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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抚琴 ...

  •   悠扬的琴音自邢安星的指尖流淌而出,他神色无比认真,目光专注地落在琴上,只偶尔抬头看向赫连澜,视线交会便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他此时一身杏红长衫,面上带着几分醉态,光是坐在琴前垂眸的模样便赏心悦目,何况他弹奏的一曲《平沙落雁》静中有动,大气磅礴。

      都说琴曲千人弹奏便有千般模样,邢安星的曲中弹出了三起三落,将雁群争落、呼鸣、齐鸣、孤雁引吭哀鸣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仔细观察不难看出比起之前的小玲来,邢安星的指法上有些生涩,像是有段时日未抚琴了,但听来仍旧让人惊艳。

      赫连澜不由地坐直了身子,他此前从不知晓邢安星会弹琴,更不知晓对方弹起琴来,是这般让人挪不开眼的模样。

      这一刻,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在胸膛内飞快地跳动,刚刚他不曾因那坛子女儿红而产生醉意,却是沉醉在了邢安星的琴音中,又或者说,让他沉醉的并非是琴音,而是弹出如此琴音之人。

      邢安星的琴音是宽广的,也是寂寥的,正如他的心境。

      身为一国储君,他必须心怀天下,他有至高的权利、地位,可同时也需要牺牲许多自由,他的童年没有玩乐,没有好友,便如同一只胜了雁群,看似此呼彼应,实则却是无意趣矣的孤雁。

      一曲毕,待他走下琴台,桌边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纷纷鼓掌,狄庆看着赫连澜的目光中尽是毫不掩饰的羡慕:“连公子真是好眼光。”

      赫连澜淡淡一笑,见邢安星走近了便伸手扶他,让他坐回自己身旁。

      这夜几人从酒楼离开时已经是亥时,狄庆与沈成仁分别上了自家来接人的马车,陆亦承也已经将他们的马车停在巷口。

      赫连澜看了眼马车,示意梁嘉和先上去,自己则是接过两人的披风,自己穿好后又替邢安星披上,问道:“夜色不错,我们骑马回去?”

      “好啊。”邢安星喝了酒,也觉马车内有些闷,只是答完后才想起问,“可只有一匹马。”

      今日他们只带了陆亦承与储诚,来时是陆亦承驾车,储诚骑马,他们三人坐在马车内,这时就算让储诚去乘马车,也只有一匹马。

      赫连澜并未回话,接过储诚牵着的马绳,自己跨上马背后便向邢安星伸了手。

      邢安星此时有些头晕,两人又假作了一晚上那样的关系,因此并未觉得对方的动作有什么不妥,搭上他的手借力一跃,坐到了赫连澜身前。

      “你们直接回客栈。”赫连澜对储诚及陆亦承交代,说完也不管那头两人的反应,一甩马绳,那马便一跃而出。

      陆亦承不放心邢安星,但马车行得慢,赶不上飞奔的马匹,他也只能在后头干着急。

      深夜的街头已经几乎看不到其他行人,两旁的人家也都暗了灯,唯独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赫连澜双手自邢安星身体两侧穿过,拉着马绳,几乎便是将人半抱在怀中,风自两人耳旁呼啸而过,但邢安星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背紧贴着的那个胸膛传来的热意。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姿势竟比刚刚在酒楼时更加亲密。

      “澜,澜大哥……”邢安星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可喊完又不知该说什么。

      “嗯?”赫连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于是问道,“冷吗?”

      两人身高接近,为避免被挡住视线,赫连澜微微歪了头与邢安星错开,说话时的气息便正好落在刑安星耳侧。

      邢安星摇了摇头。

      他现在何止是不冷,他感觉心中仿佛有一簇小火苗正在不断燃烧,烧得他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着热气。

      赫连澜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他这一刻的无措,让马慢了一些,自己也松开了一只手,只用单手握着马绳,与邢安星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但如此一来,两人一马便更像是在夜色中漫步。

      “我没想到你还会弹琴。”又走了一小段,赫连澜忽然开口道。

      邢安星笑道:“澜大哥都能学习毒术,我怎么就不能会弹琴了?”

      今日弹了琴,他自己也有些高兴,没想到旧日所学,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赫连澜道。

      比起意外,其实更准确应该说是惊喜,认识邢安星以来,对方似乎总能带给他惊喜。

      “其实我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碰琴了。”

      “小时候见皇祖母弹琴觉得有意思,便求着皇祖母教我,弹了一阵后,父皇又请了专人来教我。”邢安星简单解释完,又道,“小时候父皇督促我学文课,父后督促我学武课,除此之外还要学习礼仪规矩、朝中律法。我时常在想,是否真的有人在意我喜欢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后来祖母教我弹琴,弹琴对我来说便算是一种放松。”

      因为没有人要求一位皇帝必须会弹琴,所以只有弹琴他是为自己所学,这样的念头反倒加深了他的兴趣,后来邢辰牧与卓影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自然是心疼,便专门请了一位琴师教他抚琴,至于他学得如何并没有人干涉,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赫连澜一愣,想起自己学习毒术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明白,身为皇子,许多事是生来便注定好了的,但至少在有限的生命里,总该有那么几件事是为了自己而做。”

      “是啊。”邢安星笑叹,“说实话,这种时候我还真有些羡慕清大哥呢。”

      同样是皇子,但因为有更加沉稳可靠的赫连澜在,赫连清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赫连澜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摇头道:“若没有我这样的哥哥,他或许反倒能快乐许多。”

      “怎么会!”邢安星十分诧异赫连澜竟有这样的想法,“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做梦都希望我哥是父皇父后所出,这样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当一个闲散王爷。”

      早在十年前赫连清来冉郢那次邢安星已经察觉到,赫连清的世界十分纯粹,他生性开朗乐观,待人真诚,长在深宫内苑,却还能维持着孩童心性实属不易,可见以往被保护得有多好。

      真要说多个哥哥有什么坏处,或许便只有在争储一事上,可赫连清也并不像对皇位感兴趣的模样,因此邢安星只能猜测,或许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又或者他们有什么误会未曾解开。

      赫连澜似乎不欲再多说赫连清的事,恰好这时马已经行至客栈外,因着后半程那马都只是载着两人在散步,所以反倒是乘马车的三人先到了,陆亦承与储诚正焦急地等在门外,见到他们立刻迎上前。

      “二位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储诚简直想就在这给两人跪下。

      跟着赫连澜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赫连澜如此冲动行事,非但没顾及自己的安危,还拐带了人家的主子,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嗯。”赫连澜看了他一眼,也未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与邢安星一道翻身下马后便入了客栈。

      客栈里众人也都还等着,邢安星安排好了晚上守夜的影卫,让其他人都先去休息。

      而葛盱留了下来,不但他自己留下了,还拉住了原本打算回房的陆亦承。

      他始终记着那五十棍,赫连澜不提他也不敢糊弄过去,尤其二位主子是来永肃城查案的,越到后头只会越危险,因此这五十棍他想早些挨着,也好早些恢复。

      他将想法与赫连澜如实说了,此时店里的掌柜和小二都已去休息,最是适合做这事,赫连澜没什么意见,便让陆亦承去厨房将烧火棍取了过来。

      大堂里不好施展,两人直接到了客栈门外的空地,葛盱面对门跪下,准头对陆亦承道:“来吧。”

      说罢他便把早准备好的帕子咬入口中。

      木棍落到肩背的肌肉上,发出一声闷响,可却远没有达到葛盱预料的痛感。

      陆亦承至多只用了五成力,葛盱压下心底的惊讶,默默数着数。

      哪怕陆亦承已经手下留情,承受五十棍仍是不易,背部的位置有限,到三十多棍时,背上已经几乎没有完好之处,在往后,落在原本伤处的每一棍,都是成倍的折磨。

      终于熬满五十棍时,葛盱的整件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垂头缓了一会儿,正打算起身,就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只手,而手的主人另一只手中还握着刚刚的烧火棍,见他没反应索性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葛盱这时才回神,低声道:“多谢。”

      也不知这谢的是陆亦承现在扶他的举动,还是当初对方替他求情之事。

      看完了葛盱被打的这五十杖,赫连澜与邢安星回了屋,才一进门邢安星便笑道:“澜大哥也看出来了吧?亦承他并未用全力。”

      “嗯。既然让他主罚,要使多少劲儿,怎么打自然都是由他决定。”

      “所以澜大哥当初说要让亦承来罚时,便已经想好了这一点?”邢安星好奇道。

      毕竟如果让储诚来罚,储诚为了避免惹赫连澜不快,必然不敢手下留情。而陆亦承不同,陆亦承是邢安星的人,赫连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难他,因此他反倒能大胆一些。

      “我也并不肯定你的人到底会不会手下留情。”赫连澜解释,“这次的事毕竟也涉及到他,今日他自己动手罚了葛盱也算是出气,将来便不要再生隔阂。”

      “原来你一直在替葛盱考虑,只是不知他是否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邢安星知晓葛盱跟随赫连澜多年,这次的事赫连澜是有心给他一个教训,只是他没想到那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对方已经想了这么多。

      ###

      过了片刻,严舒送了热水到屋中,两人简单洗漱过后便要休息,邢安星先洗漱完躺入衾被中。

      没一会儿赫连澜也洗漱完走到床边,他伸手解开腰带,邢安星瞪着眼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翻了个身,变成面对墙壁的姿势,赫连澜见状有些好笑,慢条斯理地脱去外袍,开口问:“星儿喜欢睡哪一侧?”

      邢安星觉得赫连澜开口了,自己还用后脑勺对着对方显得不礼貌,只好又转了回来,只是一双眼,始终不知该往哪儿看,最后他道:“我都行……”

      “那我睡外侧吧。”赫连澜替他做下决定,掀开棉衾的一角也躺到了床榻上。

      床头的烛火熄灭,邢安星尽量让自己往里侧贴了贴,过了一会儿,醉意上涌,他真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之间他低声开口道:“澜大哥晚安。”

      赫连澜笑了笑,跟着道:“晚安。”

  • 作者有话要说:  同床成就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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