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樱桃》多梨

11、融化

　　32.

　　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樱桃躺在草丛之中，草的枝叶被用力挤压，流淌出绿色的汁液来，带着淡淡的特有的青草香气。
　　樱桃不比青草好太多。
　　已经安然无恙度过了七天，如今樱桃很难适应。

　　这七天她的确被养的太娇气了，龙的有求必应让她短暂地忘却即将面临的危险。阳光肆无忌惮地从树木缝隙间倾洒坠落，
　　没有用处。
　　没有用处。

　　从进入密林后，就不容她再有丝毫逃脱的行为。

　　阳光下，龙的身材比往日更加好看。樱桃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胸肌、堪称标准的八块腹肌，宽肩窄腰，修长的腿和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这样的身材哪怕出现在杂志上也毫不违和；倘若真是买可乐的话，樱桃也乐于接受——前提条件，两厢情愿。
　　甚至不需要两情相悦。

　　可现在不是。
　　龙低头，胳膊圈住她的头，捏着她的脸，深深吻她。

　　樱桃被他吻到喘不过气来，在濒临窒息的边缘，听到龙问：“只因为是同种族，你就要相信那些人吗？”
　　樱桃的脸因为氧气缺乏而泛红，一种春末桃花瓣的颜色。
　　龙决心让那些颜色更深。

　　龙逼问：“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会像我这样对待你？”
　　樱桃不能想那种画面，摇头，但生理却忍不住地背叛思想。

　　龙背着光跪坐在她面前，睫毛的边缘都是淡淡的阳光一样的金色。
　　樱桃的背部被枝条划伤，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

　　盛怒之下，龙脖颈上的青筋暴露无疑，包括喉结，他身上的一切都具备着如此鲜明的侵略性，尤其是此刻。

　　龙说：“那些人类，也会这样对你。”
　　樱桃摇头。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着龙。

　　龙并不在意她这样脆弱的反抗，声音低沉地描述着那些荒诞不经的东西。

　　樱桃听不下去了，尖叫：“不会，不会，人类不会这么做——”
　　“他们会，”龙愤怒地说，“你为什么宁可相信陌生人？也不愿意信我？”
　　龙问：“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同类？你就这样对我？”

　　樱桃没办法回答他的话，她现在说不出话来，只能虚弱地喘着气。

　　而龙，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入旁侧的深潭——

　　冰凉的水逐渐漫过他的腿，而龙的双足，在缓慢地变成龙尾。
　　黑色而坚硬的龙鳞逐渐覆盖其上，冰冷的水在樱桃的胸口下方停留，这样的水压不会让她感到窒息。

　　龙看着樱桃失神的表情、以及目光溃散的双眼。

　　“樱桃，”龙说，“你需要接受事实。”
　　“你需要认清楚，自己的配偶，是龙，不是人。”

　　后面的事情，樱桃记不太清了。
　　唯独在记忆中留下浅浅痕迹的，是龙抱住她，温柔亲昵的一声又一声。

　　宝宝。
　　乖宝宝。

　　他这样称呼她，用与残忍行动并不符合的低沉声线，以及拥抱。

　　33.

　　樱桃没有做梦。
　　哪怕是沉睡，周围也是一片沉默的黑暗。
　　安静，悄无声息，她却觉着还不错。

　　直到黑暗尽头出现一粒光斑，逐渐变为金色的火苗，跳动着，慢慢扩大，当金色蔓延到她面前的时候，樱桃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龙如阳光般珍贵的金发。

　　樱桃说：“畜生。”
　　龙停顿一秒，纠正：“如果你非要用种族类的蔑称来侮辱我，禽兽这个词或许更适合。”

　　樱桃说：“不要脸。”
　　龙问：“你渴不渴？”

　　樱桃侧着身，忍不住小声哼了一声。

　　龙原本在用竹子做成的小杯子为她接水，立刻停下动作，问：“还痛？”

　　樱桃说：“变态。”

　　竹子打磨成的小杯子里盛着干净澄澈的水，里面还泡了两朵晒干的茉莉花。那是樱桃前段时间摘下来的，在太阳光丰沛的石板上，很快被晒干，泡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僵持，樱桃想要找一种叫做“茶树”或者“茶叶”的东西。

　　龙端了水，伸手扶她：“先喝点水。”
　　“不要！”

　　樱桃愤怒地推开他。

　　温热的水洒了龙一手，从樱桃来之后，龙学会了为她烧温热的水。
　　比起来直接接来的泉水，加热后的水会让她更加放松。

　　龙的金色眼眸被垂下的睫毛遮盖住，只是一瞬，立刻紧张不已地查看樱桃有没有被水溅到。
　　樱桃却捂住肚子，疼的抽气。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如生理期一般的不适。
　　这个年头令樱桃咬牙切齿：“老色龙！下流！无耻！”

　　尚存的疼痛感让她无法完整地说完整句话，樱桃冷抽一口气，慢慢弯腰，捂住肚子。

　　龙丢掉竹杯，俯身安慰她：“还痛？哪里痛？让我舔——”

　　樱桃一脚踢到他胸口处。
　　她彻底炸毛：“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满脑子黄色废料！”

　　34.

　　天地可鉴。
　　龙并没有樱桃设想中这样毫无底线。

　　他只是见到过，躲藏在丛林中的母狮子，会舔舐小狮子受伤流血的腿。
　　小狮子发出哀哀呜呜的声音，母狮子给他顺着毛，舔掉脏东西。
　　然后小狮子就嗷嗷呜呜地拱着母亲，开始撒娇。

　　龙认为，这是让孩子得到安全感的一种方式。
　　在他心里，脆弱的樱桃需要他的保护，和幼崽也没有区别。

　　活了这么久，龙从没有猎杀过动物幼崽，也没有杀过怀孕亦或者保护幼崽的母亲。

　　虽然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来自父母的温暖。

　　35.

　　樱桃坚决不肯让龙接近，慢慢回想起前因后果之后，她愈发难受。

　　——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再存在人类，她今日也不会如此难过。

　　虽然大部分人是孤独的，但见到同族也挺开心。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樱桃很想知道这个星球、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她想知道，自己的病还有没有救。

　　不管情况有多糟糕，她都想要活下去。
　　反正，不会比她前十八年人生更糟了。

　　她猜测自己昏迷了大概十个小时左右，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如今所处的洞穴并非刚来时的简陋，在龙的协助下，樱桃用宝石重新镶嵌了墙壁，包括简单的床、桌子、椅子甚至书架，都是用各色宝石累积而成。在夜晚，比她头还大的珠子会散发出月光般温柔的光芒，而在这光芒之下，樱桃刚刚用温水清洗干净，有好多好多污浊的液体。

　　她换上衣服，早晨的那件已经不知所踪了。坐在龙为她做的软乎乎小垫子上，樱桃拿毛巾擦拭着头发尖，忽然闻到一股甜香甜香的味道。
　　这种气息来自坐在宝石屋“门口”的龙，门旁种满了一种馨香的花朵，细细碎碎的开着淡紫色的花朵，能够驱散蚊虫，使得宝石屋中没有丝毫蚁虫。

　　龙背对着她坐，正在摆弄着新做好的烤架。
　　苹果木燃烧后是一种暖香气，火苗舔舐木质纤维，细小的噼里啪啦声。而龙的背影被烛火拉的很长，斜斜地投射到屋内，孤孤单单。
　　其实龙并不需要衣服，但在樱桃的要求下，他顺从地披上了布遮挡身体、然后制作上衣、裤子……他在樱桃的教导下使用筷子，用薄荷水漱口，睡在床上……龙在按照人的方式生活，越来越像人。
　　可他并不是人。

　　人不会有发热期，不会单纯地依靠生理本能行动。

　　樱桃眼睛酸酸的疼，她觉着或许被烟熏到了。
　　明明没有风，明明苹果木的烟不会吹到这里来。

　　她慢慢地走过去。

　　龙递给她一串刚刚烤好的肉片，金色的眼眸中没有对她的谴责，他并不在意被她辱骂甚至推开。
　　是真的不在意吗？
　　樱桃不知道。

　　她甚至不清楚，龙会不会产生人的情感。

　　从某种方面来讲，龙对她的确不错。他会给她找食物、蔽体的衣服、并按照她的意愿来布置居住的地方。
　　可另一方面，龙也的的确确地强行占有她，违背她的意愿。

　　两人的关系有些像各取所需，互相满足。
　　可如果真的是各取所需，樱桃此刻也不会这样难过。

　　她想要坐下，龙拿了软软的垫子，放在她身下，避免宝石的棱角在她肌肤上留下痕迹。

　　“你好久没有吃东西了，”龙说，“是吃不下吗？还是想吃其他的？”

　　樱桃没说话，她默默地用牙齿咬烤好的肉片。
　　很好吃，淋了一些野蜂蜜，加了海盐，还有淡淡柠檬汁的香味。

　　吃着吃着，眼睛有点疼，视线模糊。
　　无声的落了下来。
　　肉片更咸了。

　　温热的手擦拭着她的眼角，龙的声音低低：“对不起。”

　　樱桃默默地掉着泪花，她狠狠地咬着肉片。
　　想说什么，可嗓子很痛，像狠狠吞下一大块柠檬，又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
　　说不出来。

　　“要不要吃些水果？”龙说，“再过一段时间，你说的那种红心的火龙果就熟了，到时候我——”
　　“喂，”樱桃仰脸，灯光下她的眼睛闪闪，“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像熟透了的秋葡萄，往日里看，总像是蒙了一层薄霜。
　　而现在，薄霜融了。
　　全部融化在这泪光中。

　　龙捡起从她肩膀滑落的“毛巾”，耐心地为她擦拭头发：“你说。”
　　他很喜欢听她说话。

　　哪怕从她口中说出的词语，要变成利剑插入他的心脏。

　　“我和你不一样，”樱桃说，“我不可能会怀上龙的孩子。人类没有发热期，更不会单纯地为了后代而寻找配偶。你选择我就是个错误，我们不可能会有后代——”
　　“那又如何？”龙靠近，火被风吹动，影子闪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樱桃，“有没有后代无所谓。”
　　“我只想要你。”

　　无法否认的是，龙真的很漂亮。
　　无论是龙形态，还是人的样貌。
　　金色的头发与眼睛，右眼下的漂亮泪痣，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颤动。
　　樱桃呼吸一窒。

　　她问：“……那不做可以吗？”
　　龙毫不犹豫：“不可以。”

　　“那你刚刚还说只想要我！”樱桃含泪咬了一大口肉，把她的腮都顶出来鼓鼓的一块，“骗子！”
　　“这也是想要的一种，”龙轻柔地亲吻着她的泪痕，喟叹，“不仅仅是这种方式，我也想吃掉你。但又舍不得，只能这样，你的眼泪、声音……全部都是我的。”

　　樱桃吐槽：“难道连排泄物也是你的？你要不要？”

　　龙一僵。
　　弹了一下她的脑壳，龙严肃地教育不听话的熊孩子：“小家伙，在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