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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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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斯。”埃菲尔铁塔入口的不远处,一个年轻的金发女郎挽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兴高采烈地道,“我们去登埃菲尔铁塔吧!”
“什么?!”被称作米尔斯的年轻男子收起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低下头,瞠目结舌地看着怀中的金发女郎,宛若她是哥斯拉变身而成的怪物,“请……重复一遍?”
“埃菲尔铁塔啊!”米尔斯怀中的金发女郎对于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尤不自知,一脸按捺不住的表情,“这不是你们法国人的骄傲吗?”
米尔斯抿了抿唇,纠正她的说法,“她是法国的骄傲。”
但是,对于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他米尔斯来说,登埃菲尔铁塔——还是在这种冷得足以冻死人的天气,简直是一个愚蠢之极的主意!
真该死……当初他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大脑里全装了水的花瓶?
“不好意思。”花瓶自顾自地用英语跟已经通过了自动售票机的一个东方女孩打听,“我看不懂法文,这个……”她指着自动售票机,“到顶楼的话,要多少钱?”
那个东方女孩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用英语回答,“每人54法郎。”
“54法郎?”她回头拉米尔斯的袖子,“米尔斯,快!”
米尔斯耸耸肩,将头扭向一边,用英语回了她一句,“本少爷身上,没有零钱。”
埃菲尔铁塔的顶层?开玩笑还差不多!
张雅薇看着被自动售票机阻隔在外的那对情侣,金发美女一脸失望表情,俊逸男子,则是一脸的快要恼羞成怒,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在台湾留守的陈志燚——他也总是一脸自视甚高的表情,在她面前开口闭口“本少爷”。
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帮他们投进自动售票机,扬起头,微微一笑,“好不容易来一趟巴黎,不看看La Grande Dame,的确很可惜。”
米尔斯的眉头微微一挑。
La Grande Dame——贵妇人。一般来说,只有道地的法国人,才会对埃菲尔铁塔用如此亲昵的称呼。
进了升降电梯,米尔斯站到了她的旁边,“怎么称呼?”
“Edith。”
“Edith?”米尔斯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
“嗯。”她点头道,“E-D-I-T-H。”
在古英语里,这个词,有“格斗、战争”之意。
“Edith。”米尔斯皱了皱脸,“这个名字,不太衬你。”
她被这个气度不凡的褐发男子脸上的有趣神情逗笑,“那我应该叫什么?”
“你?”米尔斯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应该叫做Peace。”
知道他是在嘲讽她一脸无害的小女孩模样,却还是忍不住被逗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好难听。”
“叮”的一声,自动升降机在指定的楼层停下,米尔斯哈哈笑着,任由金发女郎将他拉走。望着升降机外的景色,她的脸僵了一僵,却还是疾步而出。
漫天飞雪的天气,身处艾菲尔铁塔的第三层,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外套,也没有挡住无孔不入的冷意。在四季温暖如春的台湾长大的她,终于在巴黎海拔276米的高空,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寒风刺骨”。
可脑海里,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念头。
这个地方,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来了。
即使是冻得全身颤抖,双手还是坚决地离开了温暖的口袋,哆嗦着脱掉柔软的羊皮手套,两手紧握成拳,抵在胸前。
左手的中指上,猫眼石的华彩,在埃菲尔铁塔的金色灯光下,盈盈流转。
她微笑着闭眼,想象着许多年前,爹地在此地,向妈咪下跪求婚的景象。
听说……那时候,妈咪哭得好惨呢。
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连凛冽寒风都变得温柔,无声地在她的身周轻抚。
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在心底默默祈祷。
爹地,妈咪,你们在天堂,过得好吗?
我……很想你们。
米尔斯一脸无奈地跟在金发女郎身后,在整个顶层逛来逛去,不经意间回头,便看见张雅薇闭着眼,一脸虔诚地祈祷,他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画了个十字,“上帝的子民。”虔诚如斯。
这么个大冷天,还脱了手套。
咕哝了一句,就转开了头,隐隐约约间,却觉得刚才看到的画面,有点不对劲。
米尔斯皱起眉头,徐徐回身。
猫眼石,交错的权杖,戒身盘绕的长青藤与玫瑰图徽。
那个戒指,如此……熟悉。
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跟着扩大。
“珀利斯堡?”舒尔茨微微摇晃着杯脚,摇头笑道,“你确定,这是一个地名?”
尉临风站在舒尔茨的身旁,目光远眺,“似乎是在巴黎郊外的一个地名。”他收回目光,扭头看着舒尔茨,“怎么,您也不知道?”
舒尔茨微微一笑,“它听起来,更像是一座城堡的名字。”
尉临风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城堡?”
离埃菲尔铁塔不远处的一条街道,拐角处的自动贩售机跟前,张雅薇跺着脚,摩娑着双手,正要将硬币放进投币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风衣男子猛地冲了出来,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她皱起眉头,晕乎乎地伸手想要扶住自动贩售机,借以站稳脚步,却感觉左手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手上的戒指已被褪到一半,她的心头猛地一惊,迅速将左手蜷起,将戒指牢牢握在掌心,“救命呀!”放声尖叫的同时,右手一阵乱挥,猛力敲打着拦路抢劫者的手臂,“抢劫啦!”
恰巧处于拐角处的清冷街道,情急之下爆发而出的中文,风衣男子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皱了皱眉头,手掌用力,想要掰开她的手。
“放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牢牢地捏住手里的戒指,蜷缩起身体,想要护住它,“你放手!”她抬起头,满眼恳求,“不值钱的……”
眼眶之中,泪水渐渐凝聚,风衣男子的面目渐渐模糊,她却还是依稀看见他扬起了手,掌心成刃状,脑海里条件反射般闪过奎克一掌劈昏不听劝诫、饮酒过度的五哥的画面。
妈咪的婚戒,爹地的家族,传了一代又一代的东西,难道,要在她的手里丢掉?
脑袋里“嗡”地一声轰响,她挣扎着将左手用力往回扯,低头一口咬上对方的手掌,像只杀红了眼的野兽般,紧紧地咬合牙关。
几乎是立刻,嘴里泛开一股黏腻酸涩的苦涩,男子闷哼一声,大力挥来,她趔趄数步,跌坐在地,男子一脸凶相,正要上前,身后,却传来迭踏而来的脚步声,他怔了怔,朝四周看了一眼,转身跑进一条小巷。
“人呢?”循声而来的几名热心男子四处张望。
她呛咳了几声,抬起手,用颤抖的指尖,指了一个方向,热心男子立刻朝着她指引的方向奔去。
“Edith!”一个熟悉的声音靠近,米尔斯单膝跪地,轻柔地拥住了她,“怎么是你?”
她说不出话来,抖着手盖住左手指间完好无损的戒指,感觉着掌心里冰冷的宝石,喉头一松,“幸好……”她喃喃地道,“幸好……”
“谢谢你。”她坐在跑车的驾驶座旁,惊魂未定。
“不客气。”米尔斯一遍开着车,分神瞥了她一眼,“那个人想抢的,就是这个戒指?看起来,的确是很有年头的样子。你也真是大意,如何能带这样的东西,在街头招摇?”
她回以一个礼貌笑容,“这个其实不值什么钱的……宝石,是假的。”
“那戒身呢?”
“什么?”她微怔。
米尔斯淡淡一笑,将车靠着路边停下,前方不远处,洲际大饭店的招牌闪耀,“明天中午,能赏光陪我出席一个宴会么?”
“宴会?”她正想伸手推开车门,怔忪之下,手停在半空,“你……不像是,会缺少女伴的人吧?”
米尔斯哈哈一笑,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座上,“你,是来巴黎旅游的吧?”她点点头,他又道,“我很少,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孩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遇到抢劫的时候,却又似乎敢拼命。”米尔斯倾身越过她,替她推开车门,回头道,“既然你不会在巴黎呆很久,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稍稍抽点时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嗯?”他冲她挤挤眼,“那个宴会,很无聊的,要是不找个有趣的聊天伙伴,我可是会被闷死的。”
她笑了笑,想了想,点点头,“好。”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
从车上的杂物箱里翻出一本便笺纸和一支笔,米尔斯刷刷写下一行地址,“那么,明天中午,我等你。”
她接过便笺,微微尴尬地笑着,“希望……你不会觉得我比无聊的宴会还闷。”
深邃的深蓝眼珠带着笑意,轻轻一勾,“我相信不会。”
她将便笺放入口袋,苦恼地叹了口气,下了车。
“明天见,Edith。”说完这句话,米尔斯轻笑着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她注视着车尾也慢慢融入远方的夜色之中,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入饭店。
回到房间,按亮了一盏昏黄台灯,她靠着沙发,慢慢滑坐在地板上,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戒圈。
岁月早已磨平了也许曾存在过的棱角,剩下的,早已只是温润触感。
她眨了眨眼,开始觉得庆幸。
戒指没丢,没有弄丢。
酒宴直到深夜,临走的时候,赵老爷子还特地指派了几辆车,将众人送回酒店。
“汉密尔顿家族?”陈绍麒下了车,往前几步,“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跟着下了车的穆颜略略沉吟,“按理说,如此富裕的家族,他们的名气,不可能只局限于法国。”
“据赵老爷子说,在法国,像这样历史悠久的家族,还有不少,但大多数都已经没落了。只有少数靠着祖上的财富,历经世事变迁,仍能保有家族的庞大王国。”尉临风不疾不徐地道,“但是,这些家族,也在长久的岁月流逝与风云变幻中,学会了收敛锋芒——即使是旗下的企业,登上世界五百强的名单,也没有人,能摸得清这些家族的底细——赵老爷子在巴黎呆了三十多年,也只领悟到了一点门槛。”
曾若谦的清冷眼眸里,出现了细微波澜,“门槛?”
尉临风淡淡一笑,“听说,这些总是喜欢将自己隐藏在幕后的大家长闷,随便跺一跺脚,全世界都得跟着震一震。”
“看样子,赵老爷子在巴黎的日子,过得还不是一般的不错。”刚从车上下来的连亦寒脚步一顿,笑哼了一声,拍了拍尉临风的肩膀,“你惨了。”嘴角的笑意,有一丝调侃的意味,“把你介绍给汉密尔顿,这可是好大的一个人情。”
尉临风耸耸肩,“还不都是看在我爸的份上。”
“都回房休息吧。”连亦寒率先踏入电梯,“临风,记得去看看那丫头回来了没。”
“薇薇?”
满室寂静忽然被熟悉的嗓音打破,她从膝盖里抬起头,“三哥?”
尉临风看出了她眼底的惊惶,微微一怔,“出什么事情了?”
她从地上弹跳而起,冲过去,将还站在客厅入口的他紧紧搂住,“我……遇到抢劫了。”
感觉他的身体微微一僵,而后,有力的双臂,紧紧拥住她,“吓坏了吧?”头顶,传来他的叹息。
她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遇到抢劫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可事后,发现危险过去,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为什么,他们不在她的身旁?
然后才忽然发现,一年半的光阴,由无数细节堆积起来的这种信任和安全感,已经深入骨髓。
直到此刻,呆在三哥的怀中,终于感觉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
觉得安全了。
所以,忽然间无限委屈。
两个人静静相拥,过了好一会,尉临风才放开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台灯边坐下,“没有受伤吧?”
刚才的惊鸿一瞥,他并没有发现她的身上有什么明显伤痕,却还是忍不住要再确定一下。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倒是把他咬伤了。”
“你……”尉临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你反抗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更危险?万一你要是……”
她委屈地扁扁嘴,刚要张口,他的目光却若有所觉地扫过她的全身,停驻于她的指间。
什么饰物都没有带过、从头到脚都是一穷二白的这丫头,全身上下,唯一可抢的,也只有手上的那枚戒指。
可,那是她父母的婚戒啊,猫眼石,传说中的灵魂之眼,对于她来说,那更是父母的眼睛,所以千里迢迢地带着去了日本,又千里迢迢地带来了巴黎。
比她自己的性命还更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弃?
“傻瓜。”他眼眶微微一红,倾身上前,重新搂住她。
“三哥。”呆在他的温暖怀抱里,她闷声道,“你帮我保管这个戒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