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若望》玫瑰馨

33、第三十二章

　　直到离开机场大厅，坐上车，张雅薇的手，还是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莫名为什么偷袭我？”她很是委屈地追问连雨馨，“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很正经的人。”
　　连雨馨噗哧一笑，“傻瓜，他喜欢上你了。”
　　“喜欢我？”她怔了一怔，撇开脸，眼底浮现微微的落寞，“骗人。”

　　简陋的室外篮球场，球鞋摩擦着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只闻其声，也能猜测到赛况的激烈。
　　辛野数次换手，篮球“砰砰”地跳跃，终于瞅准一个空隙，猛地撞开了防守的两个人，直插入篮下。
　　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一气呵成，辛野顺利将球送入篮框，被他冲撞到的两个人却趔趄地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形。
　　“Yes！”己方队员欢呼一声，随着比赛结束的哨声散开。
　　“阿野。”灌了几口水，严少渊勾住他的脖子，“你最近……打球狠了许多。”
　　辛野淡淡一笑，“是吗？”
　　“喂！”一起赢了球的几个人心情大好，唤着他们道，“一起去喝酒吧。”

　　“这是真的。”放在精致盒子里，衬着蓝色天鹅绒的四叶草项链，被一脸笑容的店员推了回来。
　　“钻石……也是真的？”她抬起头，艰涩地开口。
　　“也是真的。”女店员笑容真诚。
　　她低下头，轻轻合上盖子，深蓝盒面的银色法文字体，晃着她的眼睛。
　　“谢谢。”
　　“不客气。”
　　为什么？她想，辛野，为什么要送一个分手的女朋友价值134万新台币的钻石项链？

　　幽深小巷，她静静等候，表情虽然平静，捏着深蓝色小盒的五指指节，却早已泛白。
　　一个熟悉身影从巷口缓缓走来，步伐凌乱。
　　是他？她心跳加速，屏住呼吸，僵硬地站在原地。
　　熟悉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近，在勉强能看得清面容的地方停了一停，忽然加速，快步朝她走来。
　　看清了他的面容，她忽地哽咽，准备好的话语于顷刻间从脑海里飞走。
　　他站到她的面前，忽地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俯下身来。
　　她鼻头一酸，条件反色一般伸出手，环住了他。
　　柔软唇瓣，熟悉的温度，以轻柔的力道在她的唇边触碰、而后辗转，像是害怕碰碎了她。
　　压抑不住想要靠近的渴望，她呻吟了一声，双手揪住他的衣摆，迎上前去，他微微一怔，像是被触碰倒了某个机关，鼻息加重，唇舌用力地撬开了她的牙齿，放肆地闯入，在她的唇齿之间点火，一点点火星，积攒到最后，轰地一声爆炸开来。
　　她软倒双膝，瘫在他的怀里，“你……”她舔了舔唇，在他的唇舌间，尝到了淡淡的苦涩酒味，“你喝酒了？”
　　辛野猛地瞪大了眼，急急忙忙地放开搂住她的手，一脸震惊地退开。
　　他的反应伤害到了她，她怔了怔，心头一痛，怒火跟着上扬。
　　“你……”辛野眼底的光芒变幻不定，“来干什么？”
　　双手紧握成拳，强自压抑下怒火，她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眸，“为什么吻我？”
　　辛野垂下眼，淡淡地撇开脸。
　　“为什么？”她不依不饶地追问。
　　“男人……”辛野涩涩一笑，扭头看她，“男人对于送上门来的女人，是不会拒绝的。”
　　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猛地抬起手，却被他抓住。
　　“不想受伤的话……不要再来找我了。”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眼神沉重。
　　“呵……”她傻傻地笑开，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天堂和地狱里逛了一个来回，死咬住嘴唇，将手中的盒子用力地朝他砸去，推开他挡在眼前的身躯，狂奔而走，视野里的所有景物，被眼泪瞬间模糊。

　　辛野站在原地，怔仲良久，深蓝色的盒子摔在地上，崩裂开来，里面的四叶草链坠滚了出来，跌落在尘土之中。
　　不远处的巷口，忽地传来不间断的刺耳喇叭声和不绝的叫骂。
　　他浑身一震，弯腰抄起项链，循着她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背阴处的另一条巷子中，辛惠玲整个人躲在阴暗之中，眼神悲哀地注视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起，聚拢了一大片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巨大乌云，令整个世界都提早进入黑夜。
　　站在琴房外的佣人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按下了室内的照明开关。
　　尉临风端着杯马丁尼站在落地窗前，深邃眼眸眺望着远方。身后，陈绍麒端坐于琴凳上，修长五指在黑白琴键上敲打出断断续续的音符。
　　琴声骤停，叹息声回荡在空旷琴房，“莫名……一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尉临风垂眸，抿了一口酒液，压下唇舌边的涩味，“我知道。”
　　陈绍麒轻轻一笑，状似自嘲，“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那个丫头，有什么好。”
　　上流社会，一贯是个出产帅哥美女的地方。那个丫头，如果要和他从小看到大的无数千金名媛相比，相貌只能算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可，就是这样一个即不漂亮、又没气质、不温柔也不机灵的小丫头，却能够让一向最重感情的莫名，扔了十几年的兄弟情谊，要和尉临风争夺她。
　　还有那个辛野……
　　陈绍麒的指腹在琴身轻轻划过，想起那场篮球赛，想起那个倔强而不肯放弃的眼神，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将来是敌是友。”
　　按理说，司徒家族的敌人，也应该和他们同一个阵营才是。可若谦揭破他的身世，逼迫他们分手，这个仇，却不知道对方会记多久，拥有那种倔强眼神的家伙，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尉临风从窗前转身，“你说谁？”
　　陈绍麒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抹了抹指腹，笑着转移话题，“临风，你要怎么办？”
　　情敌，一个接一个。看这趋势，等那丫头真的长大，身边又有一个比狐狸精还懂得魅惑的连雨馨不停地言传身教，估计也是个“祸害苍生”的种子。
　　尉临风没有说话，只是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
　　不过一会儿功夫，漫天的乌云已化作了细密的雨丝，稀稀拉拉地落下，把满地的青翠，一点点染湿。

　　跻身于人群，沿着马路狂奔，却还是压抑不住那股随着呼吸而刻入骨髓的疼痛，犹如跗骨之蛆般，沿着血液扩散向全身。
　　她喘息着停下脚步，笑出眼泪。
　　一路跑跑停停，哭哭笑笑，横冲直闯，癫狂得像个疯子。
　　从天而降的细密雨丝随着雨势的增大而变粗，砸在路边行人撑起的伞盖上，“嘭嘭”地响着。雨水夹杂着泪水，顺着她毫无遮挡的面颊滑落，渗入眼里，景物一片模糊。
　　要去哪里？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归属？
　　“馨……”她喃喃地念着，微笑出声。
　　想见你，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好想见你。

　　一个身影冒着大雨，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路滑难行，连家的司机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顺着宽广道路向着阳明山上驶去。
　　“怎么那么不小心？”后座上，连亦寒看着穆颜被包裹得肿了一圈的右脚踝，眼镜背后闪过一抹柔光，“你又不需要当舞蹈家，练舞不需要那么拼命。”
　　穆颜撇头看向窗外，一脸平静，“习惯了。”
　　连亦寒捏了捏她的掌心，“你最近，怎么了？”
　　穆颜扯了扯嘴角，回过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眸，“公司的事情忙完了？”
　　连亦寒微怔，“是。”
　　“学生会的事情也处理完了？”
　　他点点头。
　　“所以……”穆颜眯了眯眼，“你这个男朋友，终于有心思，来关心我的心情了？”
　　疑惑和不解，浮现在连亦寒的眼眸之中，“你……”眼角瞥见她身后的车窗外闪过的一个人影，他心头猛地一跳，突然甩开了穆颜的手，吼道，“停车！快停车！”
　　司机被吓得猛踩刹车，连亦寒推开车门，一个箭步跳了下去，回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车门大开，雨水顺势飘进车内，穆颜怔在原地，眨了眨眼，不顾车外的滂沱大雨，下了车，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

　　无数的雨水不停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带走体温，她的感觉渐渐麻木，仅仅依靠着一个念头支撑。
　　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她的身边驶过，溅起无数水滴，她怔了一怔，稍稍驻足。车子却忽然在前方停下，一个人影向着她的方向狂奔。
　　“张雅薇！”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飘进她的耳朵，“你在干什么！”
　　她软软一笑，失去了继续支撑的力气，慢慢软倒在大哥怀中。
　　温暖的体温透体而来，她终于痛哭出声。

　　漫天雨幕里，连亦寒紧紧地抱住了她，不经意间抬眸，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长长的额发，黑框眼镜，同样浑身湿漉漉的修长身影。
　　几乎是立刻，连亦寒就猜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那人犹疑地往前迈了一步，连亦寒眯了眯眼，冲他摇了摇头。
　　“不要再靠近她。”无声地，以唇形开口。
　　咬了咬牙，连亦寒抱起她，转身跑向车门。
　　穆颜慢慢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张雅薇软倒在连亦寒的怀里，又看着连亦寒一脸焦急地抱着张雅薇从自己的身边跑过。

　　“薇薇！”从佣人口中得知她的到来，连雨馨快速奔下楼梯，从连亦寒怀里接过浑身湿漉漉的她，“出什么事了？”
　　她怔怔地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一颗颗地滚落。
　　连雨馨眯了眯眼，“是不是那个辛野……对你做了什么？”
　　“……我们，分手了。”她瑟瑟地靠近连雨馨，满腹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可是，我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她谁也不敢说，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因为，辛野要和她分手，甚至没有一个理由，在学校朝夕相对，她心痛得快要死掉，左猜右猜，却猜不出一个理由。拿着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去找他的时候，心里甚至还有侥幸的念头，觉得也许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可他的无情表现，却让她所有的希翼破灭。
　　“为什么……”她喃喃地道，“究竟是为什么……”
　　连雨馨眸光渐冷，抬起头，却发现站在门边的哥哥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之色。
　　“没关系。”连雨馨低下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送我回来。”
　　穆家的大宅前，穆颜将还在滴水的发梢俐落一甩，俯身看着车窗里的连家司机，诚恳道谢。
　　司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脸惶恐，“小姐哪里的话，这是我的荣幸。”
　　穆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早有穆家佣人撑着伞等候在一旁，将她迎了进去。

　　“穆颜呢？”擦干了头发，连亦寒按铃召来佣人。
　　“穆颜小姐回去了。”
　　连亦寒微微一怔，“回去了？怎么没告诉我？”
　　“穆颜小姐说您在忙，就先不打扰了。”
　　连亦寒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怪异，还想再问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响起，挥了挥手，示意佣人暂且退下，拿出手机，发现是穆颜的短信，赶忙点开，看清了里面的内容，忽地大惊失色。
　　“我们分手吧。”简简单单、没头没尾的五个字。
　　连亦寒立刻回拨，响了几声，才被接起，“喂？”
　　电话的那头，一阵沉默。
　　连亦寒深吸了一口气，“理由呢？”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喜欢那个妹妹，喜欢得胜过我。”穆颜语气冷静地道，“这个理由够么？”
　　“这算什么理由……”连亦寒皱了皱眉，还想要再说什么，卧室的门却被“砰”地一声踹开，连亦寒皱了皱眉，“我有点事情，等会再打给你。”挂断电话，扔在一边。
　　连雨馨一脸灿烂笑容，眼底却是怒气蓬勃，“你们对那个辛野做了什么？”
　　连亦寒一脸淡漠地撇了撇唇，“凭什么说，一定是我们对那个辛野做了什么？”
　　“英奇对华商、仰恩的英奇的两场篮球赛，我可是从头看到尾。”连雨馨回身一脚，踢上门扉，“哥哥，你的妹妹我别的本事没有，但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对待一个女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即使是在比赛的空隙，眼神也舍不得稍离的男人，说变心，就变心了？
　　连亦寒眯了眯眼，眼神微露不悦，“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别转移话题，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对他做了什么。”连亦寒一脸淡漠地道，“那个辛野，是简裕恩的私生子。”
　　连雨馨冷静扬眉，“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连亦寒皱了皱眉，“简家和司徒家是什么关系，要我解释一遍给你听么？那个丫头是什么样的个性，你看不出来么？让她和辛野继续呆在一起，和把她直接推入火坑，有什么区别？”
　　“所以呢？”
　　“所以，若谦去找了一次他，让他主动和薇薇分手。”
　　“那么……”连雨馨唇角微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连亦寒沉默。
　　“明明还在爱着，却说了分手。”连雨馨淡淡一笑，瞳孔微缩，“神经再粗的女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的一举一动，也是很敏感的。心上人眼角眉梢泄露出的究竟是无情还是爱意，瞒不了人。棒打鸳鸯，有时候只会让这对鸳鸯爱得更加深刻。”她垂下眼眸，轻轻叹息，“哥，梁祝的故事，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要我重复一遍给你听么？”
　　连亦寒坐在床沿，语气平淡，“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连雨馨耸耸肩，“知道薇薇喜欢上辛野的时候，我比较同情临风，不过现在，我比较同情薇薇和辛野。”
　　整天相处在一起，也明明相爱，却不能靠近，这比直接杀死他们还要残忍。
　　“对了。”连雨馨蓦地回身，“穆颜呢？”
　　连亦寒猛地一怔，浑身一僵。
　　“唔？”连雨馨扬眸淡笑，“你们两个……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