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卷-多云-8 ...
-
打猎这种事情，果然是她想太多。
从下午训练结束到晚上夜幕降临，她逛遍了整个训练基地的丛林，一只能看的走地生物都没看见。
蛇和老鼠实在是不想吃，去年春天吃得够多了。
啊，该死。
还让她错过了晚餐。
她坐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草，不紧不慢地咀嚼。
手里拿着一个在旁边树上摘的果子，上面被她咬了一个缺口。
背靠着树干，她抬眼看着一片夜空。
繁星点点，银河横跨。
清凉的微风吹过，静谧的空气中隐约散着沙沙声，和令人安心的虫鸣。
太过安静的地方，实在是睡不着。
而且，她可不想回宿舍就被“玛利亚之墙夺回战役”包围。
林师缓缓闭上眼睛。
反正萨迪斯也不会检查，就这样吧。
大概今天能睡着……
“珍视自己的生命，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
能睡着个屁。
林师睁开眼睛，往旁边一看。
为什么这里都还他妈会有人啊！
“我……要回到那个我无法回到的故乡。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坐在树上的林师：“……”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这个年头还有人偷偷跑到小树林里谈人生吧？！
“你呢？你为什么要当兵？”
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林师陷入沉思。
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半夜爬山代替夜跑？
算了，换个地方睡一样的。
“我……必须要杀了巨人。”
林师翻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必须亲手将巨人赶尽杀绝……我就是这么想的。”
林师：“……”
这个台词，怎么有那么一丝丝的耳熟？
她转身一看。
然后目光就对上了一对绿色的眼睛。
林师：“……”
艾伦：“……”
阿明：“……”
金色寸头的青年举着火把停下脚步，还在说着：“即使正面遭遇过巨人，内心也没有屈服吗……”
随后，见其他人停了下来，他也微微一愣，转头，看到了坐在树上，手里拿着啃了一口的果子，嘴里叼着烟草的林师。
金发寸头莱纳·布朗：“……”
和另外三个人一起来并同样举着火把的贝特霍尔德·胡弗：“……”
“嗯……”林师选择率先开口，友善微笑，抬手，“你们继续，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拎……屎！”阿明开口，明亮纯净的蓝色眼睛看着林师，稚嫩的声音破口而出。
林师：“……”
别这样，别再读我的名字了。
“叫我利兹就好。”林师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那个……玛利亚之墙夺回战役的……”贝特霍尔德震惊开口。
林师：“……”
最终还是逃不过要被玛利亚之墙夺回战役环绕的命运吗。
“那你们两个还挺有共同语言的，”莱纳看了一眼艾伦，又看了一眼林师，微笑着说，“至少当兵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不，不要再说了。
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共同话题。
艾伦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便立刻转头看向了林师。
林师选择无视少年的目光，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边，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少年的声音传来。
林师侧眸俯视下去，看着那个正望着她的绿眼少年。
林师刚半起的身子又坐回了树上。
“还有什么事吗？”她坐在树上，低头看着树下的少年，语调平静地问。
“你……今天也成功完成了适应性测试对吧？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少年的神情有一丝局促。他的语气诚恳而略带急切，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哦，对了，”莱纳也出声，看向艾伦和阿明两人，说，“他们两个今天就是来问我们这件事的，我们聊得多了一点，就顺便带他们来看看了。”
林师看了一眼莱纳，又看了一眼那对情绪外显的绿色眼睛。
这双眼睛……
她微微垂眸。
算了。
“把脚蹬着皮带，感受脚底皮带牵扯身上其他皮带的感觉。皮带绷紧了之后，控制一下重心，基本就能站起来了。”她说着，看了一眼少年头上的绷带。
不会是练习的时候头着地了吧？
嗯……
有点想笑。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
“啊……”少年绿色的眼中泛上了一丝茫然，但还是诚恳地说：“谢谢你了，我明天再试试。”
她在他的眼睛里，还看到了羡慕和战意。
那是渴望追逐并超越的光芒。
但那光芒之下灵魂的火焰，仍然没有被完全掩盖，在热烈地摇曳。
“还有其他事吗？”林师看向莱纳和贝特霍尔德，问。
“那个……”阿明再次开口，看着她，神色有些畏缩地微笑着说，“抱歉啊，昨天。”
林师看向他。
水蓝的眼睛在火光中泛着莹莹澄澈的光芒。
“我也有错，抱歉。”艾伦也看着她，说。
林师静静地看着下方的两个少年，心中叹了口气。
该死。
有礼貌又可爱的小孩完全拒绝不了。
“没事没事，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她笑了起来，盘膝坐在树上，说。
阿明蓝色的眼睛再次明亮了几分。
艾伦也微微扬起了唇角，似乎放松了一些。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贝特霍尔德温和地微笑着说，“我和莱纳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景色特别不错。”
“你说的是那边的悬崖吗？”林师看向他，“我下午去了一趟，确实挺好看的。”
“你竟然已经去过了？！”贝特霍尔德惊讶地说。
“我们晚餐都没看到你，”莱纳看了一眼贝特霍尔德，对林师说，“你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吧？”
林师看着莱纳，说：“哦，对，我在这一片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东西。”
“要不……我们边走边说吧，否则就太晚了。”贝特霍尔德语气略迟疑地提议。
随后，四人头仰头看着林师。
被四人目光注视的林师沉思几许。
好吧。
她翻身跃下了树，落到地上。
披风飘飞，周遭尘草微扬。
她因惯性双膝一前一后弯曲，单手撑地。
抬起头，她对上了那对亮着淡淡火光的，带着一丝震惊的碧绿的眼睛。
啊。
这个姿势有点尴尬。
她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双手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又苍蝇搓手式拍掉了自己手上的尘。
艾伦：“……”
他怎么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走吧。”林师看向贝特霍尔德，说。
“好。”贝特霍尔德点了点头，举着火把往前走。
其他人纷纷跟上。
“那个……拎……利兹，”阿明走到了林师旁边，一对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但他似乎还是因为性格内敛而有些局促而紧张，“我记得昨天你跟我们说到了……珊瑚？”
林师闻言，觉得不太妙。
前面带路的两人步子似乎也微微一顿。
啊这……
她记得，与墙外相关的某些东西是违法的来着。
佛曰：不可说。
“咳，”她轻咳了一声，看向阿明，说，“我就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不要当真。”
“为什么？”少年略低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反正我们迟早要去看到的不是吗？再说，你在这里说了，也没人会知道。”
林师看向艾伦。
少年翠绿的眼睛中满是平静与镇定。
“你们不会在说墙外的事情吧？”贝特霍尔德转过头来，说，“没关系的，在这里说没人会知道。你应该也发现了，一般人可不会来这里。”
“我在你们出现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林师面无表情地说。
贝特霍尔德：“……”
艾伦：“……”
阿明：“……”
哦，那真是对不起。
“那……不能说就算了，没关系。”阿明笑着说。
林师转眸看向阿明。
小孩蓝色的眼睛中满是体谅和内敛的笑意。
啊……该死。
贴心又可爱的小男孩根本无法拒绝啊。
“珊瑚有两种说法，”林师看着远方的天空，语气淡淡地说，“一种是比较客观的说法，一种是……曾经人类还能到海边时，普遍认知的说法。”
她看了一眼阿明，小男孩眼中探寻的光芒亮得仿佛能照亮整个黑夜。
不得了，不得了。
她看着夜空的银河想。
美色误国……不是，可爱误国啊。
她看了看前面走着的两个人。
两人似乎也有些好奇，转过头过来看着她。
看不出什么异常。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垂眸，回忆了一下那数十年前看过的东西。
记不清了。
除了部分零碎的情节，和大概的框架，其他细节根本记不清楚。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客观来说，珊瑚指的是珊瑚虫，一种生活在海底的生物。它们单个呈腔肠状，聚在一起时会形成像树丛一样的不同颜色的东西。”她尽量用他们听得懂的表述说，“广泛认知来说，珊瑚指的是一种……石头，它是由无数珊瑚虫的尸体骨骼堆叠而成的色彩美丽、表面光滑的装饰品。”
“天……天啊，”阿明的语气中带上了惊叹和兴奋，“你说的竟然比我小时候看过的书还详细！”
林师看向他。
不是吧不是吧，就这就超纲了？！
她心中为自己默哀了三秒钟。
“对啊。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啊，利……”艾伦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但似乎对对她的称呼有些犹豫。
林师看向艾伦，对上了他漂亮而略带深沉的绿色眼睛。
很快，她移开了目光。
“从非法渠道知道的，”她淡淡地说，“你们都叫我利兹就好，我的本名没什么人读的准的。”
习惯性重音加前面尾音第三声的读法，对她的名字实在是不友好。
“那你还知道什么其他东西吗？”莱纳回过头来，语气也颇为好奇地说，“比如海里还有什么，城墙外面还有什么？”
林师看了他一眼，说：“海里还有很多其他生物。至于城墙外面……我就不知道具体的了。”
她是真不知道。
因为她早就忘记了，他们所处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个岛？
“海里真的有那种很大的鱼吗？鲸鱼？鲨鱼？”阿明好奇地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林师耸了耸肩，说，“我也没去过。不过据我了解，是有的。大概是能一口吞下巨人的那种。”
几人沉寂一瞬。
“嘿，利兹，”贝特霍尔德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讲讲……你在玛利亚之墙的事情吗？我们其实都很……”
“喂，贝特霍尔德。”莱纳皱起眉头，提醒。
“啊……抱……抱歉！”贝特霍尔德面露愧疚，低声说，“我只是……有点在意那边的情况。”
“对，”阿明也急忙说，“贝特霍尔德和莱纳也遇到过巨人。但如果你不愿意说，真的没有关系。”
三人都出声了。
唯有艾伦没有说话。
林师忍住看他一眼的冲动，沉默了片刻，随后爽快地笑了一下，说：“也不是不可以了。”
她顿时感觉四道目光再次聚集在她身上。
她选择保持微笑，放弃挣扎。
“昨天他们三个也问过我，只是当时我情绪不太好，没有好好回答。”她说着，对阿明歉意地笑了一下，又道：“我们在出城门之后分成了十队，一队两万五千人。我们队……在第一天就只剩下了一千三百人。因为遇到了十几个奇行种，所以死的人多了点。”
其他四人瞪大了眼睛，满目惊恐。
林师平静地说：“第二天，我们队只剩下了五百一十四人。因为死的人多了，所以吃得就比较好了。”
森冷的气氛逐渐蔓延，周遭缓缓变得沉寂。
四人都没说话，步伐甚至都放慢了一点，只是看着她，神色变得复杂。
“之后就死的少点了，感觉就墙边地带巨人比较多。回来的时候，我们队加上我，总共六个人。”林师神色平淡地说。
没有人回答。
五人同时沉默。
场面有点尴尬。
至少林师是这么觉得的。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说：“到了。”
这才把另外四个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五人此时已经到达了他们所能登到的最高处。
月光从云雾之间撒下，在山间河谷之中映衍出鳞鳞光斑。
仿佛银河落在了地面，沿着河道缓缓流动。
几人的眼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你们别把我刚刚说的说出去了，”林师看着远处银光闪烁的景象，说，“我可不想被玛利亚之墙夺回战役包围——按你们的好奇心来说这可能性不小。”
“抱歉。”贝特霍尔德语气低沉而略带愧意地说。
“没事，”林师平静地说，“我没有针对你们几个的意思，我只是针对所有人。”
贝特霍尔德：“……”
莱纳：“……”
艾伦：“……”
阿明：“……”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至于怎么杀巨人……”
林师再次开口，四人的目光就再次投在了她身上。
她顿了顿，说：“我当时的办法并不是特别规范，说了对你们可能反而有坏处。我就不告诉你们了。”
四人投来了失落的眼神。
“那……你杀过巨人吗？”艾伦犹豫地问出声。
他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渴望和探寻。
林师看向他。
那对翠绿的眼睛中，认真而恳切的目光里，夹杂着独属于他主人的那分发自灵魂的激烈和低沉。
“艾伦……耶格尔，”林师下意识地开口，“你觉得，什么是自由？”
艾伦愣住了。
其他三人也愣住了，看着她。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面色平静地摆了摆手，说：“别在意，我就随便问问。”
她转身，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说：“杀是杀过，不过方法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用。”
“我先走了，别来找我。我昨天晚上在宿舍没睡着，现在补个觉。”她背对着众人，摆了摆手。
四人沉默着看着林师的背影。
直到那个背影完全消失不见，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回去吧，不早了。”莱纳说。
艾伦仍然看着那个背影消失的方向。
他收回了目光，说：“好。”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一卷-多云-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