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曼》哈里开路亚

4、第 4 章

　　许瀚文拖着拉杆箱快步走出航站楼，西装礼帽白手套的司机早已恭候多时。他谢绝了航空公司的接机服务，坚持乘坐公司的加长轿车。防弹防爆，六百马力，安保专座。如果62迈加速再快点就完美了，都怪这车近3吨的自重。

　　许瀚文坐进车里，心里还在盘算。那个姓伍的边防长官为什么没收好处就放行了？他明明认出了我的行头，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呢？以此人的身份，不太可能知道金尊的来头吧？难道，自己在什么场合和此人有过交集？

　　入境柜台一早就排队开箱，英明的边检员们明察秋毫，罚的不亦乐乎。许瀚文并非不懂路易斯意图勒索，只是担心300秃鹫元给的太痛快了另生枝节，所以随口还价200。不料路易斯比他想象的更加精明，直接搬来了顶头上司。

　　手机震动，收到一封电邮。许瀚文看了一下，郁闷的闭上眼睛。前台通知他罗斯曼已经到了。

　　恶心的魅蓝国机场边检，白白浪费他一个钟头时间。老板谢绝了他的接机安排，却别出心裁来个大早。从机场到公司车程至少还要45分钟，这是一次政治失误。罗斯曼一定是乘公务机来的，边检这帮看人上菜的孙子绝对不会招惹这种人物。

　　他刚想催促司机开快点，前面却开始堵车，司机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挪动着。许瀚文降下隔音玻璃问道：“这才几点，还没出机场就堵成这样？”

　　司机赶紧解释道：“机场停车费现在只收秃鹫元，1元一小时，没有就扣车。前面估计有车子交不出钱。”

　　许瀚文有点意外，离开魅蓝国不过一周，形势已经恶化至此了？这里可是首都机场，过去几年从来没碰到这种事情。

　　好在这段插曲很快过去，车子上了高速，奔向金尊魅蓝国首都分部。

　　这是魅蓝国典型的夏晨，闷热潮湿，似乎预示着午后的暴风雨。乌云遮盖着初日，透出些许金黄，些许绛紫。许瀚文把后排空调打到华氏68度，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相继退场。

　　魅蓝国首都依山傍海，绿树成荫。CBD面积不大，几座高耸云天的摩登商务楼与附近低矮的当地建筑相映成趣。车子停在一栋气派的商务楼门口，电动吸合门自动打开。司机下车象征性的守在门口，“到了，先生。”

　　许瀚文没有反应。

　　“先生？”司机重复道，眼光疑虑。

　　许瀚文回过神来，发现手心微微出汗。

　　他在排演今天汇报的台词。事情一开始就不顺利，他有点紧张。

　　罗斯曼在等他。

　　电梯以50尺每秒的速度把许瀚文送到商务楼三十二层，他深吸口气，在门禁识别区按好指纹，走进公司大门。

　　前台向他问好，他故作轻松的回复，发现这位冷美人今天有点异样：婉约的妆容，精心打理的套装，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罗斯曼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尤其对女人而言，许瀚诗从没见过哪位异性能抵抗他那种无可抗拒的魅力。

　　这就叫帅到合不拢腿吧，许瀚文自我放松着，不急不慢的穿过广袤的格子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公司已经裁掉投行部，资本市场部等主要部门和大部分交易员，只留下几个行政人员，以及三名核心交易员组成的自营交易部门。该部门位于格子间最里边，相邻的两排共有十二个工位，每个工位上都成弧形摆放着四台32寸显示器，两个电话，一台交易终端。整个交易楼层的墙上每隔5米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滚动播放财经新闻；每个柱子上都有一台大电子钟，显示全行星各个金融中心的时间；两名交易员正在电话上，另一个带着耳机不知在听些什么。

　　往日的喧嚣不再，颇有几许末日凄凉。但许瀚文心里清楚，好戏才刚刚开始，今年的ROE一定会让总部的头头们跌破眼镜。

　　许瀚文的办公室足有两千尺，占据了楼层的景观宝地。总助在接待位正襟危坐，无声的向他微笑致意。办公室的门开着，两名西装笔挺的保镖守在门口。罗斯曼大大咧咧的坐在宽大的枫木办公桌后，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盯着桌上的笔电。

　　二人目光隔空相对，许瀚文抬下右手算是招呼，旋即举起拇指斜斜一指，意思是等会再过来。

　　罗斯曼转向笔电，打手势示意他进来。

　　许瀚文注意着老板的一举一动，慢慢走进办公室。罗斯曼眼眶内凹，深邃的蓝眼珠里带着与生俱来的调侃意味，挺拔的鹰钩鼻下是薄成一线的嘴唇。他有着漂亮的古铜色肌肤，运动健将般的身材，上着海军蓝双排扣暗格纹西装，220支白衬衫没打领带，反袖配金箔雕花珐琅袖扣，腕间戴只陀飞轮计时航海表，下着米白色纯棉长裤，定制孟克鹿皮鞋，典型的金融精英游艇范儿，搭配上一贯的绅士做派，气质不逊色任何一线影星。美中不足的是，罗斯曼看上去非常年轻，未免与金尊总公司合伙人，特殊项目部执行董事的身份不太相称。

　　虽然是鸠占鹊巢，但双方好像都理所当然。

　　罗斯曼来金尊不过一年出头，许瀚文只在秃鹫国总部的年度鸡尾酒会上见过他一面，对话没超过三分钟，中间还被朝拜罗斯曼的同事不停的打断。除此之外，两人都是远程通讯，电邮，电话，视频会议。在这些场合，罗斯曼一直表现的足够专业，很好沟通。

　　作为金融巨无霸，金尊聚集了全行星最精明的脑袋，和同样最大的嘴巴。公司里暗中流传着罗斯曼的各种段子。首先，关于他姓氏的传奇故事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有人说他是某金融巨擘的第八代传人，连秃鹫国总统也要卖个面子；有人说他往来名流，夫人是行星头号酒店集团老板的女儿；有人说他是各大拍卖行领衔拍品的常客，名下馆藏价值连城；有人说他品位非凡，坐拥顶级酒庄，马会，钻矿，古堡等等等等。最有趣的是，公司里没有人知道他来金尊前到底在干吗，在古狗搜索引擎上也搜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记录。

　　权贵之后来金尊玩票虽然司空见惯，但罗斯曼显然更具娱乐价值。在投行，尤其是顶级投行，可能是玩钱的人见惯了人间险恶，大老板们大都不苟言笑。罗斯曼却反其道而行之，永远如沐春风，永远热情健谈，善于和员工哈拉，甚至分享媒体上看不到的名人八卦，连总部的清洁工都觉得他无比亲切。

　　不知为什么，许瀚文对罗斯曼却莫名的敬畏，不仅仅因为此人是自己的老板。罗斯曼身上散发着某种气质，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准确的说，那是一种刻意掩饰的惟我独尊，凌驾于普罗道德之上的倨傲，混合着与生俱来的杀气。

　　他知道这种气质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很小心。

　　见罗斯曼暂时没有招呼他的意思，许瀚文走到落地窗前，俯看首都银行的大门口万头攒动。警察的高音喇叭声，人声，汽车鸣笛声喧嚣尘上。银行门前近两迈长的八列机动车主干道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过往车辆只得绕行。警局出动了数百警力，拉起回形警戒线维持秩序。拥挤的人群躁动不堪，时不时爆出咒骂声甚或肢体冲突。

　　换币新政是日截止。一个月前，魅蓝国宣布新超级魅蓝币每元法定合纯金0.2公分，由中央银行发行，总额以5亿元为限，新币1元折合旧币30万元；私人不得持有黄金、白银和外汇，限期收兑，违反者一律没收，数额较大的投入监狱。此外，全国各种商品及劳务价格按照恶性通胀前的水平冻结，以定民心。

　　普通民众害怕没收坐牢，早已排队近月，把毕生积蓄尽快兑成新币。由于新币仓促上马，各地银行准备不足，尚有许多民众手持旧币，金银外汇等无处兑换。魅蓝国人只认纸钞，政府紧急向首都银行及国内三大城市国有银行调运新币，统一兑换。今日是兑币最后一天，所到民众大多半夜就来排队，但求保住一点血汗钱。

　　罗斯曼挂掉电话，热情的招呼道：“嗨，许！让你久等了！”西人说“许”总是有点怪，听起来更像是“修”。

　　“这句话似乎应该由我来说。”许瀚文赶紧接道，吃不准罗斯曼是不是有意反讽。

　　罗斯曼笑道：“不到9点，你没有迟到。酒店的网络太慢，我提前来蹭公司的网。”

　　无论在行星的哪个角落，金尊的网络都是准军用级，直接走卫星链路，每秒速率可以G计。但许瀚文知道罗斯曼这种级别一定配有超驰手机，同样卫星直连，加密通讯。老板愿意装糊涂，看来没有计较早到晚到的破事。大人物都是结果导向，这次突然袭击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许瀚文自我安慰着，放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