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72、失去了的幸福

　　“这下你可捅了大漏子了！”
　　一句话出来，坐在一边的白衣女子委屈地低下头。甄臻看不过去，埋怨的瞪了丈夫一眼：“别怪小佳了……”
　　萧晟叹了口气：“我没怪她，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这总比她真的跑去嫁给施南……不，嫁给玄帝的好。”
　　听萧晟这么一说，小佳的脸更红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三个就真的危险了。”萧晟皱起眉头：“不，不光我们三个，连带任麟也危险了……”
　　“……玄帝他会伤害任小姐么？”甄臻惊讶的打断萧晟的话：“那怎么可能？任小姐可是宰辅！”
　　“宰辅又如何？”萧晟的声音凉凉的：“看看吧：联姻失败，自己与神兽私通的事情被他人知晓，堂堂一国之君，最最目中无人的玄帝，居然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甄臻，那家伙现在是恨不能冲过来拿刀把我们三个剁成肉酱的。”
　　甄臻只觉得颈子后面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而这其中，罪魁祸首就是任麟，即便是现在不动手，处理完我们三个，玄帝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小佳听到这儿，脸都白了！
　　“可是麟姐姐她是宰辅呀！是麒麟呀！到现在他还一直借助麟姐姐的能力……”
　　“……我们仨都被处理干净了，区区一介神兽还算什么？”萧晟冷冷一笑：“到了那时，有没有任麟都不是很大问题了。难道他还留着任麟这个会泄漏丑闻的累赘？”
　　那两个，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管怎样，现在的形势非常危急，我们三个现在在那家伙心里已经被枪毙一百遍了。”萧晟说着，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虽然不至于立即发难，我估计那些不速之客也不会远了。”
　　“你是说……他……会派刺客？”小佳有点惊异的望着萧晟：“同时刺杀我们三个？！”
　　“应该不会同时刺杀我们三个，那样目标太大而且也不好动手。”萧晟说到这儿，淡淡一笑：“第一个应该是我了。”
　　“啊？！”
　　“你们俩对他，到现在为止还抱有幻想。”萧晟的笑容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苦涩：“只有我是至死不信他丝毫的。他第一个要除掉的当然是我。等到把我除掉，你们俩他怎么都好对付了……”
　　“……那么就让他来试试好了！”甄臻说着，“当啷！”一声，把手里的刀往桌上一插！她冷冷的说：“不管他是施南还是玄帝，只要敢来动你，我是绝不会饶他的！”
　　萧晟看看妻子，倒笑起来：“甄臻，一百年不发作一次的脾气，在这儿出来了么？”
　　“什么呀，”甄臻有点不好意思的收起刀：“人家好不容易摆一回pose来着……”
　　小佳在一边噗哧笑了起来：“是的是的，不管怎么说，甄姐姐的功夫还在身上呢。”
　　“可是……”甄臻叹了口气：“我已经好多年没练了，拿刀的手法都生疏了呢。”她眯起眼睛看看自己的手掌：“只有握笔的地方还有点老茧。”
　　“我也一样。”小佳也叹了口气，她看看自己的手：“除了敲键盘的手指头上还有点劲，大概连剑都提不起来了。”
　　“而且玄帝以前的功夫就远胜于我，他回来的这几十年间估计也没松懈。”甄臻摇摇头：“就算两军对垒，与他决战阵前，估计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话出来，大厅里安静了下来。半晌，萧晟却开口了：
　　“这家伙，并不是刀枪不入的，他也有他的弱点……”

　　任麟坐在窗前，她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的云彩。
　　这里是望翠宫，麒麟居所。然而，她却不可以走出去一步。
　　整个宫殿被下了封印，除非玄帝亲自解除封印，否则神兽不能跨出内殿半步。任麟，被死死的锁在了这座宫殿里。
　　这时候，任麟听见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大王？大王？……”
　　“班渠？！”她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窗户：“你在哪儿？！”
　　那细小的声音继续说：“我过不来，大王，宫殿被封印了……我是借着谛听的身体在和你说话。”
　　谛听也是神兽，平日蛰伏于地底，它能穿透一切封印和建筑，听到所有的声音，也能传达所有的声音。
　　“大王，我这就回麟凤山去！集合所有的百兽还有狻猊岭的狻猊，一定能攻破碧澜城！”
　　“你疯了！”任麟慌忙打断他的话：“班渠！你可是冢宰！天底下，哪里有冢宰带群兽来攻打自己城池的道理？！”
　　“天底下，哪里有宰辅被封印在自己宫殿里的道理？！”
　　听到这句话之后，任麟没有作声，她慢慢退回到桌前，半晌，才低低开口：“……回去吧。”
　　“大王？！”
　　“回麟凤山去吧，班渠。”她苦涩一笑：“回麟凤山去，别再回来了。”
　　“大王！”
　　“我不想离开这儿。”任麟抬起眼，迷惘的眼光掠过雕花的屋顶：“其实，哪儿都一样，回不回麟凤山……都一样。”
　　“大王！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想着他？！”班渠急了：“玄帝狠心把你封印在望翠宫，下一步说不准就要杀你灭口了！他根本就没有念你当年救他回来的恩情！更不记得你这么多年的劳苦，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还想他做什么！”
　　任麟不说话，只静静的望着外面的云。
　　“……如今他这样待你，哪里还有一星半点记得当日誓言的样子？！大王！你对他的心，早就被他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醒悟？！难道真要等到他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才死心么？！”
　　“班渠……”
　　“大王？”
　　“回去吧。”任麟平静的说：“就当我死了……”
　　“……大王！”
　　“当我早就死了吧……从虚空之门回来的那天，就死了。”
　　窗外，没了声音，良久，任麟却突然听见一声愤怒的吼叫：“我不干！”
　　“班渠！……”任麟慌忙站起身来，推开窗：“班渠！”
　　没有回音，班渠，已经消失了。

　　自那之后，一天一天，她一人枯坐在屋子里，日日两顿饭，窗外太阳出来进去，任麟早就没有去理会，黑夜白天，光线明明暗暗从女子木然的眼前飞驰而过，外面的动静，一概不知。
　　有的时候，任麟也会突然间自黑漆漆中惊醒过来！她不知道是黑夜还是白天。
　　“我这是……到底在哪儿呢？”她模模糊糊的想：“在病房外么？长椅可真冷啊……”
　　心里惦念着病房里的那个人，任麟摸索着起身，却怎么也够不着自己的衣服。她愈发着急得想哭，用劲一伸手，只觉得不意触到旁边，却碰到空荡荡的床……
　　漆黑的房间里，床上的人这才慢慢清醒过来，任麟抬起眼看看四周，这才弄明白，自己仍旧在这幽深的宫里，孤零零一个人。

　　那日傍晚，任麟坐在桌前，她的手指拂过桌缘，碰到了抽屉的拉手。
　　轻轻拉开抽屉，红色的锦盒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已经无所谓悲哀不悲哀了，任麟打开锦盒，银白色的戒指，仍然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不想再见那个人的脸了，也不能再看了，在他面前，无法设防——
　　“寡人身边，容不下你这等不干不净、满心邪念的神兽！”
　　同样的脸孔，同样的声音，那个时候，万箭穿心似的痛，剩下的这个躯壳里，最后一丝希望就此泯灭。
　　任麟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累极了似的慢慢伏下身去……

　　迷迷糊糊中，任麟却突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麟主？！麟主？！”
　　她猛地抬起头！那声音是如此之熟悉，任麟呆了呆，突然醒悟！
　　“龙主？！”任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我！”那声音继续说：“你再耐心等等，我马上就能冲过封印了！”
　　“冲过封印？！”
　　任麟慌忙起身，还没等她打开房门，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烟雾散去，一个十六七的少年，浑身鲜血淋漓的出现在任麟面前！
　　“哎呀我的老天呀！我还以为自己没命了呢！”那个少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太可恨了！居然用这种防止神兽冲破的封印！要不是我够机灵够聪明……”
　　“……龙主？！”任麟站在那儿，张大嘴巴，面前的少年不是龙主又是何人？！
　　“哦，麟主，你还活着啊。”少年笑眯眯的扬了扬手：“我还生怕闯进来只见到一匹死马……”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任麟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你怎么可能闯过封印？！”
　　“哼，天底下，还有我红龙去不了的地方么？”少年撇了撇嘴：“班渠还打算带领百兽来攻打碧澜城，你看看你，自己笨蛋也罢了，连部下都被你给带得变成了笨蛋……”
　　任麟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不管怎样你还活着。”红龙收起笑容，他望着任麟：“麟主，走吧。”
　　“去哪儿？”
　　“离开这儿，离开这座宫殿。随便去哪儿——来南炎国吧。”
　　任麟将茫茫然的眼神转开，红龙还在兀自说着：“……如果不喜欢南方，那么来北凉国如何？白帝她其实也很想见你……”
　　“……我不走。”
　　红龙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哪儿都一样。”任麟微微一笑：“就呆在这儿，也成……”
　　“……你疯了麟主？！”红龙厉声打断他的话：“到现在了，你还在对那个人抱有幻想？！”
　　“不，没幻想了。”任麟摇摇头，慢慢坐了下来：“一点也没有了。”
　　“那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你要我去哪儿？”任麟扬起脸，看着红龙，女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麟主……”
　　“麟凤山，南炎国，又或者是这间屋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任麟喃喃自语：“既然他想让我呆在这儿，那我就呆在这儿好了……”
　　“你这匹笨蛋马！”龙主气得跳起来：“说什么死心？！你到现在也还没死心！”
　　任麟不吭声。
　　“麟主！这个人已经不是施南了！无论你怎么舍不得，他也不再是施南了！”龙主伸手拉住任麟的胳膊：“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呆在这儿给他陪葬！”
　　“陪葬”这个词，好像一根针，顿时刺中任麟！
　　“你说……什么？”她忽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龙主！
　　自知失言，龙主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陪葬？！”任麟一把抓住红龙的前襟：“你们想把他怎么样？！”
　　知道无法隐瞒了，龙主咬咬牙：“是，我……我们打算杀掉他！”
　　一个霹雳打在任麟头顶！她愣了一下，突然间像旋风似的冲出门去！
　　“麟主？！麟主？！……”红龙想阻拦，然而任麟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了。

　　……不顾一切的冲到玄帝寝宫，还没接近卧室，任麟就听见有器物跌在地上的声音！
　　“陛下！”她推门奔进去，只见玄帝跌坐在床头，脸色惨白，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剑！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他面前，手里擎着一把剑，剑锋，正对着玄帝！
　　“赤帝？！”任麟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看到甄臻：“你这是在干什么？！”
　　话没说完，任麟就闻到了一阵香味……那是龙涎香！任麟奔过去，一把扶起玄帝！
　　“陛下！”
　　玄帝看到任麟，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只张着嘴，胸口不停的起伏，就像马上要窒息一样……
　　“麟主，你让开。”甄臻的声音很冷，平日里那种温和亲切的感觉消失殆尽：“让我手刃此贼！”
　　“为什么要杀他？！” 任麟死死盯着甄臻：“赤帝，你怎么能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甄臻纵声一笑：“他也算是无辜？！他算无辜，那小晟就该受伤的是么？！”
　　“苍帝受伤了？”任麟一怔：“怎么回事？”
　　甄臻收起冷笑，用剑尖指了指玄帝：“你问问他。”
　　任麟转头去看玄帝，那一个，已经喘得无法说出话来了。
　　“陛下！……”任麟有点慌了！
　　“麟主，玄帝想杀人灭口。”甄臻一字一句的说：“他派了刺客去刺杀小晟……”
　　任麟猛地抬头，看着甄臻！
　　“他是怕和你之前的事被我们泄漏。”甄臻说：“他怕你和施南的事情被宣扬出去，因此才杀人灭口的。”
　　任麟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不由得回头望着玄帝。这才发现，那一个已经昏迷过去了。
　　“好了，现在你放开他。”甄臻冷冷的说：“我要杀了此人，就此灭了天下的祸根！”
　　“不行！”任麟打断甄臻的话：“你不能杀他！”
　　“麟主？！”
　　“……我不允许你杀他！”任麟盯着甄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谁也不许伤害他！”
　　“麟主你疯了？！等他杀了小晟杀了我和小佳，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那也不行！”
　　“麟主！他已经不是施南了！他不是你的丈夫！”甄臻愤怒的喊道：“这么一个卑劣的人，你还护着他么？！
　　“施南他……他还活着！”任麟嘶哑着嗓子，眼泪从眼眶滴下来：“他还活着，甄老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施南……”
　　甄臻愣在那儿！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谁给推开了，红龙一头冲进来！
　　“老妈！快点动手！侍卫要冲进来了！”
　　这一声，提醒了甄臻！她举起剑：“麟主！让开！”
　　任麟死死抱着玄帝，一动不动！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甄臻咬咬牙：“麟主，对不住了！阿霞！”
　　那边红龙早就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任麟：“麟主！让开！”
　　就在任麟被红龙拖开的当口，甄臻举剑，对着玄帝刺过来！
　　谁知就在这一瞬，任麟突然奋力挣脱红龙，冲上去挡在了玄帝身前！甄臻那一剑，正正刺中任麟的前胸！
　　……

　　……也不知道是如何从宫里逃出来的，任麟只是拼命往前飞，她的身上，黑衣的男子依然昏迷不醒。
　　“去哪儿呢？去哪儿好呢？”
　　她的思维已经狂乱，胸前的伤口还在剧痛，鲜红的血已经染湿了衣襟……，
　　“……到底，还有没有一条路给我们俩活下去呢？”
　　那一刻，任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无路可走的绝望好像一座山，几乎要把她压垮！她只有拼命的，不顾一切的往前飞，虽然眼前开始模糊也不肯停下来，她害怕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背上的男子，已然没了呼吸……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任麟再也没有力气往前飞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像一颗流星，迅速的坠了下去……

　　那是多久的事情了？
　　她发高烧，打开门，连脱掉大衣的力气也没有，就倒在了床上。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任麟觉得有人轻轻给自己脱去了外衣，拉过被子，给自己盖好，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把自己的头轻轻抬起来，一个冰冷的冰枕搁在了她的颈下……
　　那个人用额头轻轻贴近她的额角，试了试：“嗯，果然是有点儿烫呢。睡一会儿吧。”说着，他又低声在任麟耳畔呢喃：“我去熬点稀粥……”
　　那一刻，任麟只觉得心里是那么安宁，有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正守在自己身边，于是，怎样难受的病痛，怎样剧烈的苦楚，都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你，我最亲爱的人，你到底，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