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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本书(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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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恨来势汹汹,恍若飞舞的腾蛇缠绕在夏筠的胸腔中,滋滋喷出毒液,彻底点燃她的心火。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有只凶狠的巨兽在夏筠脑海中嘶吼,夏筠努力克制,但表情不由得狰狞起来。
仲海生最终还是说了徐昭现在的位置。
得到答案后,夏筠头也不回地走了,而仲海生的神情依旧如初见那般谦和柔软,仿佛一张面具牢牢地扣在了他的脸上。
夏筠只想吐。
刚刚踏出门,许久不言的翁蔷突然闷声道:“你好冲动。”
夏筠的神情冷得吓人,听到这句话,她道:“若我真的冲动,早就拿刀砍上去了。”
翁蔷道:“我不理解。”
她不理解夏筠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为什么要护着徐昭,又比如为什么对着徐昭泛滥这么多的同情。徐昭明明和夏筠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昭如今这样,只能说她自找的。
现在要说夏筠只是图钱,也太可笑了。为了一个只会拖后腿的闺阁女子,值得吗?
夏筠看了翁蔷一眼,右手摸到翁蔷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按:“如果你不理解,便好好看看。人生在世,不知道的事情,得亲自寻找答案。”
夏筠并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多么的坚定。
那一瞬间,翁蔷真的心动了。
但是理智回笼得太快,硬生生止住了翁蔷应下来的言语。
最终翁蔷也只能掩盖般的撇过头去,生硬道:“不必了。”
不知是在回答哪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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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昭被藏的地方,翁蔷一听就知道,竟然就在桥下。
想起之前仲海生说他们在桥下训练,夏筠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从寨子里走到桥下要不了一刻钟。
溶洞外有三两支开得正好的山花掩映,夏筠拨开了脚下的草丛,踏步到洞口,却率先听见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叫,给我叫出来!”
回应他的是女子哀哀戚戚的泣声,同男人粗暴的动作混杂在一起,像是洒在画布上的废弃颜料,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晦暗又恶心。
夏筠的脚步停在了半空,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落下去。
翁蔷站在夏筠身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但是见夏筠停下,她扯了夏筠一把。
夏筠踉跄着往前几步,而这样的动静没有引起里面的人丝毫的注意,因为他全身心扑到一个女人身上去了。
翁蔷像是猫,她走进去没有丝毫声音,脚步踏在濡湿的地面上,只余两只小小的脚印。
她们一步步地进去,夏筠看见旁边支起来的突刺上挂着男人的衣物,溶洞里昏暗一片,像是知道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该在这糟糕的气氛里进行。
夏筠错开眼神,生怕多看一眼都要污染眼球。
待到继续往前,夏筠脑海中闪电霹雳一般发现男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她在不太久远的记忆中找到了与之匹配的一个人。
……刀大哥。
缺了一只耳朵的中年男人,在这个朝代,刀大哥的年纪足以做徐昭的爷爷。
刀大哥发出畅快淋漓地笑声:“来啊表子,之前不是喜欢打我吗?再抽我,再抽我啊!”
男人为了发泄心中的暴虐情绪,毫不留情地朝徐昭脸上扇去。
夏筠的视角,只能看见他高高扬起的手,和汗涔涔的背部。他似乎已经舒爽到了极致,全然不顾身下女子微弱的挣扎和哽咽。
愤怒的火焰在心中蹭然升起,夏筠直接转身抽出男人同样挂在墙壁上的刀。刀锋的寒气浸染上夏筠冷漠的脸庞,连翁蔷都没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下一秒男人的胸膛就被刺穿。
刀大哥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之而来的剧痛侵袭到大脑,他身下一下软了,惨痛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溶洞里。
没有给男人反应的时间。噗嗤一声,刀被拔了出来,血顿时喷涌而出。
夏筠看男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渣滓,男人翻过身想要挣扎夺刀,但夏筠的手很稳,她避开了男人胡乱往后摸的动作,选择再一次刺了进去。
一次,又一次,刀刀都在要害,先是心脏,后是肺叶,然后是双肾……夏筠像是器械一般不知疲倦,直到男人再也叫不出来,砰然倒地,脸朝下砸在了徐昭的身旁。
愣怔的翁蔷如梦初醒,她跑过去迅速掰过躺在血泊中男人的脸,探了探鼻息,然后回过头来:“……死了。”
连中十几刀,神仙也难救。
哐当一声,刀落了地。
夏筠直至此刻才有她刚刚杀了人的实感。
但是很奇怪,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只有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
这股愤怒让夏筠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身上沾染了血迹,但她无暇顾及。快步走到徐昭身边,往日天真的少女脸上是全然的麻木,空洞的眼神望着头顶的漆黑。
徐昭的脸已经肿到不能看了,身上也处处是污秽的痕迹。夏筠选择将刀大哥的衣物展开来,将徐昭包裹住,轻声问:“你还能起来吗?”
徐昭没有回答,好像所有的思维和声音都随着刀大哥的死亡而一同死去了。
夏筠冷静地指挥翁蔷:“帮我。”
翁蔷不知是不是被夏筠爆发出的狠戾给吓到了,脸色煞白,却分外听话。
两个少女一左一右,将徐昭扶着站了起来。
路过染血的刀时,夏筠直接捡起来,插回鞘中,藏在扶着徐昭的那只手上。正面看,是发现不了她们带了刀的。
今天庆功宴摆在了平日训练的场地,寨子里走动的人少了,夏筠和翁蔷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可能出现人的地方,绕着远路,把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徐昭带到了地牢。
夏筠道:“走。”
刀大哥的死瞒不了多久,夏筠的选择是现在就逃。
待到进了地牢,路中间张奉御依旧安然地躺着,发现行色匆匆的夏筠,他长腿一支,挡在了前面。
“这是?”张奉御的眼神在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徐昭身上转了转,又在夏筠的血衣上停住,嗅到新鲜的血腥味时,他脸上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
夏筠没理他,扭过身就要绕开。
张奉御大笑道:“殿下竟是杀了人,妙妙妙!某真是越来越喜欢殿下了!”
夏筠一言不发地绕过张奉御,然而张奉御却蹭得一下起身,仿佛之前伤重得动弹不得的模样都是假象。
他一点也不见外地搭上夏筠的肩,夏筠反手便是一拐,张奉御顺势抓住夏筠的手腕,凑到夏筠耳边轻轻呵气:“殿下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吧,就不怕他们找上门来?”
手被制住了,耳后被吐出来的热气一沾,皮肤不由得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夏筠毛了一瞬,毫不留情地一头槌过去,张奉御又是轻巧躲过。
紧跟着他的手暧昧地往夏筠胳膊上抚过去,语调活像后宫里蓄意勾引皇帝的妃子,但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字字杀机:“不如让卑职替殿下善后,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一个不留。作为交换,殿下与我一道回去如何?”
夏筠挣了挣,没挣脱,即使张奉御并未弄痛她,但力气却是实打实的。夏筠脸上还有不知何时溅射上的血点,闻言,她平静地看向张奉御,带着血迹的脸让张奉御几乎屏住呼吸。
“你要杀谁救谁,我没兴趣,也管不了。但如果你非要同我交易,那你把她们两个带走。”
张奉御眼也不眨:“可某只想要殿下。”
“那便没得谈。”夏筠眼眸落到张奉御钳制住她的手上,“放开。”
空气为之一静,张奉御的气势因为夏筠的拒绝而沉了下来,他眼睛里溢出如有实质的心痛:“殿下可真美……”
说出来的话却和此情此景毫不相干。
翁蔷额头泛起细密的汗,她不敢抬头,只能尽全力支撑起摇摇欲坠的徐昭。高个子的两个人对峙,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只有翁蔷。
和翁蔷不同,即便夏筠不会武功,但她身子挺得笔直,面对张奉御她不肯露一丝一毫的怯意,因为她现在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夏筠孑然一身,被抹去所有记忆来到公主的身体里,她不会轻易作践自己。
就算死,也不愿。
张奉御像是读懂了夏筠眼里的东西,看了夏筠半晌,他后退一步,撤开所有压制夏筠的手段,无奈地笑了:“既然如此,那某就祝殿下得偿所愿。”
夏筠回答是直接带着徐昭和翁蔷往前走,一步未停。
张奉御幽幽道:“殿下倒是一走了之,只怕苦了上面的无辜妇孺,单子衔败出都城,他的援军到哪儿了来着?啊,好像快到蓝田关了。依殿下之见,单子衔会放过临枫寨的人吗?”
夏筠转身大喝:“张奉御!”
张奉御眉目含情,悄声道:“嘘,殿下不要这么大声,小心惊动了上面的那些鼠辈。不过某还是更喜欢听殿下叫某将军,毕竟卑职的工作,本来就是护卫殿下嘛。”
张奉御自见到夏筠开始,自称就一直混乱,有时候是某,有时候又是卑职,正如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一般,令人烦躁不堪。
夏筠深呼吸一口气,翁蔷见夏筠被说动,有些急了,她低声道:“你只此一人,救下这一个已是勉强,哪还能管得了其他人?!走吧!”
张奉御点头附和:“这位小娘子说得不错,其他人的命,哪儿有殿下的命重要。救下一人实属不易,像那些老弱病残,殿下也没有义务救她们。”
老字如雷霆般击中夏筠,她猛然想起来,还有一人——那个虽然劝她认命,但还是偷偷给了她很多油的大娘。
她还在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