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21、与龙为敌

　　甄臻的心绪能够如此坦然，这要拜萧晟所赐。老实说起初她也是惴惴不安的：有个帅哥成天缠着自己的丈夫，这种事情放在哪个女人身上，也不会毫无反应。任龙看起来很帅的样子，而且萧晟不仅没表示过反感，却似乎很喜欢对方，这让甄臻心里挺有些不舒服的。
　　如果丈夫变心，自己该怎么办？甄臻曾经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当然她所假设的变心对象就是任龙。
　　“唔，那家伙比我高，劲也比我大，脑子看起来也比我聪明，既然是管理人员，相信赚的钱也比我多……关键是长得也比我好看：鼻梁比我高，眼睛比我大，眉毛比我浓，腿比我长——不知道现在我再去做美容手术还来不来得及？”甄臻越想越沮丧，“算了，无论从哪方面我都比不过人家的。”

　　虽然说拼不过人家，甄臻依然不服气，怎么说自己是女人对方是男人，她对丈夫一夜之间转了性取向这种事情抱有很大程度上的怀疑。再说，萧晟的态度也很让她疑惑。
　　“你就当作我和个小孩子出去玩就可以了，如果晚一点回来的话你也别担心。”这是萧晟告诉她的话，说这话的时候萧晟的语调很寻常，只是招呼一声的样子。既然丈夫这么说，甄臻想来想去，也只能暂时相信他。
　　当然而后发展的一切，也让甄臻不得不相信了丈夫的话。

　　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大概是出于“愉快要更多的人来分享”的心理吧，每次萧晟和任龙出去玩，回来都会和甄臻详细讲述他们去干了什么，是去游乐园了还是去逛公园了，又或者是去看了电影……总之，事无巨细，萧晟都和甄臻说，连回来的路上给任龙买了橘子味道的棒棒糖他都没遗漏。
　　“他吃了两个，剩下的塞到衬衣里头的荷包里，说晚上睡觉前再含着一根。我问他，那样牙齿不是会坏掉的么？”萧晟说到这儿，嘴角浮现出略带无奈的微笑。
　　萧晟这种人，感情闸门仿佛是比一般人厚实得多，在他看来，不能有效控制自己情感的人就是不成熟、不值得依靠的人，特别是那种容易让人抓住弱点的情感表露，更是被他藏掖得寻觅不着踪迹。现在，萧晟居然为了根棒棒糖而苦笑，这让甄臻在感动的同时，也逐渐明白了丈夫的心理：那是在炫耀。
　　就好像每个深爱着孩子的父亲带着儿子从幼儿园回来之后，会很得意的告诉妻子，今天孩子在幼儿园又干了些什么，今天孩子又学会了什么故事，甚至连中餐的饭菜都要从头到尾报一遍。那是按捺不住的情绪，即便是儿子在幼儿园捣蛋被老师批评了，那个做父亲的也会得意洋洋的告诉妻子：咱们的孩子今天和别的孩子打架了哪！真不得了！
　　没有哪一个偷情的丈夫会无聊到告诉妻子，今天晚上和情人出去到底是吃了一条鱼还是一条半鱼，鱼身上到底抹了一包辣酱还是两包辣酱。
　　更重要的，萧晟回家的时间永远都不超过九点半。因为萧晟说，任龙熬不了夜，一过九点他就打哈欠。
　　这人，彻彻底底就是个小孩子。
　　甄臻终于放弃了去做美容手术的念头。

　　然而，任龙对甄臻的敌意是非常明显的，尽管不知其因，一想到丈夫，甄臻还是想努力改变这种状况，甄臻不想萧晟过于为难。这也就是她希望能借助请任龙过来吃饭的机会，改善彼此关系的缘故。
　　甄臻的邀请，得到了任龙的严重抵触。
　　“我不去。”他一听萧晟说要他去萧晟家吃饭，马上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去？只不过是吃顿晚饭而已。”萧晟耐心的和任龙解释：“甄臻说想要好好招待你一下，还是去吧，别让她太失望了。”
　　“我为什么非要不让她失望？”任龙冲天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要去！哼，气死她！”
　　萧晟皱起眉头：“你这么不喜欢甄臻么？”
　　“嗯嗯，不喜欢。”任龙说到这儿，转过脸，认真的看着萧晟：“你真的非要和她在一起么？”
　　“这个问题你问了我没有一百遍了。”萧晟的语调开始不悦起来：“小龙，甄臻是个很好的女人。”
　　“她会给你带来危险，很大的危险。”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这危险来自何方。”萧晟安详的说：“为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到来的危险而和妻子离婚，小龙，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荒唐么？”
　　任龙不说话了。
　　“不要抱着什么偏见去想我的妻子，你以为我是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拉过来做妻子的那种人么？”
　　萧晟这句话，倒是打中了任龙的心，他沉默了半晌，点点头：“嗯，这个我也想过的。可是，我还是很担心……”
　　“你担心什么呢？”
　　“担心她会杀你。”
　　萧晟呆呆的看着任龙。
　　“她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很残酷，而且身手不凡，取敌军主帅项上人头，如同囊中探物……”
　　“等一下，你这说的是我妻子还是武侠剧的女主角？”萧晟微微一笑：“还‘身手不凡’、‘囊中探物’？甄臻是连小偷都会数落她‘太没用’的人……”
　　任龙叹了口气：“那是现在，是现在，未来就不好说了。”
　　“别去做多余的事，未来的事情就不要去操无谓的心了。”萧晟简洁的说：“周四晚上，七点，来我家吧。”
　　任龙不说话。
　　“真的不来么？”萧晟看着任龙的眼睛：“也不想来见我么？”
　　“没说不想见你嘛。”任龙低声嘟囔着：“要我去，也成——有橘子酱么？”
　　萧晟看着他，慢慢微笑起来：“有的，不仅有橘子酱，还有橘子蛋糕，橘子糖，以及橘子浓汤……”
　　“啊我要去！”
　　“嗯，好的。”

　　那天的晚宴，的确很丰盛，甄臻被喜欢橘子的萧晟给熏陶了三年，利用这种水果作出一桌子美味佳肴这种事情，已经难不倒她了。虽然蓬头散发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可是当客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各种美味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都是你俩喜欢的橘子味道的东西。”甄臻笑嘻嘻的拍拍手：“好啦！不要客气，咱们还是开动吧！”
　　一坐在桌前，任龙从一进来就开始的局促和淡漠就彻底消失了。
　　“啊啊！是橘子蛋糕呀！是橘子酱呀！哦呀！还有橘子香味的浓汤……我最喜欢橘子！”
　　一阵大呼小叫之后，剩下的就是放开手脚的吃喝。
　　萧晟和甄臻两个人，坐在任龙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停的吃了这个拿那个，两人的心里，竟然是同样的愉快。
　　气氛很不错，至少在任龙吃东西的时候，气氛如他们所料的理想。
　　吃完了东西，照例端上桌的是酸甜的橘子汁，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萧晟的手机响了：厅里有紧急事情找他过去。
　　“大概是上次那宗案子的事情。我现在得赶紧过去。”萧晟拿过外套：“可能得晚点回来了……”
　　任龙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啊！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九点没到就哈欠连天了，到时候我可没法送你回家去。”萧晟瞥了他一眼，飞快的笑了笑：“你就老实呆在这儿吧，甄臻，等会儿送小龙下楼的时候小心点。”
　　甄臻点点头：“我知道了。”

　　眼看着萧晟转身出了门，任龙这才不太情愿的走回到沙发前，坐下来。
　　从男主人一离开，居室里的气氛就开始丧失起初的那种活跃，转而渐渐陷入沉闷。从萧晟走了之后，任龙就不怎么说话了，只是拿眼睛盯着电视机。为了避免尴尬，甄臻只得努力寻找话题。
　　“那么说，任龙先生近期就留在国内，不再回美国分部了是么？”甄臻笑盈盈的问，顺手又给任龙的杯子里添了一点橘子汁。
　　“唔……”任龙不置可否的冷淡应了一声。
　　“哦，因为我没有在企业里做过，一直是在学校里的。”甄臻好奇的问：“听说您是营业部的部长，大概每日负责很繁重的公务吧？”
　　“没有，我都没什么事情好做。”任龙摇摇头：“他们不管我。”
　　“啊？！”
　　“他们说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或许能恢复过来，还说我不正常了什么的……”任龙说到这儿，想了想：“的确很奇怪：刚刚第一天我的桌上还有好高的一叠纸的，后来我淅沥哗啦划了一些之后，第二天就没人给我那些纸了，后来有个女的就和我说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我就每天出来玩啦。”
　　甄臻是无法理解任龙的话的，但是她也隐约觉得这个话题有些不妙，于是聪明的女人想到了那个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
　　“哪，任先生，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不明白……”
　　“什么事情？”
　　甄臻抬起头，看着他：“我觉得任先生你，很不喜欢我，是不是的？”
　　任龙没有看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嗯，我不喜欢你。”
　　“那么，为什么呢？能告诉我原因么？”
　　“因为……因为你会对萧队长不利嘛！”任龙有些不高兴的说：“你会伤害他的！”
　　甄臻哭笑不得！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她慌忙解释道：“我和小晟并没有什么矛盾呀？我为什么会伤害他哪？”
　　“现在还不会，以后就会。”任龙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甄臻：“你说不会，我能相信你么？”
　　甄臻叹了口气：“放心好了，我怎么对小晟不利？”她呵呵一笑：“我又打不过他……”
　　“……到时候就打得过了！”任龙说到这儿，脸色严肃起来：“哪！是你说的！是你亲口说的！不会对他不利！”
　　“……”
　　“你能发誓么？”任龙的声音严肃得吓人：“你能发誓绝不伤害他么？”
　　甄臻简直想吐血！
　　“看吧！你不敢发誓了吧？”任龙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谁说我不敢？！”甄臻也气了，她气哼哼的顶了一句：“……好吧！我发誓！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做伤害萧晟的事情的！”
　　“是你说的？！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嗯，好了，我放心了！”任龙很满意的笑起来。
　　甄臻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她很想抱着枕头大哭一声。
　　“你也不能怪我的……”任龙看出她的欲哭无泪，他慌忙解释道：“这得怪你自己呀！谁叫大家都不喜欢你呢？”
　　甄臻抬起呆滞的脸：“……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嘛！你做得太过分了，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你。”任龙掰着手指头说：“喏，你看，那个……林法医家的翠凤不喜欢你对吧，林法医家的小佳也不喜欢你，我妹妹任麟不喜欢你，她的狗狗也不喜欢你，连全警局最随和，最好说话的玄……啊不，是施南，连施南都不喜欢你……”
　　“谁说施南不喜欢我？！”甄臻惊讶了：“施南从来就没有说过不喜欢我这种话！”
　　“他真的不喜欢你，你别看现在好像对你很好。他心里是很不喜欢你的，玄帝那个人，天上地下唯他独尊，最最痛恨人家不遵从他的意愿的，你看你，笨蛋马的角没砍成，结果倒引得人家秘密突袭宫城，弄得差点死无葬身之地。”任龙撇了撇嘴：“其实玄帝……啊不，现在是施南，他那个人啊，从来就不把真心露在外头，你看，明明杀了你那么多人，见面的时候他还能笑眯眯的和你说话；明明是他偷偷先下的手，血洗了你的内宫，害的你差点没命，结果一打起仗，所有的人还是认为是你先挑起来的。所以啦，他这种人啊，就算心里恨死你，外头看也永远都是客客套套的微笑，唔，我老爸说得对：虽然都说玄帝心胸博大，宽厚仁和，其实从他夺嗣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了：此人比你更加难对付，一旦有事，他才是最危险的一个，危险就危险在那家伙太八面玲珑了……唔，想来想去还是老爸好，生气就是生气，高兴就是高兴，多坦诚呀！”
　　甄臻愣在那儿，从知道施南不喜欢自己之后，任龙后面说的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因为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连那么好说话的施南都不喜欢自己！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甄臻虚弱的自语，她是那种环境第一的人，只有环境温和可亲，她才能顺利生活下来。而现在，任龙居然告诉她，周遭所有的人都在反感她！
　　看看她苍白的脸色，任龙有些不忍了，他想了想：“唔，我觉得吧，如果要改正，就得从自身改起。”
　　甄臻陡然看着他！
　　“你想嘛，大家都不喜欢你，原因在哪里呢？原因一定是在你自己身上嘛。”任龙理直气壮的说：“一个人不和你玩，那也许有一半的原因在那个人身上，两个人不和你玩，也许是他们俩不好，可是如果大家都不乐意和你玩，那么一定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到处惹是生非的人是很惹人讨厌的，谁都不会喜欢打架王的嘛。”
　　甄臻无语问苍天——打架王这三个字，可以和她联系在一起么？！
　　“虽然现在你就算改也来不及了……”
　　“可是、可是小晟他没有说过讨厌我……”甄臻哽咽着说：“小晟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哦，他呀，我怕最不喜欢你的就是他了。嗯。”
　　“啊？！”
　　“估计，没有谁会比他更不喜欢你了。”任龙认认真真的对甄臻说：“他和我说过，说不想和你生活在一片天空之下……”
　　“你说什么？！”甄臻一把抓住任龙：“他说、说不想……”
　　“嗯嗯，他说，这么多年生灵涂炭，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样的世界实在太痛苦了，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和你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任龙说完，叹了口气：“他说这话的表情很古怪呢，我还从来没看到他那么绝望过。”
　　甄臻浑身冰冷的僵硬在那儿，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