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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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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盛扶怀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他连忙用手抓住木桶的壁沿,用力将身子撑起来,因为着急,在翻身而出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跌落下去的。
“谢姑娘,今日多有得罪。”盛扶怀浑身湿漉漉地,说完即刻转身离去,一时情急之下还撞到了柱子,额头重重地被磕了一下。
饶是如此,他片刻都没停,微微低着头躲避鬼煞一般出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谢湘亭一人,原本精致干净的浴桶周边被盛扶怀弄得一片狼藉,还伴有滴答滴答的流水声。
过了半晌,谢湘亭依然羞愤难当,把自己埋在水中冒泡泡,等确定了屋中无人,方迅速伸出胳膊,从一旁的衣架上迅速抽回衣衫,裹在身上,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意兴全都被盛扶怀搅了,谢湘亭狠狠叹了口气,盛扶怀!幸亏你是个瞎子!不然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起身穿好衣服,将四周收拾干净,又涂了些面脂,准备入睡。
窗外风声阵阵,想是起风了。
春寒料峭,夜里尤其寒凉,谢湘亭起身将门窗关严,忽然想起盛扶怀出门时,浑身都湿透了,这么出去,多半会着凉,外加他身上有伤,大夫本就嘱咐了不能沾水,方才那一番折腾,可真是要了命了。
但她还念着刚才发生了那般尴尬的情形,这会儿实在是不宜再见面。
谢湘亭觉得自己管得未免太宽,又犯了从前心软的老毛病,盛扶怀的冷暖和她有什么关系?而且是他先来冒犯的。
就是他有错在先!
这会儿他爱咋咋地,死了才好。
谢湘亭换上寝衣,散了头发,盖上自己柔柔软软的小被子开始睡觉。
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好,总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人放了块石头,找不到在哪,但翻来覆去总会被它硌到。
第二日一早,谢湘亭便起了床,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看看盛扶怀。
苏映起得早,每日都会去厨房练习颠勺,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厨子,但做饭的味道,其实也就差强人意。
谢湘亭让苏映熬了一碗姜汤,然后端着姜汤去了盛扶怀的房间。
结果到了才发现,房间从里面上了锁,外面打不开。从前在定远侯府的时候,盛扶怀晚上睡觉就一定要锁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防着她。
谢湘亭敲了敲门,并无人回应。
盛扶怀平日的作息十分规律,卯时准点起身,这会儿卯时都快过了,他房间还没动静,估计情况不大好。
正巧季沉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谢湘亭朝他招了招手,说道:“季沉,借用一下你的脚,帮忙把门踹开吧。”
“踹门?为何?”季沉一大早听到这个吩咐,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你家公子到现在还没起床,怕是出了什么事。”
季沉眉头一皱,腿抬到半空,忽的又放下,“没准我家公子是在睡觉,就这样去打扰,不好吧。”
谢湘亭摇摇头,“不可能,他一向起得早,除非情况特殊。”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本想说盛扶怀很可能着凉了,但昨晚的情形,她实在是不该如何开口。
季沉到底是军中之人,看着粗枝大叶一人却很会抓住要点,随即反问,“谢掌柜,你怎么知道我家公子一向起早?”
“唔......”谢湘亭不慌不忙道,“这几日看出来的,你家公子每日作息如何,你居然不知道!”
季沉无奈,他只知道盛扶怀在军中一向自律,谁知道私下的生活如何啊?
“公子——”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里面确实没有回应,这下他心急了,随即抬脚踹门,“谢掌柜,对不住了,我踹了。”
门被“砰”地一声踹开,谢湘亭把姜汤放在案上,见盛扶怀安安静静在榻上躺着,他连睡觉的姿势都十分讲究,规规矩矩地躺在那里,身形十分板正,双手轻放在身体两侧,就和...死人一样。
谢湘亭走过去,轻轻碰了碰盛扶怀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传到掌心,她叹了口气,“他发烧了,季沉,去叫大夫吧。”
“啥?!”季沉反应过来,急忙撒开腿去喊来了大夫,很快有大夫过来,查看了盛扶怀的情况,他面色严肃地问道:“他这是落水了?”
季沉:“没有啊。”
谢湘亭:“是的。”
大夫:“???”
季沉十分震惊,“我家公子何时落水了?哪的水?”
谢湘亭心烦意乱,没回答他,转而向大夫询问,“大夫,他怎么样?”
“伤口感染,还着了凉,但无性命之忧,吃些驱寒消炎的药便是,日后一定要注意伤口,勿要再沾水,还要饮食清淡,多喝水,多休息才是。”
谢湘亭这才安心,同时心中哭嚎,原本今日是她美好生活的开始,这样一来,盛扶怀肯定是走不了了,得了,还得煎熬几日。
呜~
闹心,能不能给她来点去火的药?
谢湘亭垂头丧气地将大夫送出去后,被季沉拉到了一边,神色十分严肃地问道:“谢掌柜,我家公子因何落水,在哪落的水?”
谢湘亭,“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罢了。”
季沉震惊,“猜测?谢掌柜,你知不知道和大夫要讲实话,不然会影响诊治效果的!”
谢湘亭点点头,“知道了,下次我注意。”
季沉忧心道:“我是担心,有人暗害我家公子。”
谢湘亭又摇了摇头,“这个应该不会,我们店里很安全,而且我也没见到有什么可疑之人进来过。”
“凭那些人的身手,想不让你看见,也并非难事。”季沉道。
“哪些人?”谢湘亭故意装傻。
季沉见谢湘亭有些害怕,将余下的话收了回去,只留下一句,“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害的我家公子落水,我定砍了他的腿!”
他说完,便拎着药包去熬药了。
谢湘亭在原地打了个哆嗦,是盛扶怀自己扑进她的浴桶里的,要砍腿,也是砍他的。
白日里,苏映和程曦都有各自要忙活的,浔香楼就她一个闲人,所以照顾病人的重担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谢湘亭打来了热水,将热毛巾浸湿,放在盛扶怀的额头上给他降温,盛扶怀一直喊着要喝水,谢湘亭给了几次之后,便有些担心了,喝进去的水总是要排出去的,一会儿盛扶怀万一想去方便,她难不成也要陪着?
心力交瘁!
不过直到傍晚,盛扶怀都没醒,糟糕的是,他烧也没退,甚至开始说胡话了。
谢湘亭有些担心,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盛扶怀床侧,听着他嘴里不知在乱七八糟哼唧着什么。
她将耳朵凑过去。
“香.......”
香?这是饿了?
谢湘亭在他耳旁轻轻唤了一声,“盛扶怀,你可是饿了?想吃东西吗?”
盛扶怀并没有醒,而是继续说着胡话。
“鞋......”
谢湘亭:“不用穿鞋,你想吃东西,我去给你端过来。”、
“对不起......”
谢湘亭这次听清楚了,盛扶怀在和谁道歉呢。
难道,他方才是在说,“谢湘,对不起”?
“好了,昨日之事我已经不计较了,就当没发生过,反正你也看不见。”谢湘亭双手抱肘,自顾自说着,也没管盛扶怀到底能不能听到。
话说完,她忽然意识到,盛扶怀说的,并不是“谢湘亭”,而是“谢湘”,难道不是吞字,而是盛扶怀就是对谢湘心中有愧?
这让她想起昨日,盛扶怀和她说过的那句话,“不是纯情,是愧疚。”
谢湘死了,盛扶怀追悔莫及,深感愧疚。
原书中也是这般,只是,这是后来谢湘死后的剧情。
或许是这样吧。
谢湘提前“死”了,所以盛扶怀也提前后悔了。
但谢湘亭终究不会再是谢湘了,她不会回头,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再回头。
她这个人没那么宽宏大量,从前受的委屈她全记着,只是放在心里不拿出来而已。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才愧疚,念着她的名字,有何用?
人死不能复生。
她受的那些伤一刀一刀被刻在心上,刻地太深太痛了,所以就算过去许久,也留下了丑陋的疤痕。
之前她对盛扶怀绝望而移至偏院的时候,也曾大病一场,当时的盛扶怀又在哪?可曾来看过她?
哦对.....谢湘亭想起来了,他确实去看过她一次,只是见到她后,并未过问她的病情,反倒出言讽刺。
他冷漠开口,每个字都如钉子一般扎在她心里。
“装可怜?以为这样我就会疼惜你吗?谢湘,我说过我根本不喜欢你,娶你也只是皇命难违罢了,你若再生事端,休怪我无情。”
谢湘不懂为何盛扶怀会那样对她,后来才知,是柳寻雯买通了太医,故意说她的身体无碍,以此污蔑她是在装病,好博得同情。
盛扶怀离开前丢下一句,“堂堂公主,这种行为当真可耻。”
夜间寒凉,谢湘躲在被子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那时她觉得永远都等不到天亮了。
那种感受不知有多少次,暗无天日的日子让她想起来就一阵心悸,昔日她病重,盛扶怀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她反倒要照顾他?
真真是好委屈!
来辋川大半年,谢湘亭原本都已经走出来了,但此番莫名其妙地遇到了盛扶怀,就想是揭开了心底的那层纱布一般,让那些丑陋的伤疤再次亮了出来。
想着想着,谢湘亭鼻子有些酸,干脆将盛扶怀额头上的毛巾一把抓起来,丢到一旁。
谁爱伺候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