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在上》纳兰写意

2、碟仙

　　时间回到七年前，尹聿毕业的那一晚。
　　何子凌如往常一般静静跟在尹聿身旁，含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周围鬼影幢幢，一个鬼影飘过来，搭着何子凌的肩，语重心长道：“人鬼殊途，你们是没有结果的，放弃吧。”
　　何子凌笑着摇头，几十年来，他就只喜欢上尹聿一个，要他如何放弃？
　　鬼影又道：“你看这三年来，他都不再独自待在寝室，定是对你无意，你又何必再执着？”
　　何子凌依然微笑着，尹聿躲着他，他又何尝不知。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他只要能静静的看着他，就足够了。
　　鬼影道：“你忘了你不能离开此地么？他已经毕业了，马上就会离去，说不定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你等什么？”
　　何子凌仍然微笑着，他已经想好了，就算离开此地会让他每时每刻受那万箭穿心之苦，只要能看着尹聿，他也愿意。
　　鬼影跌足：“好吧，我算是服了你了。土地爷知道你的事，你何不去求他一求？”
　　何子凌微笑：“我不想让土地爷为难。”

　　“嗬嗬嗬嗬，子凌啊，你就是这么个乖巧的性子，几十年了，也不见你变过，叫土地我如何忍心让你受苦啊！”
　　何子凌惊讶的看着土地爷从身后冒出来，上前给土地爷鞠了一躬：“土地爷，子凌这些年来承蒙您照顾，现在要走了，您多保重。”
　　土地抚着白花花的胡子，含笑道：“不急不急，咱们来打个赌。”
　　何子凌疑惑：“打赌？”
　　土地含笑点头：“是的，打赌，如果尹聿能够重返宝峰，我就解开你的禁制，让你能够离开此地，无论到何处，都不受惩戒。”
　　何子凌苦笑：“您也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么？”
　　土地但笑不语。何子凌心里挣扎着，答应还是不答应？闭了闭眼，何子凌狠下心：“我答应！”

　　七年来，何子凌每日都会站在宝峰山最高处眺望着远方，天的那边，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一年，两年，三年……七年，何子凌终于等到了！
　　他，长高了，成熟了，而自己，却永远的停留在18岁。他，更加意气风发，更加帅气。七年来，何子凌没有怨过，可今天，看到思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心里却万分委屈。他可知道，有一个人痴痴的等了他七年？不，是十年！
　　晚上，何子凌忍不住去问他：你为何要躲着我？为何要躲着我？
　　他却害怕！害怕啊！他竟会怕他！何子凌想哭。知道自己死了，他没有哭，一个人飘忽着度过漫长的几十年，他没有哭，尹聿避着他，他没有哭，忐忑的等待七年，他没有哭，而今天，他想哭。
　　何子凌站在宝峰山最高处，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尹聿毫无眷念的绝尘而去……

　　土地出现在何子凌身后，微微叹息：“子凌，如今你可还是要离去？”
　　子凌凄然一笑：“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接受我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七年前，就算时刻得承受万箭穿心之痛，我也要跟随他，何况是现在？不管怎么说，是我欺负他在先。”
　　土地笑了：“子凌啊，永远是那么的执着。好吧！我成全你！”
　　土地左手持着拐杖，右手结印，口吐真言：“以宝峰山土地之名义，解何子凌之地缚术，赦！”
　　一道暗黄色的光从何子凌灵台冲出，收到土地的拐杖中。何子凌只觉得身体一片舒爽，心里竟有些念念不舍，是啊，这是他流连了几十年的地方啊。
　　土地慈爱的看着何子凌：“去吧，子凌，实在不行，还回来，宝峰山永远是你的家。”
　　何子凌眼眶湿润了，哽噎着上前拥抱了一下土地：“土地爷，我会想大家的。”
　　土地推开何子凌：“去吧，我已经把我的印记打在你身上，到了别的地头，先去拜访一下当地的土地，他们会帮助你的。顺便帮我问候一下他们，我也有几百年没和他们联络了。”
　　何子凌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土地爷对他的照顾。何子凌最后眷念地看了一眼他的故乡，瞬间消失了身影。

　　这时，土地忽然对旁边的空气说道：“人都走了，还不现身？”
　　土地的旁边慢慢出现一个身影，竟然是尹聿毕业那晚，劝何子凌放弃的那个鬼影。
　　土地道：“你不打算告诉他？”
　　鬼影笑笑：“他是个剔透的人，若是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定会因为无法回报而心生愧疚。我又如何愿意看见他难受？”
　　土地摇晃着脑袋：“唉，你们这些凡人的爱情啊，土地我不懂，一个个爱得这么痛苦，为何不放手？子凌如此，你亦如此。你们两人都是有慧根的，特别是子凌，以魂体修炼正统道术。也亏得他虽是至阴之体，却有着至正之心，才能修道。可惜，眼看就要突破心动期进入灵寂期，居然在此时碰上尹聿，真是孽缘啊孽缘！”
　　鬼影道：“只有子凌这样剔透的人，不，鬼，才敢去修那正统道术。不像我，只能修个鬼仙。子凌修道，虽说因为魂体之身，让修道的困难比人难上百倍，可一旦道术大成，却是比人身入道之人强上千倍。”
　　土地道：“魂体入道，土地已经有上万年没有听说一例了，如此好的苗子，怎么反而连情之一字都看不开呢？”
　　鬼影哈哈大笑：“这才是凡人的可爱之处，不是吗？！”

　　何子凌跟着尹聿回了一趟家，看到了尹聿的父母，何子凌忽然有些脸红，他在想，自己算是儿媳还是女婿？一个人在那里扭捏半天，忽然又苦笑了，尹聿根本就不承认自己，自己在那里纠结这个问题，是否为时过早？
　　尹聿只停留了一晚，第二天就搭飞机去学校。下机时，已经是晚上10点，何子凌跟着尹聿来到了T大，尹聿正在读的是临床医学，开学就是研二了。
　　到寝室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尹聿很奇怪，黄晖他们不是昨天就到了吗？怎么寝室里静悄悄的？他可不相信他们会这么早就睡下。
　　门打开，尹聿被吓了一跳，房间里只点着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印在黄晖三人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黄晖回头，咧嘴笑了：“子凌，你来了，快过来，咱们正准备请碟仙。”
　　尹聿皱眉，他可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忽然想起那个人，尹聿心神一乱。“亏你们还是学医的，也不嫌丢人，我可没兴趣。”
　　黄晖不介意的笑着挥手：“行，那你安静点儿，别出声啊。”

　　尹聿拿了衣裳，自顾自到厕所冲凉。
　　何子凌皱着眉，这大学竟也是建在坟场之上，特别是现在，还要几天才开学，人气不旺，阴气很盛。何子凌看着黄晖几人虔诚无比的在那里请着碟仙，心里犹疑。耳边听到厕所传来的哗哗的水声，想起十年前那晚，何子凌冰冷的体温有逐渐上升的趋势。
　　不由自主的飘到厕所内，何子凌欣喜的发现尹聿用的是冷水。清澈的水柱冲刷在尹聿健美的身上，水珠顺着尹聿的脖子向下流，流过胸前的红豆，流过平坦的小腹，流过……
　　何子凌发现尹聿的身子比10年前更有魅力，盯着水珠流过之处，喉结一阵滑动。
　　尹聿似有所感，侧身看了一眼门这边。何子凌明知尹聿看不到他，仍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鬼有呼吸？）。尹聿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继续洗。何子凌松了口气。

　　门外，黄晖三人聚精会神的请着碟仙。
　　只听黄晖虔诚的道：“碟仙，请出来。碟仙，请出来。”
　　不过三四分钟，黄晖三人就感觉到了！手指下得碟子开始匀速转圈！
　　黄晖兴奋道：“碟仙，请往前走。”
　　碟子缓慢而匀速的往前走。
　　黄晖又兴奋道：“碟仙，请往后走。”
　　果然，碟子又缓慢而匀速的往后走。
　　试验成功！三人只差兴奋的大吼了！
　　黄晖急忙道：“碟仙，请问我这学期能交到女朋友么？”
　　碟子缓慢的移动到“否”字处停下，黄晖顿时唉声叹气。
　　王城连忙道：“碟仙，请问我这学期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么？”
　　碟子缓慢的移动到“否”字处停下，黄晖大笑：“有尹聿在，你就别想了！”
　　杨威叫道：“让我来，让我来！碟仙，请问我这学期会不会再挂科？”
　　碟子缓慢的移动到“是”字处停下，杨威大哭：“不是吧？又要挂科？”

　　黄晖生气：“这什么碟仙啊？一点都不灵，只会否否否！不如叫否仙好了！”
　　三人大笑：“就是就是！叫否仙！”
　　何子凌听到门外几人在那里说着些对鬼神不敬的话，微微皱眉，鬼神也是可以随便非议的吗？
　　尹聿也听到了，正待出声喝止，却发现不对劲，原来门外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笑声嘎然而止，三人发现碟子正不受控制的剧烈晃动起来，烛光无风而动……
　　“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