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尉洛子

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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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桐居里安安静静的，江锦没在，苏寒露回了屋里换了舒服的衣裳和睡鞋，歪在炕上把玩替她换回三千两白银的夜明珠。

　　石榴去收拾那些换下来的衣裳，葡萄端了在耳房炖了一上午的冰糖雪梨羹进来，放下汤盅兴奋搓手道，“快让我看看！姑娘简直是再世诸葛！”

　　苏寒露把夜明珠丢给她，用勺子搅着羹汤，慢慢吹着吃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一下坐直了身子——

　　葡萄被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苏寒露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冷笑一声，“把珠子收好。”

　　差点上了江意行的当！

　　她冷静地思虑再三，马家铺子她谋划了半年之久，肯定不呢放手，既然如今闲着也是闲着，那江意行也不是个懂事的，她索性就好好调教他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是规矩。

　　想明白其中关节之后，苏寒露让石榴去书房收拾笔墨出来写东西。

　　石榴把屋里侍奉的小丫鬟都打发出去，到外头玩去，她立在书桌旁边替姑娘研墨。

　　过了会儿，她茫然道，“咱们已经有棺材铺了，怎么姑娘还要做这个？”

　　苏寒露搁下笔，吹着墨迹，解释道，“想让他拒绝我。”

　　石榴十分不解姑娘的用意，道，“六爷已经说要把马家铺子给姑娘了，姑娘怎么拒绝了？”

　　苏寒露淡淡道，“他又不是真的给，不过是口头上糊弄我。”

　　石榴可没听出来六爷有糊弄人的意思。

　　苏寒露怀疑江意行说的铺子，和她想要马家铺子的不是一个地方。

　　她心中只知道一个马家铺子在江意行手中，倘若他实际上想借她的别的铺子，她却一心以为他送她的是马家铺子，岂不是暴露了她至少与马家铺子的忽然倒台有牵连。

　　再让他因此顺藤摸瓜，她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不论如何，苏寒露绝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江意行这么上心自己，生怕自己把江锋祸害，鱼饵一放就上钩，她也得做出个精诚所至的样子，让他把马家铺子死心塌地的给她双手奉上。

　　墨迹吹干之后，苏寒露把信封好，吩咐葡萄，“送去盘石院给六爷，去了也别在那里闲扯，早早回来。”

　　葡萄一直惦记着财神爷六爷，自然不推脱的去了。

　　没多久，腿脚快的葡萄回来了，兴奋地举着手说，“姑娘！六爷赏了我一两银子！大财主啊这是！”

　　苏寒露道，“拿来我看看。”

　　葡萄展开手心，把银子递到苏寒露面前，“是个银瓜子！”

　　是个崭新的，没有磨平棱角的银瓜子。

　　苏寒露摆摆手，“你收着罢。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让石榴去，不能好处只让你一人得了。”

　　葡萄笑嘻嘻去藏银子了。

　　江意行皱眉看着桌子上的一页纸，心中很是困惑不解。

　　纸张最右边写着两个大字：“殡葬”。

　　左边是一行小字，写的是开丧事铺子的货物，……苏寒露……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头一次做买卖，要开做死人生意铺子……

　　他坐这里盯着这页纸已经看了好久。

　　纸元宝、香烟烛火，承办白事，甚至替人披麻戴孝哭丧。

　　江意行心情复杂的看剩下的半页，越看越纠结。

　　她是内宅该安安稳稳等着待嫁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到这个，究竟这孩子那两年从西北辗转到京城，都经历了什么！

　　他敢说，就是府里那些多少年的老仆，给他们自由身让他们出门做生意，都未必有谁肯做这一门生意。

　　尤其在他看见其中一项，竟是专门帮大牢里的囚犯收敛体面，这种心塞与违和感达到了极点。

　　他把折起来，压在镇纸下，犹豫再三，还是让人把苏寒露请来。

　　然而待人来了，他却沉吟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苏寒露见他这般，直截了当道，“这个生意我是坐定了。六叔方才也说了，做生意这种事，做生不如做熟，‘白事’与我而言，并不陌生。
　　相反六叔提议的什么胭脂水粉或者针织刺绣，我却是真的不怎么精通，甚至是毫无兴趣。再说，都是小本买卖，惠顾民生，做什么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江意行听得眉头直皱，“寒露，你听六叔一句劝——”

　　“六叔，我是诚心来问六叔借铺子的，不是来同六叔商议我用铺子做什么的。我拿这个给六叔看，一是因为要借用六叔的铺子，用它做什么不做什么，自然要与六叔说个明白清楚；
　　二来，六叔也知道，我本来托了大表哥帮我寻相宜的铺子，结果大表哥帮我心切，行事颇有些紧张，我怕耽误大表哥，所以才临时改投六叔门下。
　　到底我是个女子，不便外出，许多事情要做起来，不止是动一动嘴皮子那么简单，还要有人帮忙时不时盯着看着周全着。索性我是撂开了手的，做什么生意，有什么区别？”

　　江意行本来是根本不会同意她的这个主张，但是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发愁起来：
　　不过是寻个铺子，锋哥儿就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再往后有别的事情要有人出面，还不知道那孩子要怎样折腾。

　　尤其此事得快刀斩乱麻。

　　江意行想了想，委婉劝道，“若是胭脂水粉、针织刺绣你不感兴趣，有没有别的你喜欢的，熟悉的？”

　　苏寒露皱眉，“也就是说六叔不同意了?”

　　江意行敏感的觉察她不想再说要走的意图，立刻用话来稳住她，“也不是不同意，不过是，我对这门生意也不是很清楚。不如容我多看多打听两日？后日我给你答复。”

　　他以为这样回转一下，在想点办法，让她知道做这件事的艰辛，她说不定就会该换主意。

　　谁知苏寒露心意坚定，起身笑着便要告辞，屈膝谢道，“即是如此，寒露便不打扰六叔了。这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才想出的主意，说是不让钱空着，不如说我一时兴致使然。
　　寒露多谢六叔提点，这事不如就此罢了。不过日后若再要求六叔什么，六叔千万别像这次一样狠狠拒绝寒露才是。”

　　江意行立刻起来拦住她要走的路，无奈道，“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急性子。也罢，我那地方借你使来并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放心。”

　　苏寒露见他终于松了口，心下一哂，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随即笑道，“六叔说到做到！至于答应六叔一件事，莫说是一件，哪怕一百件都行。”

　　江意行被她这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逗笑了，邀她重新入座，亲自上茶，叹道，“好。是这样，原本要借给你的铺子还在拆屋大修，待这铺子重新修好，我一定立刻交予你，如何？”

　　苏寒露低头沉思。

　　江意行端起茶钟慢慢抿着茶，等她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