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杨世成

1、第一章

　　桂太山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张罗儿子桂大兵的婚事，有些忙得焦头烂额。再有三天就是他儿子成亲的日子了，除了要把请帖送到亲戚朋友处，还要去街道上把街坊邻居喊来帮忙。
　　今天早起桂太山就来到邻居杨强玉家里，这杨强玉即是媒人也是街道办的主任。桂太山这才刚走到杨强玉家门口，正好杨强玉开门出来准备去街道办公室上班去了。
　　“哟，桂大叔，今天这么早是要上哪里去啊？”
　　“哈哈，我这不是正来找你嘛！”
　　“哦哦，那可真是赶了巧，快屋里坐！”
　　桂太山被杨强玉引着就进了屋，忙又招呼媳妇给倒茶，两人在客厅落了坐，桂太山便开门见山的说道：“这大后天是小儿子大喜的日子，到时候还得麻烦杨主任帮忙主持一下婚礼。”
　　“哈哈哈，桂叔！我这个媒人还得兼职做司仪啊，哈哈哈，这活我还没干过呢！您啊，还是另找高人吧。”
　　“诶！这可不行，我可跟你说，你贵叔就认准你了，你小子从小就能说会道，做司仪没问题，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那既然桂叔这么看得起我，这事我就应下了，哈哈哈，要是办砸了您可别怨我。”
　　“没事，砸不了，我就相信你，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还得去上班呢，我呀就先回去了，今天厨子和帮忙的人都得张罗好了。大后天桂叔可要和你喝个痛快。”
　　桂太山说完起身，从屋里出来，杨强玉一直送至门外，然后就去街道办公室上班去了。
　　桂大兵今年二十出头，和他父亲桂太山父子两个都在印刷厂里上班，这桂太山马上就要退休了，心里一直惦记着儿子这婚事，四处托了媒人，总是遇不到合适的，就在上月的时候街道办的杨主任，介绍了一个姑娘，姓谭名叫文秀，人啊，长得还挺水灵，和桂大兵年龄相当，在纺织厂里上班，家就住在离此地不远的水源街道，经媒人杨强玉这么一撮合，两个年轻人见了面，二人那还真是王八看绿豆，那叫看对了眼，两边父母呢也都很满意。
　　桂大兵今天向厂里请了半个月的婚假，车间主任很痛快的就签了字，并顺手递过来一个红包：“大兵啊！厂里这段时间忙，大后天你的喜酒我是没时间去喝了，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你一要收着！叔叔我祝你早生贵子了。以后有时间我再去你家喝酒。”
　　桂大兵：“主任这……….这钱我不能收，您………”桂大兵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就不多说话，此时更是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这钱你必须的收下，啥也别说了！你小子早点回去准备做新郎吧！”车间主任把红包塞在桂大兵手里，然后又说了些吉祥话，这时候一个工人进来，说是有台印刷机的油墨老是出不来，让他去看看，车间主任便顾不得和桂大兵说话了，转头就和那工人往车间里去了。
　　桂大兵转身从车间主任办公室出来，便出了厂区大门，门房内此时正是保卫科的刘念，在值班，看见桂大兵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道：“哟，这不是大兵兄弟嘛，怎么？听说你小子马上要结婚了哦！”
　　“是啊，大后天，你可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呢。”
　　“这还用说，你老汉昨天就把请柬挨个发了，厂里的所有人都收到请柬了，可能只有当班的人来不了，其余的人都会到。”
　　第一章
　　迎亲的车队一大早就载着众人敲锣打鼓的到了水源街道谭文秀家门首，这时候谭家的亲朋好正在吃酒席，因为嫁女这边的酒席是早上,当迎亲车队到达的时候这里正吃饭。
　　司仪杨强玉一下车就带着这迎亲的队伍往屋里闯，早被女方的人挡住了：“不给红包别想过去！”七八个女孩子挡住要红包，杨强玉忙从挎包里拿红包出来，递给这些女孩子们。因为彩礼钱还是双方父母见面后，桂太山就已经亲自交给了亲家谭得安，所以这些亲朋好友也只是图个热闹，红包打发过后，都呼呼啦啦得跟着进屋来迎娶新娘子了。
　　谭文秀今天身穿红色裙子，上身穿了一件红色呢绒短卦，胸前戴了一朵大红花，从来不化妆的她今日也是浓妆艳抹，桂大兵刚一进来，看见如此美艳的新娘，先是一楞，杨强玉笑道：“你还愣着干嘛把新娘子抱上车去，咱们打道回府！”
　　众人都哄笑起来，桂大兵走上前抱起新娘就往外走，刚才走到门口，岳父谭德安走到门口来了，桂大兵忙把谭文秀放下，结结巴巴的叫了声：“爸！”
　　“恩！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今天是你们两个孩子大喜的日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好好过日子………….你们走吧。”谭德安说完低着头挥了挥手。
　　谭文秀眼眶微微湿润了，同桂大兵向门外走去，这时候众人都不说话了，陪同新娘子一同上车的还有两个女孩子，这两个女孩子是谭文秀的表妹，长得也挺漂亮，刚一上车这迎亲队伍里的大老爷们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两个女孩身上，我想她们，肯定有一种被目光灼烧的感觉。
　　车队刚一到桂大兵家门口，早有人点燃了鞭炮，鞭炮噼里啪啦的炸裂，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白色的硝烟。
　　杨强玉拿着话筒站在院子中间，在他的左右手各站着桂大兵和谭文秀，下面众宾客坐在饭桌前，这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酒肴。
　　杨强玉高声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在这个好日子里迎来了新郎桂大兵，新娘谭文秀大喜的日子，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戒指准备好了吗？”杨强玉小声凑到桂大兵耳朵边低声问道。
　　桂大兵点了点头，杨强玉便高声道：“现在有请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
　　桂大兵便上前两步从兜里摸出戒指来给谭文秀戴上了。两人彼此深情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多看会儿，这时候杨强玉就打断了他们的情感交流：“瑞气迎门红鸾动，新郎新娘百岁同。今朝结发入鸳帐，富贵双全子满堂。感谢各位来宾，今日能来参加新郎桂大兵和新娘谭文秀的婚礼，一同见证这美好的时刻。”
　　“现在有请桂太山，桂叔上台说两句！”桂太山正坐在席间喝酒，突然被杨强玉这么一说，有些紧张，但是架不住还是走了上来，接过话筒说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一来在这里要感谢各位朋友，各位亲戚，能来吃喜酒，二来祝福他们婚姻幸福，以后好好过日子，各位吃好喝好，我说完了！”桂太山把话筒递还给杨强玉，杨强玉又让桂大兵说，桂大兵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脸就跟个红布相似，杨强玉接过话筒，就吩咐送入洞房去了。
　　众人到吃晚饭的时候也不见桂大兵和谭文秀出来答谢宾朋，就有些人私下议论，说她们夫妻有些不懂事，这话被桂大兵的妈听见了，心里就对这个儿媳妇有些不满，自古婆婆和儿媳妇就是天敌。
　　结婚后三天，是回门的日子，桂大兵陪着谭文秀回娘家去，小两口在娘家玩了一天，第二日才回家。新婚燕尔生活是甜蜜的，然而婆婆万端会今天早上很早就起来，大概是凌晨四点多钟，话说万端会起来这么早干嘛呢？一来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瞌睡少，二来是她似乎对这个儿媳妇有些不满意。
　　桂大兵家的房子是东西一排的三间瓦房，那个时候县城周边都还是这种老房子，老两口住了东头的一间房子，中间是客厅，西头一间房子就是桂大兵和谭文秀的卧室，紧挨着西头的房子旁边就是厕所。万端会这会儿就在厕所里拿了个刷子在刷马桶，弄得哗哗直响，一会儿又故意很大声的在咯痰：“嗐！嗐！嗐！”这声音一下子惊醒了谭文秀，桂大兵也被吵醒了。
　　“诶，这好像是你妈在厕所！”
　　桂大兵有些不耐烦的嗯了一声，闭着眼睛继续装睡觉。
　　“嗐！嗐！……..”厕所里继续传出很大声的咯痰声，和厕所冲水声，似乎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怨恨，这使得谭文秀心里很不安，再也无法入眠，不禁坐起身靠在墙壁上，望着漆黑的窗户发呆。
　　“你不睡觉坐着干嘛呢？”桂大兵一面说一面用手去拉她。
　　“你妈是什么意思嘛，这大半夜的弄出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桂大兵听媳妇这么说，长出了一口气：“哎，她就那样，习惯了就好了，别理她，咱们继续睡觉。”
　　“要睡，你睡，我可睡不着，我就知道，自打我进门的那一天起，你妈就看不惯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妈她怎么就看不惯你了，你别一天胡思乱想的了。”
　　“难道不是？结婚第二天早上，我给他敬茶，她还故意不喝，放在一边，那意思我就看不出来了？”
　　“她不喝，是因为不口渴，你莫疑神疑鬼的行不行！”
　　“我疑神疑鬼？你就知道向着你妈！”谭文秀怨恨的看了一眼桂大兵。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味道，厕所里依旧传出婆婆万端会的咯痰声，继而是她的说话声：“这是谁拉的，怎么老是拉在地上，真是畜生，骚狐狸！狐狸精！就知道迷惑男人！小骚货！大兵！那些事情伤身体，别当干饭吃，哼！”
　　谭文秀似乎想要爆发，终于还是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七点钟，两人各自从房里出来，谭文秀想到自从嫁过来这些日子一直是婆婆万端会在做饭，自己这个当媳妇的，还没下厨房做过饭呢，便主动走去厨房，厨房里是用的煤气灶，就是煤气罐那种，谭文秀寻思自己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不过下面条还是会，便把锅儿端来，放在煤气灶上，点燃了火，从旁边塑料桶里倒出一些菜油在锅里，然后找了一遍也没看见大蒜和葱，姜这些，只得就拿水瓢在旁边水龙头处接了两瓢水倒进锅中，放了两小勺食盐，盖上锅盖坐等水开，这个时候打量了一会儿厨房，找到了面条的位置，不一会儿水开了，便把面条下了半斤在锅里，不一会儿面条煮好，找了四只碗，将面条盛在里边，然后端来客厅的桌子上，走去公婆的房间里望了望，看见公公已经起来了，正在穿鞋。
　　“爸爸吃饭了，我煮的面条，快来吃，不然就融了。”
　　“好，我这就来！”桂太山心里高兴，走出门来，看见桌子上四碗面条，这时候儿子桂大兵已经在开始吃了，谭文秀在门口四处看了一遍没见着婆婆万端会，心里正纳闷，就看见满面不高兴的婆婆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妈！吃面了，我刚煮的面条。”
　　万端会没有回答，黑着脸，迈步走进屋里，向厨房里望了一眼，走来桌子边端起面碗闻了闻：“你怎么煮个面条都不会，这是给人吃的吗？里边连点葱姜都不放，厨房旁边的篮子里有青菜叶子，你咋不加点在里边呢，我们家虽然不富裕吧，但是吃面条总得要煎几个鸡蛋的吧，你这面条是人吃的？”万端会一顿数落，把谭文秀说得大气都不敢喘，旁边桂太山听不下去了，忙对老伴呵斥道：“行了！你说够了没有，人家孩子刚过来，你就不能客气点？你要吃不惯，自己做去，有人做来你吃现成的，还这么多废话！”
　　万端会被老公这么一说，火气不但没有消减，似乎心里这火更大了，阴阳怪气的对老公道：“哟，这小狐狸精才来几天啊，怎么就把你的魂勾走啦，这么快就向着她说话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桂太山气极了，怒目横眉，看着万端会，似乎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简直就是个泼妇，我懒得理你！”桂太山，气得将筷子一摔，扭头就出门去了。
　　这时候桂大兵坐不住了，站起身对母亲说道：“妈妈，你如果再要这么对文秀，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和她搬去厂里宿舍住！”
　　这时候万端会看见儿子如此说话，立马就软了下来，在他眼里谁说话都不好使，只有她儿子说话最好使。
　　“你这孩子，我这不是教她嘛，既然你不喜欢听，妈以后装个睁眼瞎，不说话就是了。”
　　谭文秀面对如此尖锐的婆媳矛盾，感觉心中压力很大，桂大兵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吃过早饭，就带着她去公园散心，两个人在公园一直玩到中午，去饭馆里吃了午饭，下午在城里逛百货商店，给她买了几件衣服，直玩到天黑了才回家。
　　进门的时候谭文秀瞟眼看了婆婆万端会一下，见他面色并没什么异样，但是心里依然有些忐忑。
　　晚上谭文秀问桂大兵：“你妈这么古怪的脾气，我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哦。”
　　桂大兵笑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妈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啊，人特别好，对谁都很和气的。以后相处习惯了就好了。”
　　“可是她好像对我很有成见，还叫我狐狸精，我什么时候成狐狸精了！我要是回家告诉我妈，看她不来撕烂她的嘴！”
　　桂大兵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老亲娘可是远近闻名的泼妇，那个泼辣劲，在这个小县城里是出了名的，据说老亲娘去年的时候因为和厂里办理退休后女儿接班的事情，把副厂长衣服都撕烂了，大嘴巴子打的他脸都肿了，一个星期没敢出门上班。媳妇要真把老亲娘叫来，那还不闹翻天。桂大兵忙对媳妇笑嘻嘻的说道：“我看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你妈了吧，我妈这个人其实人挺好的。以后我会叫他说话注意点。”
　　“哎！还有两天就上班了！反正上班去了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不用在每天受你妈的气了。”
　　桂大兵一听这话，想起也是，婚假还有明天一天就完了，又要开始忙碌的上班了。
　　“明天还有一天婚假了，咱们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我听说，动物园里现在来了很多新的动物，狮子老虎还有大象呢，明天咱们去动物园里耍吧。”
　　“好吧，我还没看见过狮子老虎呢！不如这样，上午我们去动物园里耍，下午去公园里划船。”
　　两人定好了明天的行程，便早早的休息了，第二天，桂大兵和谭文秀来到动物园，参观了一上午，二人在公园门口吃过午饭，下午如约去划船。
　　婚假很快结束了，桂大兵和谭文秀各自每天忙着去厂里上班，每天下班回来就各自回房睡觉了。对于谭文秀来说，如此一来和婆婆万端会除了早上见一面，晚上见一面，平时没什么交集，倒是少了很多矛盾。显然是一件好事。公公桂太山一直是个老好人，平时也挺和气的，这个家里就是婆婆万端会就好像是她的冤家，虽然两个人现在见面少了，但是万端会总是半夜三更去厕所整出很大的动静，呯呯呯，伴随这咯痰声：“嗐！嗐！嗐……”
　　“你听，你妈又开始闹腾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崩溃了。”
　　谭文秀用手把丈夫桂大兵摇晃了几下，桂大兵其实早就被吵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装睡罢了，这时候被媳妇摇晃了几下，只得敷衍道：“老年人瞌睡少，起得早，你管她的做什么。你睡你的瞌睡就好了。”
　　“这每天半夜三更弄出这么大声音叫我怎么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