随手捡起一张照片,抬眸看着他微笑,道,“这一年多来,你和文月订婚的消息传得漫天遍野,却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她。”
简立文眸光晦暗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琳讶异地一挑眉,“你没收到消息么?我的表姑,司徒慕雪,今天搬回简家。”
简立文微怔。
“哪,简立文。”司徒琳倚在门边,笑容轻盈地道,“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曾宅,书房。
“Mademoiselle。”奎克道,“这是您要的资料。”
她伸手接过,一个牛皮纸袋,厚厚的一叠。
从辛野的出生证明,父母那张被迫失效的婚书,到改名后的户籍迁徙,到鸿禧财团的背景。
他十九年的人生,她也不过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
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奎克静静站在她的身侧,眸光晦暗不定。
“就这些了?”
奎克躬身道,“就这些了。”
她忽然抬起头,“我算了算时间,他第一次和我分手的时候,他的母亲还没有出事。那么……那时候,他又是为什么,突然急着要和我分手?”
奎克眼皮微动。
“薇薇?”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曾若谦出现在门口,眸光清冷,“我听佣人说,你过来找我。”
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从沙发椅上跳落,起身走到门口,揽住他的胳膊,“嗯,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过呢,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人声渐远,奎克站在书房,闭了闭眼,感觉脊背有冷汗滴落。
她的十九岁生日,终究在莫名这个现任挂名男友的坚持下,演变成了大型宴会。
与莫氏财团有往来的客商们,想巴结她这个“商界未来新星”的台湾商界众人——天知道她只是在圣罗德学生会挂名当了一个根本没有实权的宣传部干事,怎么就有了如此响亮的名声,总之,来客挤了满满一大厅。她和莫名举杯做完开场白,便觑了个空,躲到露台。
举着杯香槟,看着柔亮月光轻啜浅饮,她忍不住微笑。
似乎,她总是和露台有缘。
刚这样想着,一个轻盈的脚步声就从她的身后响起。
“你果然在这里。”
她回转身。
文月掀帘而入,笑容微讽,“我听说,你只要一遇到宴会,就喜欢躲到露台。”
她挑眉,神色平静,“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她轻笑,摇了摇头。
今晚的文月,穿着香槟色的绸缎晚礼服,微风将裙摆轻轻吹起,整个人飘飘欲仙,是一贯的惊人美丽。
“我和他分手了。”文月忽然开口道。
她心口一恸,面容却无比平静,“所以呢?”
文月皱眉,“想得意就得意,别笑得这么假惺惺。”
她垂下眼眸。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
她扬眉,笑容微讽,“看出来了。”
当初的圣罗德开学舞会,那么盛大的场合,是个人都知道校刊记者的无孔不入,文月居然还有如斯胆量自毁形象,当众甩了她一巴掌,如果不是气到失去了理智,恨入了骨髓,以文月的家教,又如何会作出那样的事情?
文月瞪眼道,“你还真是让人讨厌。越来越让人讨厌。”
她倚着栏杆,举杯轻啜,静静聆听。
“知道我为什么和简立文分手吗?”文月道,“文家的家规是很严格的,我爷爷派人跟踪他,拍到你和他一起去了旅馆。”
她呵笑,想起那一夜,“其实……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是吗……”文月淡笑垂眸,“可是,我认识他一年多,从来没有看过他那么着急的表情,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冷血的人,眼神魅惑,脸上的笑容,却永远冷淡疏离,像是谁也走不进他的内心。其实……我早应该知道的。”
文月想,早应该知道的,开学舞会的时候,看见他紧握她的手腕时的表情,就应该知道的。却害怕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轻易被他安抚。
“我一直都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文月哑声道,“我怎么总是在和你抢男人,又怎么总是也争不过你?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欠了你这么多?”
她微怔,抬起头,缓慢地重复道,“总是?”
“总是。”文月一字一句地道,“所以,告诉我,尉临风和简立文,对于你来说,究竟谁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她怔住,脑海里于霎时间转过无数个念头。
“你……”她轻声地道,“以为三哥喜欢的人是我?”
文月扬眉冷笑,“张雅薇,迟钝也要有个限度,你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么?”
她怔怔转身,垂下眼眸。
“我娶你。”在伯丽斯堡的时候,他的确说过,“我会娶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就来找我。”
可他也说过,那不是喜欢,对她的好,只不过是因为,她和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千金大小姐们,完全不同。
还是因为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身份,太过尴尬了么?当初的穆颜,不也曾如此误解过?
“回答我的问题。”文月冷声道。
她淡笑回眸,不答反问,“那么,你呢?对于你来说,我三哥和简立文,哪一个更重要?”
文月哑口,皱眉良久,才道,“你……果然还是很让人讨厌。”愤愤地转身,掀帘离去。
她忍不住呵笑,倚栏而立,低头把玩酒杯。
尉临风无声走近,在她的身侧站定,目光平静地眺望着远方。她回眸看向他,线条洗练的侧脸。
“刚才的问题……”尉临风忽道,“我和简立文,哪个更重要一些?”
她微笑,几乎是毫不停顿地道,“你。”
似乎是没有料到她居然答得如此爽快,尉临风微怔,回眸凝视着她幽暗澄澈的眼眸,却在她的眸底揪住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隐匿情绪,于是微扬起唇角,笑道,“那么,我和辛野,哪个更重要一些?”
她心口一震,双眼微睁,尔后淡笑垂眸。
沉默无声蔓延,每一秒钟对于尉临风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你。”良久后,她轻声道。
尉临风呵笑,眸光中闪过阴翳锋芒,忍不住道,“很难计算,是不是?”
生日宴结束后,推拒了莫名开车送她回家的建议,她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君悦大饭店。
1017室。
抬头看了眼门牌,她敲了敲门。
杰尼斯•杨格脸色沉沉地开了门,她闪身而入,杰尼斯反身关上门,这才微躬身躯,道,“Mademoiselle。”
她点点头,走到客厅,一脸疲累地坐入沙发,“我要的文件,你都带来了吗?”
杰尼斯身躯微僵,“……准备好了。不等等奎克大总管么?”
她忍不住微笑,抬眸道,“奎克大总管?他如今……还是奎克大总管么?”
奎克•德•勒法夫瑞,家族史上唯一一个与勒法夫瑞没有血缘关系、却获得赐姓殊荣、曾主管了整个伯利斯堡的家族大总管。如果不是她的父亲凡赛坚持要与母亲私奔成婚,如果不是奎克忠心耿耿地坚持相随,想必以奎克的资质与勤奋,如今也还是与手握家族经济大权的安德鲁斯平起平坐的人物。
杰尼斯眼眸骤黯,低声道,“Mademoiselle,我知道,这不是我该说的话,可就算是看在奎克这二十多年的辛苦等候上,你也不能……”
她低下头,怔怔一笑,眼底浮现落寞。
不能?
她为什么不能?
从知道身世的那一刻起,她就被父亲留下的庞大家财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个未来族长的头衔,将她逼进了圣罗德,逼得她埋头于书海,在股市沉浮,夜夜辗转反侧,却始终及不上别人数十年的苦功。
而辛野的身世,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说18岁之前的她不能懂,那么19岁的现在,她已有资格全然恍悟。
辛野的无奈,辛野的挣扎,他的不得以,他的必须。
他的少年白头,让她看到了她的未来路。
更何况,他所身处的环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台湾首富,易地而处,若是她回到了家族,那些虎视眈眈、数百年光阴养出的天纵英才一般的庞大贵族们……
恐怕,连让她愁白头发的机会都不会有。
“拿出来吧。”她轻声道,“那些文件。”
杰尼斯闭了闭眼,返身入房,拎出手提箱,郑重输入密码,打开,拿出厚厚一叠绑着红绳的文件,一份份地摊在桌上,又从箱子的隔袋里取出专用的签字笔。
她伸手想要接过,杰尼斯的手却忽然停顿在半空,她扬起脸,微笑着道,“给我吧。”
杰尼斯紧紧握住签字笔,眯了眯眼,终于垂眸将笔放在她的掌心。
她拧开笔盖,翻开红头文件,一份份地签署。
伊蒂斯•德•勒法夫瑞,一遍又一遍。
杰尼斯黯淡了眼眸,哑声道,“你知不知道,家族里的那些人,拿着每年的巨额分红,却还是想要这个位置,想得都快疯了。没有人,会嫌钱多。”
她扬唇微笑,一脸镇定地写着自己的法文名字,待到全部签完,这才收手,仰起脸道,“钱这东西,够用就好了。”
杰尼斯垂首,巍然不动。
她扬眉,“我签好了。”
杰尼斯微怔,伸手道,“印章呢?”
她心头一动,“……印章?什么印章?”
“族长印信。”杰尼斯眯了眯眼,沉声道,“按照家族的规矩,一旦确定了继承人,族长印信都会交给继承人保管。所以印信,应该在你的手里。”
她扬唇淡笑,目光深不可测,“父亲和母亲……去世得突然,我可是直到18岁生日,才知道自己的继承人身份,按照你的说法,那个所谓的族长印信,不是应该由你交给我么?”
杰尼斯面容深沉,“你要放弃继承人身份,就要交出印章。这些文件,除了需要你的签字,还需要盖上世代相传的族长印信,方可生效。”
她指尖微动,强自压抑下伸手握住垂坠在颈间戒指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道,“我的手里,没有印章。”
杰尼斯背着手,紧握起拳头。
“或者……”她昂首笑道,“你能告诉我,那个印章长的是什么样子,我回家找找?”
杰尼斯黯然垂首,叹了口气道,“Mademoiselle,印章藏在哪里,长成什么样子,是只有族长和继承人才能知道的秘密,其他人知道了,是会没命的。”
她淡淡撇唇,仰身靠上柔软的沙发椅背,“那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印章在哪里。”
杰尼斯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
印章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吗?
传了一代又一代的东西,对于像杰尼斯•杨格这样,从数百年前起就开始侍奉勒法夫瑞家族的附属律师家族来说,族长印章,在很多时候,几乎具有和族长本人相同的效力。
杰尼斯的父亲威廉•杨格,是上一任族长尼尔老爷子的御用律师,杰尼斯•杨格,是凡赛的御用律师,杰尼斯的三个儿子,现在都就读于哈佛的法学系,杰尼斯无法预料,他们当中是否有人能通过家族内部的选拔,是否能够战胜无数挤破了头的同行,成为下一任族长的御用律师,但是,对于已经培养出了十六代御用律师的杨格家族来说,几乎是每一个孩子,在学会认字前,都要先学会辨认族长的印信。
那么重要的东西,如果不在她的身上,到底去了哪里?
难道真的随着凡赛葬身于大海了?
杰尼斯无法接受。
门铃骤响,杰尼斯离开客厅,浑浑噩噩地开了门。
奎克缓步走入,站到她的身后,冷眼看着摊在茶几上的文件。
她呵呵一笑,回眸看向身后,“奎克,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奎克眸光微动,僵立良久,终于躬身,“我答应了凡赛少爷,这辈子只忠于他一个人。凡赛少爷娶了索菲夫人之后,我可以效忠的人,变成了两个。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能效忠的,就只剩下Mademoiselle一个人,有且仅有的一个。”
她垂眸淡笑。
有且仅有的一个。
再度扬睫的时候,她的目光已清澄如水,“杰尼斯,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对不对?”
杰尼斯顺手关了门,在玄关处呆怔了许久,闻声终于回神,缓缓走近,顺便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道,“如果没有印章,为了确认您的心意,这些文件……必须放置三年,方可生效。”
她点了点头,“也就是,要等到我22岁生日的时候?”
“……是。”杰尼斯艰难躬身,道,“到时候,您需要再重新签署一份放弃文书。两份文书相加,您的继承人身份,才算失效。”
“好吧。”她随手将签字笔扔回箱中,起身笑道,“那就这样吧。”
奎克跟随在她身后,走到了门口,仍呆立在客厅里的杰尼斯忽然道,“Mademoiselle,您确定……凡赛少爷留给您的箱子里,没有提到族长印信的所在?”
她在门边停住脚步,淡淡一笑,倏然回眸道,“我确定。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打开那个箱子看看。”
杰尼斯微怔,涩涩一笑,无奈地低下头。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奎克快步上前,按下电梯,又伸手挡在门边,将她让了进去。
直到电梯门紧紧地闭合,站在她身后的奎克才低头叹息道,“Mademoiselle何必那么说呢?您明知道,杰尼斯不能看那个箱子中的任何东西。”
如果杰尼斯那么做了,或者说,如果杰尼斯是会那么做的人,那么,当初的他根本不可能通过勒法夫瑞家族那个以恐怖闻名的人格测验,而荣任凡赛的御用律师。
她淡淡一笑,“你知道印章在哪里?”
奎克微微欠身,淡淡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想,印章……应该还在Mademoiselle的手里。”
她微扬起唇角,垂下眼眸,掩住眸底所有情绪,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