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人一摩托开始的外卖生涯》扶游

9、送外卖的第九天

　　我与太宰的相识源于一场英雄救美。
　　没错，我就是那个英雄

　　那时我刚来横滨不久，还沉浸在和初恋分手的悲伤中，只能全身心投注在工作上以转移注意力。

　　凌晨两点半，化身拼命三郎的我刚结束工作。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街边建筑里没有一丝灯光，也就是路灯还能在地上投出两个影子。

　　两个？
　　我抬头又确认了一遍。
　　路灯照射的范围里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啊。

　　另一个影子突然动了，移动了几下后，那团黑影原来越大，我下意识瞪大眼睛抬头向上望去。

　　只看见一片沙色。
　　然后是“砰——”的一声。

　　我觉得我肋骨可能断了。
　　“哪个混蛋大半夜高空抛物啊！”

　　回应我的是一个好听的男声，那声音很近，仿佛就是在我头顶上发出的。
　　“又失败了吗？看来这次的楼层还不够高呢，没死成真是遗憾。”

　　“再在我身上坐下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遗憾终身的。”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然后伸手试图将那个正在感叹自杀失败的男子推开。

　　夜里寒风萧瑟，男人掉下来的那栋楼四楼的晾衣杆断了，三楼的晾衣绳有一端被扯断松开垂落下来，二楼阳台上种的丝瓜攀在外墙那部分藤蔓已经七零八落，一楼塑料雨棚陷下去一个洞。
　　我和那名轻生者就对坐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咳，首先，你要自杀的话不要连累别人啊。其次，你年纪轻轻的，遇到什么事想不开了？说不定我能给你疏导一下，我在学校可是辅修过心理学的。生命只有一次，要好好考虑清楚。”
　　这深更半夜的，我也没办法扔下轻生者一个人。
　　仔细一看，这小伙子长得挺俊，头上挂着一朵嫩黄的丝瓜花还显得有几分可爱。是我喜欢的类型，怜爱度立马上升几个点。

　　“给你添麻烦了，刚才太黑我没看见，本想着这么晚应该不会有路人了。”那小伙子可怜巴巴，“真想请你吃饭以表歉意，但是……”
　　“咕~”他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响了起来，“如你所见，我口袋空空，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为验证这一点，他还特地把两只口袋翻出来给我看。

　　扛不住了，那时正是我慈母心最为泛滥的时候。
　　我一拍他的肩膀，豪爽地说：“这么晚外面也没有店还开着了，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就好了，我们边吃边聊。”
　　其实我不是没有动过包养这只小白脸的心思。毕竟他的脸踩在我的审美点上，而且看上去很乖巧，可惜经济条件不允许。

　　那个晚上我做了几个小菜，将冰箱中酒都拿出来和他喝了个痛快。
　　这名叫太宰的年轻人向我诉说，他在上一家公司任劳任怨，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将一家草根公司扶持成了行业龙头，却遭到无良老板卸磨杀驴。不仅被炒了鱿鱼，还被拉黑，以至于他穷困潦倒、只能靠打零工为生。这才感到人生无望决定自杀。
　　我大着舌头安慰他：“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不，总之，这些老板都是万恶的剥削资本家，放宽心，或者直接自立门户。为这些，针对我们普通打工仔的吸血鬼，丢了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第二天我从餐桌上爬起来时，发现昨天被我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只有一片狼藉的桌面和两个酒杯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告辞的。
　　只是隐约记得，我为了劝慰他，和他一起激情辱骂了他的前任无良老板两个多小时。把酒喝完后，我还真诚地拉着他，向他极力推荐了马〇思先生的《资本论》，誓要让这个单纯的年轻人认识到资本的腐朽，以及世界就是这么草/蛋。

　　算了，希望昨晚的倾诉能让这个年轻人放弃轻生的念头吧。

　　年轻人的出现就像是我平静生活中被投入的一颗小石子，很快沉下去，惊不起波澜。
　　本应是这样的。

　　所以当他第二次出现在我面前时，说不讶异是不可能的。
　　他湿漉漉地蹲在我家门口，用我无法拒绝的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之后种种不必详述。
　　他以无处可去的理由赖在了我家，并向我保证他在努力找工作了，稳定后就搬出去。

　　所谓日久生情，孤男寡女，一个屋檐下住久了，难免会觉得对方还挺顺眼。
　　他英俊、乖巧、忧郁却又努力奋进，除了时不时地丧到想要自杀之外，没什么毛病。
　　而我会在生活上照顾他，在他丧时陪他喝酒，在他自杀时把他捞回来。相信在我的劝导下，他总有一天会走出被前老板卸磨杀驴的阴影，走向阳光拥抱新生活的。

　　简而言之，就是我馋他身子，他享受我的照顾，又会相互给对方留下自由的空间。

　　而且他对我妹妹也很好，十分关心她。我们去任何地方他都不会忽视阮阮，常主动问及阮阮的状况，殷勤地让我都有些吃味了。
　　关心家人这一点让我更为满意。有时会想到，就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爱情又不能当饭吃，找到生活相适性高的人也挺好。

　　这种暧昧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他找到了新工作。
　　据说录取他的是一家侦探社，老板人很好。
　　“那真是恭喜，感觉很适合你呢，毕竟你头脑很好。”

　　他的工作稳定了，我也正式进军外卖领域，着手准备创业了。
　　于是我开始暗暗思考着是不是该把窗户纸捅破了。我能看出来，他是不介意我这样一个生活拍档的，事情若能定下来，一切便能走上新的轨道。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我穿上新买的淡蓝长裙，披了白色薄纱披肩，捧着一束我最喜欢的红色玫瑰，握着一个我自己定制的戒指——虽然不是钻石，但也是一枚经过精挑细选的蓝宝石——摸到了他新的工作地点。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他笑容浮夸地半跪在委托人小姐面前，两手占着便宜，嘴里说着邀请一起殉情的话。
　　看其熟练程度和旁边同事的反应，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哪有一点和我在一起时忧郁小王子的样子？
　　而且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他居然都没邀请过我殉情！
　　是我毫无吸引力还是他看不起我？

　　我变了脸色，推开门径直走过去，故意将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绕过太宰所在的位置，将鲜红的玫瑰递给了不远处黑色中发别着一只金色蝴蝶的漂亮小姐姐，温柔笑道：“见面礼。”
　　随后板起脸看向太宰：“太宰，之前你是说稳定下来就搬出去吧。现在你也找到工作了，准备什么时候来收拾东西？”

　　太宰看向我的眼神有几分闪烁，最终用从未对我说过的轻浮语气回答：“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哦，国木田君现在就可以去帮我拿。”

　　在气急败坏地“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的背景音中，我抿紧了嘴唇。
　　所以说这一切你都计算到了吗？
　　我们之前相处的日子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
　　那层没有捅破的窗户纸，最终成全了最后的体面。
　　一切在没有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但是……还是很不爽啊！
　　这种无处施力的憋屈感。

　　我决定以后要是太宰找我订餐，一定要给他多加些料。

　　——

　　武装侦探社宿舍里这间属于太宰的屋子我是第二次踏进。
　　时隔两年的到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认为，夏阮阮是真实存在的吗？”

　　两年过去了，我别的方面没什么长进，但在脾气方面加了不少点。

　　我冷静地拉了拉还系在房梁上的那半根绳子，重新打了个圈，扯着太宰的衣领又将他挂了回去。
　　“感谢解答。”我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我其实很想对着他大吼“当然了，阮阮是我最可爱的妹妹”，但一种违和感在阻止我说出这句话，我现在只想回到家中。

　　有些事是不能仔细回想的，比如只有一间的卧房，比如会多出的一碗蔬菜沙拉，再比如除了太宰之外再没有人和我谈及阮阮，哪怕是和我同住了一段时间的露西。

　　到家后我匆匆奔进一楼的仓库，这里的一角被露西改造成了卧房。
　　我将被窝中的红发女孩拉了起来，急切问道：“露西，家里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吗？阮阮在吗？”
　　露西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对我的问题似乎有些接收不良。
　　“哈？不然呢？难道你还想叫人进来住？先说好，我是不会让出我的地盘的。”谈到这个问题，露西好像是一瞬清醒了过来，无比警惕地看着我，一副誓死捍卫地盘的姿态。
　　“来的人叫阮阮吗？她最后来可要遵循先后顺序，反正在这儿我比她大……”

　　露西还在叨叨着她的地位问题，我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脑袋晕晕乎乎地回到卧房，打开手机翻到那个很久没有联络过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反复复几次，终于将那句话发了出去。
　　“师父，你知道我的妹妹夏阮阮吗？”
　　同时，将这句话复制粘贴，改了个称谓，发给联络人中备注为“可爱小师妹”的人。

　　然后像是在逃避些什么似的，迅速关了灯躺好，按熄了手机，紧握着它放在胸口上。

　　夜晚静得可怕，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窗帘缝缓慢地移动变化，一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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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森先生：啊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