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42、和好

　　晚上萧晟回到家里，乌龟一见，吓了一跳！
　　“老爹！你的脸怎么了？怎么青了一块？！”
　　萧晟挥挥手，让乌龟安静了下来：“没什么，被人打的。”
　　“啊？！”乌龟啪的翻身蹦起来：“谁打的？！我去把那家伙……”
　　“是玄帝。”
　　乌龟张大嘴巴：“什么？！”
　　“嗯，是玄帝打的。”萧晟一笑：“阿霞，你知道么？他今天到我的办公室来，把我教训了一通，还狠狠的打了我一拳。”
　　“……他、他干什么打你？！”
　　“唔，他说，我置自己妻子的死活与不顾，是没人性的家伙，他蔑视我。”
　　“……”

　　那天吃饭的时候，萧晟吃到一半，却放下了筷子。
　　“老爹？”
　　“阿霞，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萧晟茫然的把眼光投射向窗外：“和以前简直如同两个人了。”
　　“谁？玄帝？”
　　“嗯，稀罕啊，今天那些话，居然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
　　“……他是变得很厉害。”龙主说：“我在他家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嗯……玄帝他，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善良正直的人了。”
　　“嗯，想想是的，若是以前那个玄帝，不至于三十多了还在小小的警局里做副队长。”萧晟微微一笑：“怎么会这样呐？”
　　“不止这呐。”龙主顿了一下：“那段时间我住在玄帝家里，看他……嗯，对麟主可真好。”
　　“是么？”
　　“嗯嗯，那是真的好，当心里的宝贝似的。和以前那种利用的感觉完全不同。”龙主说到这儿，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没见过那么亲的一对，恨不得连一秒钟都不要分开。”
　　“哦，那可真让人惊讶。”萧晟也笑了：“像他这样转变厉害的倒是少见。”
　　“其实……”
　　“什么？”
　　“其实，其实赤帝也变得很厉害。”龙主鼓足勇气说：“老爹，其实甄老师和赤帝，不是一个人了。”
　　萧晟不作声，只是吃饭。
　　“真的，而且她和您不同，据说她的记忆虽然恢复，却像是存贮在脑子里的录像带，赤帝……不，甄老师说，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那些事情……”
　　“……她不觉得是一回事，她做了没做，又是另一回事。”萧晟淡淡的打断龙主的话。
　　“老爹，她可是救过你的，而且那个时候她都已经觉醒了呐……”
　　“吃饭吧。”

　　虽然在饭桌上，关于甄臻的谈话就此中断，然而那天晚上，龙主半夜醒来，却发现父亲的房间里亮着台灯。
　　萧晟在看以前的相册，那都是以前他和妻子一起拍的照片，照片上，曾经深恨的女子笑靥如花，深情的凝视着他……
　　可是当他拿起相册时，才发现，相册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萧晟惊讶万分地抽出那封信，展开一看，排头写着他的名字，落款是甄臻，时间，则是一周之前。
　　萧晟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拆开了那封信，信是这么写的——
　　萧晟：
　　这封信留下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所谓的“万一”，我做的是最糟糕的打算，也就是当我丧命之后，但愿你能发现这封信，哪怕我是命丧于你手。
　　不过这方法还真是笨蛋呢，既然我已经死了，那你发现这封信恐怕也于事无补了——我究竟想改变什么呢？
　　什么都改变不了，前世的一切都已经注定，无论我今世如何挽回，也不能改变曾经死在我手里的那么多人的命运。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重新开始啊！从甄臻开始，就是这么简单笨蛋的女人，没有所谓的前世今生，哪怕这辈子就像泡沫一样湮没于海浪里，也好过没完没了地转世不停，以及，与你为敌。
　　最近我常常会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使我在转世时不停与你相遇，它这么安排，到底用意何在？
　　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它在一点点填充我的心，用好几个世纪来填充。
　　我能看见赤帝，那个连我自己都无法容忍的女人，我看见她有着一颗空荡荡的心，里面全都是几代积留下来的仇恨，那仇恨太多太厚，以至于身体成了个盛满仇恨的空壳，别的任何情感，都塞不进去了。
　　尽管大家都说她就是我，可我仍然不能认同这一点。
　　是这种神秘的力量，将那厚如淤泥般的仇恨一点点化解掉，然后重新安上别的情绪。
　　而这种力量所借助的，正是你的手。
　　几个世纪的辗转，你从未离开过我，哪怕连你自己都不能明白这缘故。有时我是懵懂的平凡女孩，有时我是放浪形骸的不羁女，有时我是天生残疾的自卑者……但没有哪一次，生命里没有你的存在。你总在我身旁，即便有什么坚固如时空的东西阻隔着我们，我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你的存在，数年，数十年，数百年。
　　这就是你改变我的方式，或许是想改变我的念头太深了，所以传世这么多次，你一直一直在做这件事，甚至它无关爱情。
　　你后悔么？如果你后悔，我能够理解。
　　就像如今你要求我来承担赤帝所犯下的一切罪孽，我也不会愤怒申诉。
　　哪怕仅仅为了感谢你这数世的陪伴。
　　写到这儿，我突然想起，如果你真的看到了这封信，那么你应该已经觉醒了吧？而我也很可能已经被你杀死了。
　　你将独自回到四国之地，对吧？而我也将独自进行下一次的轮回。
　　那么，下一次，我的人生就将没有你的陪伴了。
　　或许那才是我真正的新开始，由你赐予的开始。
　　所以，……谢谢。

　　那天晚上，萧晟卧室的房间，灯光很晚才熄灭。

　　那两天，萧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女人？”
　　甄臻已经有两天没有在楼下出现过了。当龙主把这个事情告诉萧晟后，萧晟有一会儿没做声。
　　“应该不是放弃了，不过，难道是生病了？”龙主自言自语。
　　终于，在漫长的思索之后，萧晟终于决定，去看看那个女人。

　　那天，萧晟下班之后，直接来到了甄臻所在的学校。他知道甄臻会在哪儿，甄臻有个要好的女友叫邱叶的，也在学校做教师，那老师在学校有宿舍，甄臻一定是去找了她。
　　果然，刚刚走进学校宿舍大门，萧晟就碰到了那个邱老师。
　　“您来做什么？”邱叶一见萧晟，态度稍微有点冷淡。
　　萧晟知道她是因为甄臻而不满自己，也不多做辩解，只问：“很抱歉邱老师，甄臻她是不是在你这儿？”
　　“是的，在我这儿。”邱叶问：“有事？”
　　“那个……”萧晟顿了一下：“她这两天，还好么？”
　　“不好。”邱叶干脆又冷淡的回答：“病了。”
　　“病了？！”
　　“发高烧，那天暴雨，她在外面淋到半夜才回来。”邱叶瞪了他一眼：“回来就一直发烧，又死也不肯去医院……现在简直病得看不出个人形了。”
　　萧晟只觉得嗓子发干，他咳了一下：“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是你把她赶出来的，现在又想去看她？”邱叶的声音尖锐起来：“你还嫌自己害她害得不够是怎么的？！”
　　“我不打算害她。”萧晟简洁的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默默的盯着萧晟，邱叶终于拿出了钥匙：“给。我晚上有课。出来的时候钥匙记得挂在窗棂上。”

　　走到门口，萧晟停住脚步，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手轻脚的扭开了锁。
　　卧室里，甄臻静静的躺在床上，她闭着眼睛，脸色发青，鬓发微乱。几日不见，甄臻消瘦得厉害。双颊已经深深陷了进去，原本圆嘟嘟的脸，现在下巴磕也尖锐了，却成了细长的瓜子脸……
　　萧晟默默的站在床边，一种酸楚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是的，对于赤帝，萧晟是痛恨的，那是多年的仇恨，绝无可能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是这么记着仇恨，也是这么坚持仇恨的。然而，那都是在不见甄臻面的情况下；现在，他站在了甄臻面前，眼睁睁的看到了这个女子，因为自己而变得如此憔悴不堪，重病缠身……萧晟的心，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度保持冷漠下去了……
　　看着甄臻，萧晟的心突然一动，他俯下身，伸手进被子里，拉出了甄臻的手。一看之下萧晟吓了一跳！
　　甄臻的手依然缠着纱布，然而因为这两天都没去医院换药，又在雨里淋过，磨擦久了，纱布的一些部分已然磨损脱落，之下的那些可怕的伤口也露了出来。当然，血是已经不再流了，然而肌肤的割伤痕迹还在，有些地方还翻着白肉……
　　那是深深的割伤和划伤，看着这些伤口，萧晟记起当时，妻子是怎么徒手掀开被压塌了的汽车顶盖，一点一点把他从车里拖了出来，后来，又是怎么抱着浑身是血的他如飓风般奔跑，鞋也没穿，就那么光着脚，一口气奔回市区的医院的……
　　“她救过你的性命呐，老爹，那个时候她已经觉醒了……”
　　龙主的话再度在萧晟的耳畔响起。那个时候，萧晟才第一次，开始强烈的后悔起自己的举动来。

　　……不知不觉中，一股清冷的液体滴入甄臻干裂的嘴唇，她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那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甄臻面前。
　　“……小晟？”她张了张嘴，以为自己陷入了幻觉！
　　“你刚才直喊‘水’，我想你是口渴了。”萧晟放下手里的杯子，静静的看着甄臻：“好了一点没？”
　　甄臻默默的扭过脸，冲着墙壁。
　　“甄臻？”
　　甄臻觉得丝丝泪水滑落脸颊……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萧晟说着，拉过甄臻的手：“不肯原谅我？”
　　“不是、不是我不肯原谅你……”甄臻抽了一下鼻子：“是你不肯原谅我才对呀！”
　　“是的，我不肯原谅。”萧晟低声说：“至死……也不能原谅。”
　　甄臻浑身一颤，她从萧晟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眼泪，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可是，我不原谅的是赤帝。只是赤帝。”萧晟顿了一下：“你不是赤帝。”
　　甄臻陡然转过头看盯着他！
　　“那些事情，我虽然恨，可是已经发生，而且……也不是如今的你做的。”
　　“那些事情我根本就不想去做呀！”甄臻失声痛哭：“我怎么敢去杀人哪！我怎么会去攻打小晟你的国家哪！我根本就不想和你成为敌人呀！……”
　　“我知道，我知道的。”萧晟伸手搂住甄臻柔软的身体：“对不起，甄臻，我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对不起……”
　　“小晟……”
　　“对不起，甄臻，请你原谅我。”萧晟吻了吻怀里妻子满是泪水的脸：“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