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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兔子与风铃草[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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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郗野不信。
他颇为不依不饶,“我都给你看了我的照片了,你怎么不讲道理?”
时栖沉:“?”
他真的很想问一下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他闭上了眼,“前面路口麻烦把我放下车。”
郗野:“你干什么?”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时栖沉冷冷道,“我需要回去吃饭,休息。”
他每个字都咬的很紧,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郗野看了眼时间,确实已经下午六点多。但他才不管下没下班,刻在骨子里的专.制.独.裁再度暴露了本性。他一口回绝,“不行。”
SUV一路风驰电掣开回来警局。刚一个漂移在停车位上停好,后座的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笔直修长、被纯黑裤子包裹着的长腿迈了出来。没等其余两人下车,率先下来的时栖沉一整衣襟,抬脚就往警局外走。
“站住。”郗野不乐意了。他从车里出来,叉腰站住。时栖沉置若罔闻,脚步甚至有些急。
郗野快走几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我说你——”
那一瞬间像是时间被静止了。郗野瞳孔微微放大,倒映出面前人的面容。
时栖沉漆黑的眼珠盯着郗野片刻,嘴唇微张,有那么一瞬间郗野觉得眼前这个人脸色真的没有丁点血色,比纸还苍白。他其实是有那么一丝后悔的,但又下意识地不想放他离开。
然而下一秒,周围响起一阵惊呼,郗野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忽然两眼一闭,直直地朝前栽了过去。
郗野:“……”
“时教授?”“时教授!”周围众人纷纷朝这边跑来。
一旁不远处的车里,秦彬猛地推开车门——
嘈杂的声响中,郗野打横抱起时栖沉,冲进了警局。
于是继今天白天里的一巴掌名场面后,警局里一众人再度被迫看到了惊掉下巴的一幕。
一名小刑警手里的泡面碗“啪叽”一声扣到了地上,另一名刑警只顾着看这两人,一脚踩了上去,直直地撞到了墙上。这边高原刚刚关上审讯室的门,转头看见两人,原本到嘴边的话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你……我……你们这是……”
郗野没空搭理他们,一边把人抱进休息室,一边喝道,“拿盒葡萄糖来,快!”
曹波一溜烟紧随其后冲了进来,路过陈年年身边顺手拎走了那盒救急的葡萄糖,一个滑铲跪倒在郗野跟前双手奉上,“您请!”
郗野用牙齿撕开袋子,一只手固定住时栖沉微微后仰的脖颈,另一只手丝毫不慌地把一整支葡萄糖给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时栖沉的下巴被掐住,牙齿磕在塑料盒上,齿缝间呛出一点液体,连嘴唇都泛着湿润的水光。
郗野利落地把挤干净的葡萄糖盒子抽出来扔进垃圾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青年。
时栖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但仍然双眼紧闭,好看的眉心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鸦羽般铺在眼睑下。
“我真踏马……”好半晌,郗野咬牙切齿地开口,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此时此刻操蛋的心情。又盯着看了一会儿,郗野指挥一旁的曹波,“去看看李成元审的怎么样了。”
曹波:“得嘞!”他一步一回头地朝休息室门口走去,一打开门,门口一个两个三四个人头正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走走走,有啥好看的?”曹波深谙自己御前侍卫的职责,一边自己心里好奇得抓耳挠腮,一边又大义凛然地左手揽着一个右手抓着俩,带着一群人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赶走了一群八卦的同事,曹波松了口气,刚想去审讯室看看李成元,就听见大厅里似乎来了人。
他从走廊里探出头看了一眼,哟,来人身高腿长,面容俊朗,鼻梁上带着一副衣冠禽兽必备的银丝边眼镜,还是熟人。
“秦警督?”曹波伸手打了个招呼。
秦彬秦警督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刚才时栖沉晕倒时他就在车里,虽然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但眼睁睁地看着郗野拦住时栖沉的去向,已经大致能猜得七七八八。此时滔天的怒火正在他心头酝酿,于是他朝曹波微微颔首回礼,然后阴沉着脸,越过他径直迈向刑侦大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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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教授是来帮忙的,这就是你们市局的待客之道吗?啊?”
“这才刚来一天,他就连饭都不让吃了,本来时教授身体就不好,他这是想搞出人命吗?”
隔着门缝,声音如涨潮的海水般忽远忽近。有那么一瞬间时栖沉忘了自己正身处何地。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谁料刚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俊眉修目,轮廓深邃,立体的眉骨在狭长的眼眶下打上阴影。此时他正微微俯身,专注地和床上的人对视着。
“……”
时栖沉受了惊吓,手腕脱力重重地摔回床上。
“……喂!”郗野直起身,不满地用脚尖踢了踢床腿,“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他用蚊子哼哼的声音道,“不就是吹了会儿风淋了会儿雨外加少吃一顿晚饭吗?至于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吗?”
“……”时栖沉无力地仰倒在床上,乌黑的发丝被揉乱在雪白的枕套上。他想了想,然后缓慢又坚定地伸出两根手指。那意思是两顿。
“不是……你中午饭没吃也能怪我?谁让你自己不知道吃饭呢?”郗野跳了起来。
“让我想想你中午为什么没吃饭……哦对了,差点忘了你打了我一巴掌然后翘班了对吧?是有这回事的对吧?”
时栖沉实在是没力气跟他说话。他缓了会儿,感觉眩晕感一点点从身体里消退,于是慢慢起身。耳边的争执声越来越清晰,音量也越来越大。
“栖沉他只是一个参与办案的犯罪学顾问,又不是一线刑警,我实在是想不通姓郗的干什么都要他跟着的意义在哪里?啊?别跟我说什么办案需要……”
“作为领导就可以让下属饿着肚子办事吗?连正常的生理需求都要剥夺吗?他需要的到底是专家还是机器人?”
隔着门板,郗野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时栖沉的反应,似乎被骂的对象不是他自己一样。时栖沉却根本没有什么神色波动。他弯腰用力地系好鞋带,站起身跺了跺脚,然后朝门口走去。
刷地一声,他拉开休息室的门。
外面的争执声戛然而止。
秦彬和外面的一溜刑警正齐刷刷地站在走廊上。看见时栖沉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除了面容较早上有几分憔悴外并无其他明显变化,秦彬明显地松了口气。
周围的刑警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齐看下倚在门口双手抱胸、浑身懒洋洋像没骨头一样的郗野。
秦彬手里的保温饭盒还没放下,看见时栖沉,赶紧快走两步递到他手里,语气缓和下来,“我怕你吃不惯食堂的饭,特意给你带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脸皮笑肉不笑的郗野,补充道,“办案是他们的职责,你只需要负责其中一部分就行,别被一些不要脸的人压榨劳动力。”
时栖沉揉了揉额角,随口敷衍了两句,接过饭盒打开看了一眼。四菜一汤,鲜竹笋炒腊肉、油爆辣子鸡、红焖大虾、白灼菜心和番茄菌菇汤,米饭在下面装了慢慢一屉。
“谢谢。”时栖沉收回目光,重新盖好盖子防止热气溢出。
秦彬走后,时栖沉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下去。他转身欲走,郗野却晃晃悠悠地挡在了他跟前。
“你还别说,秦彬这副样子倒真像是个小媳妇。”郗野凑过来,一脸的回味无穷夹杂着八卦的心思,“你俩果真没一腿?”
“……”
时栖沉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今天上午我第一眼见到你就非常非常讨厌你?”
郗野:“难道不是因为你犯病了所以对这世界上一切英俊伟大的脸都怀揣着恶意?”
“当然不是。”时栖沉冷冷开口,一字一顿,“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些时候,真的很欠揍。”
“……”
他说完,拎着饭盒重新朝休息室走去,徒留下郗野一个人站在原地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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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什么圣什么兰,这衣服是我在集市上随便买的。”
审讯室的单侧可视玻璃墙外,郗野推开门走了进来,几名刑警赶紧站起身跟他打了个招呼。郗野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耳麦戴上,那头传来讯问的声音。
“什么时候?在哪里的集市买的?买的时候多少钱?”
“一年多,在哪里我记不清了,多少钱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有个一二百块钱?”
“今年春季的新款一年多前就买到了,两百块钱一件,这么划算的话我可要去批发了。”郗野没忍住,摘下耳麦闷声笑了起来。
高原站在一旁,无奈道,“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他咬死不承认,说就是自己买的,再问就说记不清了。”
“查购物信息登记。”郗野活动了手指,“这东西绝对不是他自己的。一个人是不会突然购买超出能力范围的东西的,所以我更倾向于这衣服是别人送的或者他捡来的。”
话音刚落,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高原按住耳麦,转头看向郗野,“他改口供了,说那衣服是他前几天在石滩上捡的。”
“什么时候捡的?”
“他说他记不清了。”
郗野重新戴上耳麦,沉声,“问他27号那天晚上去石滩上干什么?”
审讯室里,刑警扶了扶耳麦,按照郗野的话问出口。李成元愣了一下,“我27号没去石滩。”
“撒谎!”刑警一拍桌子,“有人看到过你穿这个衣服出现在石滩上,你现在还确定衣服是你自己的吗?”
“是我捡的,我昨天刚捡的,27号那个人不是我!”
“你不是记不清哪一天捡的吗?”
李成元意识到了什么,闭紧了嘴。忽然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郗队。”两名刑警和他打招呼。郗野点点头,一直走到跟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啪”地一声,一个装着纽扣的透明袋子被扔到了桌子上,李成元木讷的视线缓缓地转了过去。
“27号有人穿着这件衣服去了案发地点附近,并把纽扣遗落到了现场。”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27号我在哪儿,但你的第一反应是27号石滩上的穿着这件衣服的人不是你……到底是你根本就在撒谎,还是说你见过有人穿这件衣服?”郗野语气平淡,每一个字却像是一块石头敲进了李成元剧烈震颤的心脏。
“说吧。”郗野的指关节叩了叩桌面,“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多时,郗野从审讯室走了出来。
“继续关着,先关他个二十四小时,直到他回忆起和他做交易那人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通知生态园老板,这玩意儿涉嫌非法倒卖木材,让他好好查查他园子里那些个树到底还剩多少棵……让陈年年手头的活先停一下,带人调取李成安家里座机的通话记录,李成元没有手机,和人联系的唯一途径只可能是座机,顺便去查李成元李成安名下的各个银行卡,看看这些每个月有没有固定的一笔工资外收入。”
一边说着,郗野推开了休息室的门。里面空空如也,早已人走屋空。
“……算你跑得快。”郗野喃喃道。他转身调转方向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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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案情分析会上,高原正在总结发言。
“根据李成元的描述,他和他哥哥李成安一直以来都听从那个人的指示,定期将生态园里的枸骨树偷运出来,放在指定的地点,那人会打给他固定的一笔钱,一般是在取走东西后的第二天。他不知道那人的真实姓名,只知道那人喜欢别人叫他Tar。他俩的合作从去年七月份开始,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李成元一家从中获利近十万。”
“怪不得不肯说。”曹波说,“十万块对于他们家来说可是笔不小的收入。”
“衣服呢?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今年九月份的时候,Tar先生再次联系他,说是想要一批新鲜的细刺枸骨树树枝,还特意强调了树枝的长短粗细,于是李成元趁着修剪的时机弄来了一麻袋的枝叶,李成安按照要求放在了约定地点,就是那片礁石滩。”
“出于好奇,兄弟俩人就想看看这么长时间一直合作的客户到底是谁,于是当天晚上就在石滩附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但当天天气不好,所以他们只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男人从旁边经过。那人沿着石滩往村子的方向走,把手里的皮衣挂在了礁石上。”
时间倒回到几个小时前。审讯室里,刑警从笔录中抬起头,眉头紧锁。
“你看到他取走了你放在那儿的包裹?”
“没有看到。”李成元嗫嚅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Tar,他走的时候双手空空,还留下了那件皮衣。”
“但他走后我去看了一眼,我们的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死人。”李成元终于抬起头,眼底倒映出深深的恐惧,被疤痕分割开的脸愈发扭曲。
“我想要那件皮衣,于是就凑了过去,结果看到那个死人的身高、容貌、胖瘦,都和那个刚刚离开的男人一模一样……”
“啪”地一声,是郗野的笔敲在了桌面上。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李成元具有先天的智力缺陷,伴随着轻微的臆想症,他看到的‘一模一样’,不一定真的是‘一模一样’,但也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分析思路,如果凶手和死者在身高体型方面具有较高的相似度,那么侦查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郗野转头,“皮衣的购买信息查到了吗?”
“查到了。”陈年年从平板里抬起头,抿了抿嘴,“和李成元说的大致对上了,购买人所使用的手机号码和Tar的手机号码所处ip属地高度重合,应该是一个人的两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