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37、赤帝的爱情

　　萧晟是在甄臻的课堂上认识甄臻的，那一次，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被甄臻老师给从教室里赶了出去。
　　那个时候，萧晟是新上任的刑警队长。大凡新的，都喜欢挑挑火头、找点大案子查一查，然后老天很遂人愿的，将一桩凶杀案件丢给了萧晟，那是一所大学里发生的凶杀案，其中物电学院一名年轻的讲师，被人勒死在宿舍里。
　　案情调查了一个礼拜，一点线索也没有，萧晟在办公室翻了一个上午的资料，终于还是决定，再去那所学院调查一下。
　　那天天气很好，萧晟迈着缓慢的步子进入了学院大门。他的兜里，揣着一份他私下里拟定的嫌疑犯名单，其中有一个正是今天下午的课。走到教学楼门口，萧晟停住脚，他伸手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份资料看了看……
　　“甄臻，物电学院讲师，26岁……”萧晟默默的念着那个名字，资料上，圆脸大眼睛的女孩笑眯眯的，看起来倒不怎么像个老师。
　　课程是“电路分析”，那不是萧晟所能理解的世界，当然萧晟也不在意这个，再确认了一下教室是四栋309，萧晟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五了。
　　萧晟走到309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清悦的女子声音：“……因此，就需要我们求ab断开的戴维南等效电路和诺顿等效电路。”
　　手触到门，萧晟顿了一下，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教室里，黑压压坐了五六十个学生，是大课的样子，讲台上，一个穿着浅蓝色套裙的女教师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写着什么，萧晟见无人注意自己，于是便悄然在后面的学生堆里，寻了个偏座坐了下来。有几个学生瞅了他一眼，也只把他当了别的学院的旁听生，最近，很多工作了的人这两年也会抽空来大学听课，这倒是很常见。
　　女教师转过身来，继续讲解：“因此在含受控源的电路中，求R的时候，我们只能把独立源取为零值，而受控源……”
　　萧晟坐在后面，细细的打量着那个女教师。
　　这位老师个子不算高，人长得白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说话声音温和动听，染成红棕色的头发服服帖帖束在脑后，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柔顺又纯洁。萧晟盯着她，他脑子里那些关于被害人的一些情报一条一条的蹦了出来：被害人是这个学院新进的教师，为人不错，只是稍稍有点孤僻，有谣言说他曾经追求过这位甄老师，但是却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他们曾经交往过……
　　萧晟正琢磨着，突然发觉有纸张铺开的声音，抬眼一看，原来女教师给了一个题目，下面的学生们都打开笔记本计算了起来。萧晟并不知道是什么题目，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在那群埋头疾书的学生们显得太突兀，他也只得掏出一张纸，拿过笔装模作样的划上两道。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萧晟前面的两个男孩子脑袋凑到一处唧咕了一阵，其中一个突然伸出手来：“老师……”
　　女教师一见有学生举手示疑，便走了过来：“有什么问题么？”
　　那男孩子见她走近，便指了指本子：“嗯，这个地方……有点问题。”
　　那男孩坐在靠走道的第二个座位上，女教师走过去，为了能看清他本子上的字，只得身体稍稍前倾：“是这里么？”
　　这个时候，萧晟就看到，那个坐在男孩隔壁的一个小子，也就是靠着走道的那个学生，悄悄从书包里掏出一样手掌大小的东西，无声无息的送到了女教师的裙子底下……
　　那是一面手镜。
　　萧晟一时火起！他忍不住站起身，一把抓住那小子的手腕！
　　“哎哟！”男孩子惨叫了一声，当啷！镜子掉在了地上……
　　教室里，陷入一片安静！
　　女教师瞠目结舌的瞪着萧晟，萧晟依然死抓着那小子的手腕，一面冷冷的说：“这个课堂，不是来给你做这种事情的。”
　　“这、这位同学……”女教师结结巴巴的开口：“请放开他好么？出了、出了什么事情？？”
　　看她一脸惊惶的样子，知道女教师误以为自己是在课堂上寻衅打架的不良学生，萧晟也不急于辨白，只是伸手指了指地上那面镜子：“还不明白么？这小子让同伙把你唤过来，就是打算用镜子……”
　　萧晟的话没有说完，他抿上嘴，看着女教师的脸色涨的通红！他知道，女教师已经明白那面镜子的作用了。
　　一般来说，萧晟并不是冲动的人，今天之所以会在课堂上作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那小子的行为触犯了萧晟的准则之一：不欺负女人。再加上他的举动大大扰乱了课堂秩序，刚才他掏出镜子的时候，旁边好几个男孩子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萧晟是极端讲求秩序的人，他平生最厌恶有谁无故破坏秩序、扰乱纪律。可以说，这小子恰好撞在了萧晟的枪口上。
　　“她该大怒了吧？还是打算大哭一场？”萧晟盯着女教师，眼看着她的脸孔从通红一点点转为惨白……
　　但是让萧晟没想到的是，过了半晌，女教师颤声开口道：“请问同学，您是哪个学院的？”
　　女教师的声音依然抖得厉害，有眼泪似的东西在她眼圈转悠，但是能听出来，她是在以最大的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萧晟怔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放在了桌上：“抱歉，我是警察局的。是来调查李循被杀案的。”
　　这话说完，萧晟身旁的那几个学生脸色一下变了！纷纷将座位挪动了一段距离，教室里，泛起了一阵听觉以上的嘈杂……
　　岂知，萧晟的话说完，那女教师却突然问：“那么，您抓着我的学生干什么？”
　　萧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为什么抓着那男孩子？不是因为他做了目无师长的坏事么？！
　　“您既然不是本校的学生，也无法出示听课证明，因此我认为，您不应该再继续留在我的课堂上了。”女教师颤着声说完，又咬了一下嘴唇：“如果是案件调查，请您和教务处联系，现在请您放开我的学生。”
　　死死盯着那女教师，半晌，萧晟终于松开手，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样的学生，您也要维护么？”
　　“无论怎样的学生，他也是我的学生。”女教师的嗓音更加颤抖，然而语调却更加坚决：“请您出去，我要继续上课。”
　　所有的人，迅速把目光转到了萧晟身上！
　　虽然丢了面子，然而萧晟却并没有为此动怒，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女教师，便拿起警察证，转身出了教室。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萧晟听见女教师带着一丝很微弱的哭泣声音，说：“你们俩，下课后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下面，我们继续上课……”
　　萧晟站在门口，略略一转头，透过教室玻璃，他看到那女教师走回到黑板前，拿起粉笔：“从这儿我们可知，串连电容电路的等效电容的倒数，等于各电容倒数之和……”
　　女教师的脸色依然惨白，然而她拿着粉笔的手，却坚定有力。那种近似强硬支撑的凛然姿态，深深铭刻进了萧晟的心中。

　　后来，俩人交往了许久之后，甄臻偶然问起萧晟，说那一次他是不是被自己气到了？萧晟摇摇头，说原本就是自己破坏规则，擅自进入教室，理亏的是自己这一方。
　　这就是萧晟娶甄臻的理由所在：这是个遵守规则的女人。
　　这个世界上，太多女人以天真行凶，用纯洁作盾，任意篡改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行事规则，那样的女人即便是再美貌，萧晟也是厌恶的。
　　当然，萧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缘故娶甄臻，甄臻是个很单纯的女子，然而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单纯与可爱，只把自己强塞进凶猛的职场食肉动物中去拼杀。因此，萧晟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保护一下这头笨笨的食草母鹿。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头母鹿，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进化成了一头无敌的狮子……

　　那个周末，甄臻要到隔壁市去开一个学术会议，本来只是个会议，然而萧晟坚持要自己开车送甄臻过去。
　　“这么近还用去接么？我一个人也可以啊。”
　　“你一个人可以？”萧晟瞪了她一眼：“忘记上个月人家绑架你的事情了？”
　　甄臻知道在那次之后，丈夫简直就成了惊弓之鸟。
　　谁知道结果在临走的前一天，局里突然有事，萧晟只得放弃了去送甄臻的计划。
　　“没问题的，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甄臻安慰丈夫说：“我和我们院的老师一起去，这你该放心了吧。”
　　萧晟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么周日下午我去接你回来。”

　　研讨会一共开了两天，会议在周日中午结束，下午本来是有游览活动的，然而甄臻想到丈夫要来接自己，她也没心思跟着团队去参观了，只坐在宾馆大厅里等着。
　　已经四点半了，甄臻望了望大厅的钟，心里有些焦急。萧晟和她说好是四点半来接她的，到现在却还没有人影……
　　外面开始下雨了。
　　初夏的雨水很快就大了起来，玻璃外的情形已然难以看清。甄臻更加焦虑了，心里直后悔不该答应丈夫让他来接自己。然后在五点差一刻的时候，萧晟终于走进大厅。
　　“抱歉，昨晚突然来了案子。”萧晟说：“下午才弄完。”
　　看得出来萧晟昨晚又忙了一夜，他的脸色苍白。
　　“那你打个电话让我自己回去算了嘛。”甄臻埋怨的说着，伸手拍了拍萧晟肩头的雨水：“干什么非要赶过来啊？”
　　“不放心你。”萧晟说完，抿紧嘴，看看甄臻：“这两天在宾馆里没吃好吧？”
　　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丈夫的关爱，这让甄臻多少有点羞涩，她笑了笑：“是啊，就等你回去给我炖骨头汤喝啊。”
　　萧晟也笑起来：“走吧，车在外头。”

　　雨越来越大，甄臻坐在车里，外面一片瓢泼。
　　“会议开得怎么样？”萧晟问：“看你准备了两个礼拜的样子。”
　　“啊，算是没有出糗。”甄臻笑了笑：“发言的时候我可慌了，连稿子都念不清楚……”
　　“干什么那么慌啊？不是和上课一样嘛。”
　　“下面都是专家呀！又不是我的学生……”
　　“甄臻，你要记住，所谓专家，只不过是靠着老本骗吃骗喝的一群老头子而已。”
　　“小晟同学，你这样鄙视专家的心态是一种嫉妒哦！”
　　“嗯嗯大概吧。”萧晟嘴角一弯：“不过，反正早晚，电学界都会是甄臻老师的天下。”
　　甄臻扑哧一声笑起来：“小晟同学，你是从哪儿得出这么一个荒谬的结论来的？”
　　“警察的直觉。”
　　……

　　后来证明，事故的发生并不仅仅是因为俩人在闲聊，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小晟同学没有专心驾驶，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所以在前方那棵被风折断的大树倒下来的时候，没有及时扭转方向盘躲开它……
　　“轰！……”
　　甄臻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她顿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