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6、第一届妖代会

　　对施南而言，最近日子过得很快乐，不，应该是非同一般的快乐。刑警工作是很艰苦的，心理上的负担更是沉重，这许久以来，施南一直是疲惫而孤单的前行，所有的痛苦，只能默默积于内心，而如今，在寂寞了多年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倾心相爱的人，心有所属的安然和愉悦，让他的整个人生都变得不同起来……
　　任麟这个快乐的天使，周身永远洋溢着纯洁温柔的热情，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爱，从这个人的眼睛里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来，她想要施南好，哪怕倾其全力也要让施南得到最多的幸福，她还想永远守在他的身旁再不分开……这让施南深深为之感动。

　　然而，任麟的“甄臻恐惧症”却丝毫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有的时候，两个人快快活活的窝在沙发里吃蛋糕，本来是有说有笑的，可是只要甄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哪怕是偶然路过的碎语声，任麟的脸色立刻就会变得惨白！嘴里那半口蛋糕也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弄得施南差点打算给她做人工呼吸。
　　“任麟，你到底为什么害怕甄老师呢？”施南实在想不通，他按住女友的肩膀问她原因。但是任麟只剩下了哆嗦的份，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怕……”
　　施南叹了口气，只得把任麟搂进怀里，不再追问。

　　那一日是周末，任麟提议去一家浙江馆子里吃一顿。任麟喜欢吃甜东西，她最钟爱的几道菜，不是糖醋就是酸甜，施南没见过比任麟更喜欢糖的人了，没事的时候，她就抓把糖块放在嘴里嘎崩嘎崩咬着玩，在家里，大部分时间任麟的说话声都含混不清，因为女孩的舌头下面永远都压着一块糖，那种含糊可爱的声音让施南总忍不住想把她抓过来吻一下，然而只要唇舌一相触，任麟嘴里的那块糖就免不了滑到施南嘴里来，当然任麟对此是不依的，一旦发觉自己嘴里的糖被施南给抢走了，她一着急，就会按倒施南，拼命想用舌头把糖块再夺回来……亲吻的次数多了，不爱甜食如施南者，甚至也渐渐能从任麟柔软唇舌的味道中，准确分辨出她刚才吃的是哪一种糖果了。
　　对于这么喜欢吃甜食的任麟，浙菜当然是最佳的选择。施南是宠着任麟的，任麟说想吃浙菜，他不会阻拦。那日傍晚，俩人兴冲冲的走出家门。刚刚进了电梯，门还没关上，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女子急促的喊声就响起来了：
　　“电梯！电梯等一下！！喂！”
　　当那个声音的第一个音符灌入任麟耳朵里的时候，任麟的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因为她很清楚的听出那是甄臻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女孩伸手就去按电梯里的关门键……
　　“干什么啊小麟？”施南一皱眉，拍了一下任麟的手：“没听见外头有人喊么？”说完，他便抬手按下了开门键。
　　……脚步声急促奔过来，甄臻一头闯进电梯：“啊呀谢天谢地！谢谢谢谢！”
　　甄臻的怀里，抱着她那只蜜色的小猫。她一定神，抬头一看是施南和任麟，便笑了起来：“施南，小麟，你们也出门去么？”
　　施南略一点头：“甄老师也要出门么？阿狮怎么了？”
　　“阿狮他被鱼刺卡住了，”甄臻叹了口气：“卡在牙齿上，我弄不下来了，只好去找兽医。”一面说，甄臻一面说，一面怜惜地把手里的小猫凑近施南他们：“来，给人家瞧瞧咱可怜的小牙。”
　　从甄臻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任麟的脸色便变得灰白！她冰冷的小手紧紧抓着施南的胳膊，头埋得低低的，而且还转到离甄臻最远的方向，同时，脚开始在地面上磨蹭，施南简直能听见高跟鞋底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吱吱”声，任麟那样子，似乎是拼命想用拇趾在地板上挖一个洞，然后光速遁掉，若不是施南在她身边，估计即便是掀开电梯顶，任麟也要翻出电梯间的……
　　察觉到了女友的紧张，施南趁甄臻一心专注她的猫，伸过手去，悄悄握住了任麟的手，他这才发现，任麟的手像条鱼一样又冷又冰，手心里全都是汗！
　　见状，施南想说点闲话缓和一下电梯间的气氛：“小麟，你不觉得阿狮很漂亮么？”
　　“呃……”
　　任麟明白施南的意图，她想努力笑一下，但是却完全笑不出来，只是咧了咧嘴，施南还从来没有见过任麟笑得这么“惨”，这不由得让他从内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一旁，甄臻也发觉了任麟的紧张，她不好意思起来，虽然完全不明白任麟为什么这么怕自己，甄臻还是觉得很愧疚。她是个任何过错都归咎于自己的人，于是甄臻就只好埋头整理阿狮的毛：“乖阿狮，再忍一下，再忍忍就好了，马上就到了哦……”
　　那只小猫似乎听懂了甄臻的话，它轻柔地喵喵叫了两声。谁知道，就在猫儿叫了这两声后，任麟却突然抬起头，女孩眼睛瞪着那只猫，龇牙咧嘴冲着那只猫做了个恐吓的表情！
　　甄臻愣住了！
　　见状，施南慌忙呵斥住任麟：“小麟！你干什么？！”
　　听见施南居然呵斥自己，任麟的神色立即变得又愤然又伤心，她伸手一指那只猫：“施南，他刚才欺负我……”
　　“……”

　　在气氛达到诡异顶点之前，电梯终于停在了一楼门口，甄臻惨白着脸，冲着施南他们微微点头，抱着小猫快步走出了电梯。
　　看着甄臻走远了，施南这才转过脸，有些责难地看看任麟：“小麟，今天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干吗要说那么奇怪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任麟急得话都结巴了：“施南！这只坏猫刚才在笑话我！说我就知道牵着你的衣角躲在你身后，还说我是天下第一的胆小鬼来着！”
　　施南默默看着任麟，她眼睛通红，声音发颤，那种又难过又羞辱的神情，很明显绝不是装出来的。施南明白了：任麟并没有说谎。
　　既然任麟没有说谎，这对施南来说也就足够了，至于女友所陈述的事实是否能够理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想到这儿，施南神色缓和了下来，他抬手，摸了摸任麟的头发：“好了，咱们去吃东西吧。”
　　听见施南的声音再度柔和下来，任麟这才很响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笑嘻嘻的挽住施南的胳膊：“好呀！”

　　所以没有过一个月，任麟在这栋楼里又发现了警局法医林江家，那只名叫“翠凤”的鹦鹉，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白帝的珍兽——身为百鸟之首的凤凰。当然，任麟也很快便得知了林法医六岁的女儿小佳，正是未曾‘觉醒’的白帝。
　　于是那天下午，警局宿舍第一届“妖”大（妖怪代表大会）便召开了。
　　与会者任麟，凤凰“翠凤”，狻猊“阿狮”，斑渠“阿虎”，严肃而认真的讨论了关于为什么他们四个居然会住在一栋楼里、今后如何划分各自地盘（好像□□啊！）、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等等一系列重要议题。
　　“总之，我们不能在这里起什么纷争。”翠凤总结道：“这里是警局宿舍，我们的主人都住在这儿，要是在这儿动起手来一定会给他们捅出大漏子的！”
　　“我当然是没问题的，只要那匹笨蛋马不要惹我……”
　　“喂！谁是笨蛋马？！狻猊你别以为我怕了你！”
　　“汪汪！敢说我家大王的坏话？！看我不咬死你这只妖猫！”
　　“好啊来啊试试看呀！要是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毛，我马上告诉我家陛下！”
　　“……”
　　看那两个不响了，猫儿轻蔑的一瞥嘴：“没有逞能的本钱，就不要随便乱汪汪嘛。”
　　任麟心头火起，她从床上跳起来，撸起袖子，一把拎起那只小猫使劲乱摇晃：“反正赤帝还没觉醒！我先下手为强！”
　　“哈！以为我就变不回来么？！”那只小猫也怒了！它的双眼放出一股奇怪的绿光……
　　眼看着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翠凤慌忙扇扇翅膀：“停！刚说了不要打架，怎么又开始动手了？！狻猊！你要是变回狮子这墙都会被你弄倒的！还以为这儿是麟凤山丹桂岩么？！这儿是单位宿舍！我们还要在这儿呆上好一阵子的！如今好容易刚刚安定下来，转世寻主的苦头，你们两个难道到现在还没吃够么？！”
　　这最后一句，像一声警钟！任麟呆了呆，放下了手里的猫，两个人都不作声了。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觉醒呢？原来我的陛下，是多么的英勇无敌气势夺人啊啊啊！”
　　那只猫在喊了这一嗓子之后，索然垂下头：“可是如今……”
　　“哦是啊，没想到如今，一个小贼都能夺走赤帝的钱包——原来你家陛下，那么的铁血强悍、骁勇善战呢。”任麟的神色变得悠远起来：“你们南炎之国与苍帝的北凉之国，双方征战了七百多年，和我们东旭之国打了一次，其间还和白帝的西岩之国打了一百多年，每次都是你家陛下亲征——除了因为我的缘故，你们赤帝和我国宣战，其余到底是为什么打？我一直都不清楚呢……”
　　“与北凉国是世仇，时间太久，到底是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南北两国就没有休战的时候。”那只猫居然耸了耸肩：“不过说起与西岩国交恶，应该是为了边境的纷争啦！谁叫两国接壤呢。”
　　斑渠摇了摇尾巴：“啊！白帝就住在赤帝陛下的隔壁呢，要是她们俩觉醒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开打？”
　　任麟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干笑了一声：“干吗开战？难道是为了哪家占走廊更多一点？不过这次应该不要紧了，有物业管理员……”
　　猫儿不耐烦地打断女孩的话：“……开什么玩笑？！你难道忘记璟饶那一战了么？！
　　被记忆里那场血流飘杵、尸积如山的惨烈战争给吓住了，他们几个越想越恐惧，房间里的四个都不作声了。
　　“可是总比苍帝住在她隔壁要好一点。”翠凤打破沉默：“至少到现在为止，和赤帝有世代仇恨的他还没露面。”
　　“玄帝家的龙主也没露面，不知道他们两个去了哪里了……”
　　房间里，再度陷入无奈的寂静中。

　　会谈进行了一下午，并没有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四个只是商定，暂时和平相处，尽量各守本分不惹是非，静静等到事情的转机和各自主人的觉醒。大会，在施南回家之前的五分钟宣布闭幕。
　　当然，施南是绝对不会知道在自己的书房里，曾经发生过如此重大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谈的。他依然每日过着他逍遥快乐的生活，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快乐来得如此之漫长而深远，如此之不可思议……

　　他曾经问过任麟，以前有没有男友。
　　任麟说没有。
　　“我只爱你一个人。”任麟望着施南，安静地说：“别的人，我都不喜欢，我更不喜欢和他别人像我们这样。”
　　“小麟……”
　　“我知道能找到你，这三、四百年我一直在找你……但是我还不知道我们可以这样在一起。”任麟转过脸，看着天花板，她并不是不好意思，而更像是陷入了某种漫长的回忆里：“真是奇怪……现在我想到你的时候，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以前想到你的时候当然很高兴，但是现在好像更高兴一些……我喜欢和你这样生活。”
　　任麟的话，听起来很奇怪，施南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他却相信她的话，甚至那句“寻找了你三四百年”，施南也不觉得是一般情侣间的甜蜜夸张，就好像是真有其事似的，任麟，寻找了他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