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萝卜要修行》二九壹拾捌

2、第一话 选个好萝卜

　　妙道人端坐莲台，仙气缭绕，背光七尺，法相庄严。
　　“师尊，萝卜带回来了。”善音童子禀报道。
　　妙道人收了法相，落到地上，但见，面前摆有：红萝卜、紫萝卜、绿萝卜、黄萝卜、粉萝卜、白萝卜，最后还有一根胡萝卜。他看了一眼，问坐下善音童子：“童儿，你上哪里找的？”童子回禀道，下界九州昆府，有个撰心菜市场，那里除了卖各色萝卜，还有卖青菜的、白菜的，黄瓜、韭菜、豆芽、洋芋、豆角、南瓜、冬瓜、西瓜一样也不少，妙道人问：“有卖海参鲍鱼鱼翅干贝的吗？”善音童子笑道：“师尊，您在开玩笑，吃鱼翅对鲨鱼多残忍啊！”妙道人“嗯”了一声道：“海参它不可怜吗？鲍鱼它不可怜吗？干贝它不可怜吗？”善音童子知妙道人言下之意，连忙道：“所以弟子和您一起吃素啊。”妙道人道：“把嘴角的火腿擦干净了再回话。”善音童子急忙去抹嘴，什么也没有，知道着了妙道人的道，跪下，抱着妙道人的腿哭开了：“师父啊，徒儿是只喵，喵哪有不偷腥的？您饶了徒儿吧！”妙道人用拂尘敲着善音童子的脑袋道：“本尊气的不是你偷吃荤腥，本尊气的，是你公款私用！不知咱仙府经济困难啊！”善音童子含着委屈道：“师父，您别生气。待会儿，徒儿变个纯种折耳，您把徒儿一卖，徒儿在下界呆一两个时辰，这伙食费不就解决了吗？”妙道人撒开善音童子，道：“这会儿子倒是机灵了。修行的萝卜能在菜市场里挑吗？要挑，得儿挑那有慧根的。”善音童子小手拳在胸前，可怜巴巴的问：“求师尊指点，哪里去寻那有慧根的萝卜？”妙道人叹了口气道：“寺院的萝卜。徒儿，你想呐，寺院的萝卜都是师父们诚心种下的，听着佛音长大的，这样的萝卜，才是好萝卜。”善音点头，表示明白，告别了师尊，下界去找萝卜了。
　　九州之大，鲲鹏万里所不及。善音看高门宏大，佛音嘹亮，香火鼎盛，心说，这里的萝卜觉悟肯定高。下到寺中，绕了三圈，都没嗅到一根萝卜的味道。化作人形，抓住一个和尚问：“这位师父，你们寺院的菜园子在哪？”和尚道：“寺院早不种菜了，都上菜市场买了。”善音道：“不是一日不劳，一日不食吗？”和尚道：“是啊，我们这边都上班打卡，下班打卡，请假还要医院证明，年终还有业绩考核，想偷懒一天都不行。”说罢，和尚痛苦的直摇头。善音呆了，原来寺院也玩KPI（人力资源：关键绩效指标法）。
　　此处不行，那再找找。高山古刹，名门正宗，舍利塔耸立，善音心想，这里的萝卜，一定根正苗正。寻了一圈，还真找到一个菜园子，进到里面，选了棵靠近庙宇的，心说：这回师尊肯定满意，这棵是听佛经听得最清楚的那棵。刚想拔出来，就见一个胖妇人尖叫道：“你拔我的功德菜做什么？”善音止了手，回头一看，菜园子里立着牌子，上书：功德田！他连忙道：“唐突了，我看错了，以为是我的！”胖妇人流泪满面的道：“我老公生病了，我种了这棵萝卜，就等着它长大，顿给我老公吃，让他痊愈。差点让你嚯嚯了。”善音慌忙道歉。一旁的寺监道了声阿弥陀佛。
　　善音转过菜园，寺监追上善音，道：“施主，有礼了。”善音稽首道：“师父，有礼了。”寺监道：“功德菜，六百六十六一棵，无病消灾，无灾免难，无难增寿。结个善缘？”善音道：“敢问师父营销师几级？”寺监没有半点尴尬，道：“区区不才，已拿到了SMEI证（市场营销国际职业资格证）。M国官网可查，如假包换，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善音伸手道：“幸会幸会，我是青木院MBA（管理学硕士）出身。”寺监握住善音的手道：“久仰久仰”。双方握完，也不见寺监撒手，反而一脸诚挚的望着善音。眼见走不了了，善音只能随他转回院中。善音边走边暗骂，X，果然是搞营销的，见缝就能插针，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
　　二人携手进了院内，一门是韦陀韦大爷，善音连忙合十，拜了拜，二门再见弥勒佛爷，善音又拜了拜，三四五进，分别是观音大士、五百罗汉、佛祖，善音都一一叩头，寺监叹道：“施主真乃虔诚之人。”善音反问寺监：“你为僧，见佛如何不拜？”寺监面朝西方道：“世人拜佛，皆是为求佛，我不拜佛，是因为我无所求。”一句话，把善音震的，差点没变回原形。
　　进到客堂，分宾主落座，寺监沏上香茗，道：“不知施主，师从青木院何人？”善音喝了口茶道：“刘仁人教授。”寺监大为惊讶：“贫僧跟随刘教授多年，恕我眼拙，怎从未在仁人Party（宴会）上见过阁下呢？”善音磨着喵抓，心说，我在青木院BBS（电子公告栏）上，上热搜时，你都不知在哪念幼儿园呢！随即笑道：“我爱清静，所以不愿去那名利场。”寺监翘起大拇指道：“施主是高人，可再高的高人，也是个凡人，凡人就要做凡人的事，凡人做了神仙的事，那神仙岂不无事可做？”善音听得直怀疑人生，不，喵生，这不是师尊给他下的套？考验他定力的吧？
　　“有理有理！定当自省。”善音虚与委蛇道。
　　“红尘滚滚，众生皆烦恼，可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烦恼呢？答案就是，欲望太多！如何消除这该死的欲望呢？就得儿向您学习，修身养性，远离名利场。我佛慈悲，号召我们广开善门，广接善缘。所以，我们打算在这寺院东边，建一座清修院，让有和您一样梦想的人，逃离低级趣味的人，无欲无求的人，有个清静的庇护之所。建筑一水的中式庭院，前院种上梅兰竹菊，后院种上松柏桂柳，房间里安上地暖空调，实木地板上铺一寸的波斯地毯，即使在冬日跪地研修，都不带伤膝盖的。再装上马桶和wifi（无线网络），完美！虔心修炼的，闭关三年，都没有问题。”
　　善音道：“你把wifi关了，还能呆一、两个月的，那才叫闭关。”
　　寺监道：“不知天下事，怎修天下缘。这wifi，关不得。”
　　听寺监这样剖析，善音暗叹道，他好像说的对（o(╥﹏╥)o）！
　　但善音毕竟修行那么多年，居然在凡人面前，落了下乘，虽说是只仙喵，可也不能不要面子呀！于是清了清嗓子，单刀直入的问：“前情铺垫已说完，请你说重点！”
　　寺监笑道：“上道人，那我就不绕曲折了。投资八万八，年回报率百分之八；投资十万以上，五十万以下，年回报率百分之十，五十万以上，年回报率百分之十二。本院投资，都是在法定范围内的合理收益，我保证，这不是传销，也不是非法吸纳存款，最后三百万融资额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可以刷卡、付现，支持二维码扫码。施主要不要投资，不，投资俗了，换份功德，功德！”
　　说着，寺监从长袖中，掏出pos机（收款终端），点钞机，和两张二维码。
　　善音内心：喵了个喵。
　　寺监见善音稳如磐石，便道：“一个老师教的，算师兄弟，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亲情价，投资六万六，还是八个点的回报率。”
　　善音：喵了个喵。
　　寺监：“跳楼价，三万三，可回报率只有六个点。”
　　善音还要喵。
　　寺监一摆脸道：“您去定存吧，我这里没有低于存款利率的投资。”
　　善音忍无可忍，现出真身，把寺监抓了个满脸花：好好的佛经，就是你们这帮歪嘴和尚念歪的！
　　出了寺院，善音便后悔了，无故在凡人面前显了真身，还伤了人，师尊知道了，定把他踢下山来，吃这么多年的素，岂不是白吃了？正在踌躇间，一双小手抱起了他，他回头一看，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小和尚，欢天喜地的抱着他，又是搂，又是亲的。他嫌弃的伸出爪子拒绝，小和尚也不恼，一伸手，挠他下巴，这顿操作，挠得他得直哼哼，比做神仙还快乐。
　　小和尚把他抱着回了寺庙。不宏伟，不富丽，不堂皇，正中孤孤单单一堂舍，供着地藏王菩萨，两间偏舍，一间住人，一间煮饭。
　　老和尚看着善音道：“小楚，咱们庙里养不了猫。”
　　小楚问：“为什么？”
　　老和尚道：“我们吃素，猫吃荤，咱们吃的，它不吃。咱们不吃的，它偏吃。”
　　善音暗道，这老和尚，老子这五百年的素是白吃的？
　　小楚眨巴着大眼睛道：“我可以去河里给它抓小鱼、小虾。”
　　“和尚不杀生。”老和尚解释道。
　　“不杀生的都是和尚吗？”小楚反问道。
　　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眼见说不清，老和尚进屋，从屋里拿出一罐奶粉，道：“小楚，以后它喝你的奶粉，你吃萝卜，可好？”
　　小楚咬着指头想了一会儿，点头答好。
　　善音伸了个懒腰：谢谢，谢谢您嘞！我又不是个宝宝，喝什么奶？您自个儿留着喝吧。一转身，跳上屋脊，绕到后院看萝卜去了。
　　后院空地，种着萝卜、茄子、豆角、番茄、丝瓜，地上还长着一个大南瓜。善音数了数，总共四十九根萝卜，他闻闻这个，闻闻那个，想嗅出点仙根的味道，可惜都是凡品。或许用锅顿了，才能品出哪一根更好吃。
　　“你喜欢吃萝卜吗？”不知什么时候，小楚跟了过来。
　　善音否认道：喵~
　　小楚上来，捋着他后背的毛道：“我不喜欢吃萝卜。爷爷说，我种的萝卜不甜，是因为我懒于浇水。可爷爷种的萝卜天天浇水，也不是蜜饯味，仍然是萝卜味呀。你说怪不怪？小猫咪。”
　　善音完全赞同：喵~
　　他保证，甘霖浇出的萝卜，也没有肉味。
　　小楚指着一棵焉焉的萝卜道：“这棵是我种的，那些都是爷爷种的。爷爷是爸爸的爸爸，可他又是个和尚，人老了，都要当和尚吗？我爸爸出海了，爷爷说，爸爸回来后，我就不用做和尚了。是不是没有爸爸照顾的小孩，也要当和尚？”
　　喵~，恕本仙不想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善音拍了拍那棵焉焉的萝卜，心说：得了，就是你了！省得你让小和尚嚯嚯的不成样子。
　　善音伸手，不，伸抓去拔这棵萝卜，可他喵抓怎么用力，也拔不起来。奇了怪了，他的仙力呢？小楚见猫咪对着他的萝卜又抓又咬，还以为猫咪喜欢吃萝卜，喊来老和尚：“爷爷，你看这猫咪喜欢吃萝卜，它是吃素的。”老和尚叹了口气，道：“诶，喜欢，那就养着吧。”
　　老和尚从市场买来鱼干，冲碎了，扳在饭里，让小楚端来给他。善音闻着鱼干的香味，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不是毁人修行吗？我可是吃了五百年素的神喵，怎么能这样？心里虽这样想，可身体很诚实，把小鱼干拌饭添了个干净。吃饱后，他跳上墙头，晒着太阳，打着嗝，想着下一顿的小鱼干拌饭，这样惬意的生活，才是一个喵星人应有的样子。幸亏仙界一日，人间一年，他就是好吃好喝混一个月，也不过迟了几刹那，师尊应该不知道的。
　　混了一个多半月，再混下去，全身都是鱼干味了，就会被师尊发现的。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善音化成了人形，伸手拔起了萝卜，拍了拍沾在上面的土，萝卜显露出来，是棵白白胖胖的萝卜，长的还成。刚想走，腿上却被人踢了一脚：“你放下我家小猫咪的萝卜。”善音低头一看，不知小楚从哪冒出来了，他笑着道：“小和尚，你看后面有什么——”小和尚回头，他大叫一声：有鬼啊！吓得小和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趁小楚眼泪朦胧之际，善音掐了个指决，返回了仙府，向妙道人复命。
　　妙道人拿到这棵萝卜，眉头紧皱，他怎么一点灵识也感受不到？
　　“师尊，这棵萝卜，是弟子找了下界，心最诚的师父种的，庙宇朴素大方，简约中透着奢华，讲经的比丘，更不用说，绝对是当今的大法师。”
　　妙道人用拂尘戳了戳这颗萝卜，萝卜顺地滚了两圈，依然是棵萝卜。妙道人心说，真被喜糊涂那厮说对了，萝卜它修不了仙？
　　看妙道人神色不对，善音出主意道：“师尊，要不，我们去南海，找观音大士，借点净瓶水试试？”
　　妙道人看着地上横躺着的萝卜，心说，借就借点，这可不算作弊。
　　妙道人驾云去了趟南海，借来三滴净瓶水，撒在萝卜上。隔夜，萝卜变得一人多高，粗撞的可以当柱子用。妙道人静心凝神，细心探查，呔，这可恶的萝卜，还是没有灵识，没生慧根。
　　正在这时，喜糊涂摇着扇子进来了，一进门便夸赞，好大的萝卜啊！过两天，用这萝卜开个萝卜宴，九天十八洞的神仙，都能吃上一口。
　　妙道人一甩佛尘，这是修行中的萝卜，怎能填了你们的口腹？那不是糟蹋了！喜糊涂用扇子拍着大萝卜道：“萝卜啊萝卜，你修行辛苦了。以后缺什么呢，你就说，还巴巴跑南海借，你累不累得慌？”
　　妙道人脸色一变，假装入定，不再理喜糊涂。
　　等喜糊涂走了，妙道人跳下莲座，道：“如今，只有去法外，求那上古造人的女娲娘娘了。”
　　善音添了添爪子，心说，师尊，不就五百年在北海晃荡吗？用不用这么拼的。
　　也不知妙道人用了什么法，借得了女娲娘娘一口仙气，萝卜，她有了灵识，成了一棵，可以修仙的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