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身边》红蕖

17、第十章（上）

　　顾航第二天的确去加班了，而且似乎比平常还要忙。因为到了平时下班到家的时间，他还没出现。
　　陆映阳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四菜一汤，真的想抽打自己了。
　　他明明是打算无视掉顾航那家伙昨天晚上说的话的，明明准备随便煮点稀饭或者下点面条打发他，可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买菜、择菜、洗菜、炒菜，然后整出了这么四菜一汤。
　　他绝对不是同情心过剩或者爱心泛滥，他下午确实想过根本不出门的，可是不知不觉的就想起顾航以前做饭的时候总是很任劳任怨的做上一桌子的菜，品种丰富，花样齐全，荤素搭配还考虑营养价值，如果他真的随便糊弄对付，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水平？而且像是赌气似的，也太幼稚了。
　　所以他还是出门买菜去了。
　　然后现在还坐在这里等人家回来，并且考虑他再不回来要不要去把菜热一热。
　　还好，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端着盘子进厨房的时候，顾航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猛嗅鼻子，然后大声惊叹道：“好香！”随即动作麻利的直奔餐桌而来。
　　“哇，还有糖醋排骨！”说着伸手就想拈一块。
　　“你洗手了没有！”陆映阳皱着眉叫道。
　　顾航讪讪的缩回了手，看了看餐桌，又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映阳，我又美梦成真了？”
　　然后在陆映阳手中的筷子飞过来之前，脚底抹油，奔向厨房洗手。

　　吃饭的过程中，顾航不断的夸赞他手艺真不错云云，还说他这么好的手艺不多做做饭实在可惜了。陆映阳立刻提高了警惕，板起脸来道：正好我们吃完了可以坐下来商量一下关于共同生活的家务原则问题。
　　顾航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卫生各自负责，做饭么，谁有空谁做，谁做的饭另一个人就洗碗。
　　陆映阳当即道：好，那今天你洗碗。
　　顾航打了个响指，挤了挤眼道：小Case。
　　于是吃完了饭陆映阳又名正言顺的丢下一桌狼藉不管了，今天改成拿着遥控器一边折磨电视一边在客厅里来回散步消食。
　　顾航洗完了碗跟了他打了个招呼说先洗澡了，然后就一头钻进卫生间里。
　　陆映阳斜倚在沙发上看着电影，顺便扫了一眼已经收拾的一尘不染的餐厅和厨房，觉得这样的一个周末其实倒也不赖。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电话铃响起的时候。

　　他们家的电话好像有点毛病，铃声特别的吵，而且急促，像催逼着人赶紧来接似的。在电影正进行到紧张的时刻突然响起，陆映阳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手关低了电视音量，一手抓起听筒。
　　“喂？阳阳啊？”
　　一听这声音，陆映阳就觉得脑袋有点发涨。他差点都忘了，每个周末，也是老妈固定电话访问的时候，不是周五，就是周六，总有一天晚上，是肯定要打来的。
　　“妈，是我。”他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乖乖答话。
　　“阳阳，身体好不好？前段时间下雨降温，有没有感冒啊？”
　　“没有，我加衣服了，你们呢？身体好吗？”
　　“我们身体都很好，你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特别是饭一定要好好吃。”
　　“我知道，妈！今天我还自己做了不少菜呢！”
　　“跟妈说说，都做了什么？”
　　“有糖醋排骨，鱼香肉丝，蒜泥茄子还有家常豆腐。”陆映阳一样一样的数着。
　　“哟，还真挺丰盛的，不错不错，就该这样！”
　　“那您放心了吧？”审核过关，陆映阳松了一口气。可谁知电话那头的妈妈却突然叫了起来：“你一提放心，我突然想起来了，你前段时间讲想找个合租的人的，找到没有？”
　　陆映阳一愣，下意识的瞄向紧闭着的卫生间的门，门里的水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阳阳？”
　　“找、找到了！”陆映阳赶紧把注意力拉回电话上。
　　“是什么样的人啊？我跟你说，找人合租，一定要小心，要注意！”看样子当妈的好像又要开始例行的长篇大论，陆映阳连忙道：“是个挺好的人，妈妈！”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打开了，那个被他评价为“挺好的人”的室友，穿着格子睡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看谁都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啦！满老实的，又会做家务。”
　　“是男的女的啊？”妈妈又问。
　　“当然是男的啊！”陆映阳真佩服老妈的想象力，他想要速战速决来着，可是显然已经不能够了，顾航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并且透露着毫无疑问的好奇。
　　“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人品怎么样？多大年纪啊？”
　　老妈你是要调查户口吗？陆映阳简直想说就说顾航啊妈妈，你很熟的吧？可是他当然不能这么说，要不然老妈一定又会再问顾航啊？这孩子怎么突然回来了啊？你怎么跟他碰见的？你带人家回来玩啊！诸如此类一大串。
　　“做……做业务的，算销售吧，人品……”他瞟了一眼正站在客厅中央用毛巾擦头发的顾航，顾航也正看着他，做着口型问：“伯母？”
　　陆映阳点点头，转脸对话筒继续道：“人品挺好的，没什么坏毛病，跟我一样大。”他正说着，顾航却忽然凑过来蹲在话筒边一副要窃听的架势。
　　“哦，那蛮好的，还满有共同语言的，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啊！”
　　陆映阳一边“嗯嗯”的答应着，一边抬脚往外踹顾航，可是顾航完全不为所动，坚持顽抗，嘴里还说：“你妈讲要好好相处！阿姨，映阳不听话，老踢我！”
　　陆映阳急的连忙去捂他的嘴，电话那头的妈妈却问：“什么声音啊？有人在讲话？”
　　“没、没有！”陆映阳死死捂着顾航的嘴，对着电话里笑，“是电视，电视的声音！我室友在洗澡呢！”
　　顾航挣扎着举手，想示意自己的存在可是电话那头显然是看不到的。
　　“这样啊，我还想跟你室友讲几句话呢！”老妈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失望。
　　“你跟他讲什么啊！”陆映阳吓了一跳，在心里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撒谎说顾航还在洗澡。
　　“叫他跟你好好相处嘛！”
　　“行了行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放心放心，你什么时候给妈带个好儿媳妇回来，妈就真的放心了！”
　　“妈！”陆映阳急了，“你怎么又说这个啊！”
　　“我怎么能不说啊，你看你表哥就比你大两岁，也结婚了，你还连个对象都……”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陆映阳打断了妈妈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做，你们自己保重啊！代我向爸爸问好！我挂了啊，再见！”
　　他一气呵成的说完，然后雷厉风行的就把听筒给摁回电话机上了。
　　挂完了电话，他才发现在他面前还蹲着个人，手里攥着条毛巾，眨巴着眼睛抬头仰视着他。
　　“你干什么啊！”心情不好，再看见这么个人，就更不好了。陆映阳皱着眉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你还在柜子里呆着啊。”顾航依然仰望他道。
　　知道刚才老妈那么大声音他肯定听见了，陆映阳也懒得说他什么，只躺倒在沙发上“嗯”了一声。
　　“你打算……将来找个女孩子结婚吗？”顾航坐到了沙发边，侧着身子看着他问，语气倒是难得的温和正经。
　　“开什么玩笑？”陆映阳抬起一只手遮着眼睛，顿了顿又道，“这种事我做不来。”
　　“我就知道你做不来。”顾航笑了起来。
　　发丝间忽然有手指轻轻划过的感触，很小心，很轻柔，带着点不确定的尝试意味。
　　如果是平时陆映阳绝对会一掌拍开那只爪子，可是他现在的心情确实是真的不太好，而这样的碰触似乎也不那么让人觉得反感，于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默许了。
　　“你是个很温柔而且善良的人，映阳，所以你决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的。”
　　陆映阳依然用一只手遮着眼睛。这算是对他的赞许么？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既然如此，你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停留在他发丝间的手忽然离开了，陆映阳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顾航一脸严肃的表情。
　　一直开开玩笑不是挺好的吗？突然这么严肃还真是让人非常的不习惯啊！
　　陆映阳只好自己笑了笑，垂下眼帘道：“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呗。”
　　“对自己至亲的人也要这样吗？连真实的自己都不能展现？用谎言来敷衍又有什么意义？”顾航的语速忽然急促起来了。
　　“真实就一定是好的吗？真相如果会伤害到他们，那么用谎言来让他们得到暂时的满足有什么不对？”
　　“没错，只是暂时而已！”
　　陆映阳一愣，随即陷入了沉默。
　　“欺骗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映阳，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陆映阳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眼看向顾航：“你出柜了？”
　　顾航点了点头，随即又道：“现在还只是在父母那里。但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知道与否，接受与否，我认为无所谓。”
　　“什么时候的事？”
　　“出国之前。”
　　陆映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父母跟你父母不一样，你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很开明的。”
　　“你以为他们听了就是哈哈一笑，然后说‘儿子，没关系’吗？”顾航苦笑了起来。
　　陆映阳抬起头看着他。
　　顾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爸，一开始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又说要阻止我出国。我妈则哭着说是她上辈子造了孽，说我不改她要出家当尼姑去。”
　　陆映阳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顾航的父母他都是很熟悉的，实在难以想象他们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后来呢？”他忍不住催促顾航。
　　“后来，我跟他们说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希望他们能理解。其实他们都懂的，只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而已。说实话其实我也很自私，把一切丢给他们，三天后我就逃出国了。不过还好，他们渐渐的接受了。有一次我妈打电话过来，叫我在国外一个人要注意，不要乱来，我就知道，一切都过去了。”顾航说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自己还湿漉漉的头发，似乎有些不大自然。
　　陆映阳坐了起来，抱着膝盖默默的发着呆。
　　顾航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对了对了，我突然还想起来一件好玩的事，我回国先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我妈还问过我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我跟她说没有，你猜她怎么说？”
　　陆映阳还在发呆，没搭理他。
　　顾航的神色就有点尴尬，不过他干咳了两声，还是接下去道：“我妈说啊，虽然不是找女孩子，但也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找个好人，能踏踏实实过日子最好。然后说，如果能找到像映阳那孩子一样的人就好了，这么些年，始终觉得这孩子特别的好，模样也好，心地更好……”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因为陆映阳忽然抬起头来用两道利剑似的目光看着他。
　　顾航的舌头当然就不利索了。
　　陆映阳忽然跳下了沙发，拉了拉衣角道：“我去洗澡了。”
　　顾航愣了一下连忙道：“好。”
　　陆映阳一头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拿着衣服又冲出来，再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没过几秒钟，他突然在卫生间里大叫了起来：“顾航！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把内裤和袜子放在一起！你到底长没长记性！”
　　顾航给他吓了一跳，连忙道：“我知道……不小心忘记了嘛！”
　　“什么不小心！全是借口！”陆映阳的头从门里探了出来，然后一脚踹出来一个洗衣篮，“洗衣服去，不许拖到明天！”
　　“是、是！”顾航答应着，赶紧起身去拿篮子。
　　陆映阳缩回头去，转身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耳朵里听着顾航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停下，拿起了篮子，却又没走开。他禁不住转头望过去，只见顾航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干什么？”他板着脸问。
　　顾航很暧昧的笑了笑，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挺像我老……”
　　陆映阳两道利剑般的目光又射过来了。
　　“……妈。”顾航说完了刚才的话，然后继续微笑。
　　陆映阳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我确实不喜欢写这个严肃的话题……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