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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长时富贵谁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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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听娘说过,他出生时,正值秋季,上天降下祥瑞之兆,因此他爹给他起名为“瑞秋”,希望他能一生吉祥、光耀门楣。
瑞秋之父,傅锦德,行商有道,至今已富甲一方,但他仍摆脱不了商贾地位卑贱之命。瑞秋是他与夫人紫涵继五位千金后的第一位公子,因此,傅锦德对瑞秋寄予厚望,望假以时日,他可以一举中的,高中状元,光复门楣,光宗耀祖。
瑞秋的出生说来确实诡异,仿佛是天子下凡,也好似魔鬼问世。
紫涵临盆那会是夜里,天空像是被盖了块黑布,没有皎洁的月光,甚至连晦暗的星光都没有。
傅锦德在屋外来回地走,一旁的管家和家仆也焦急地等待着。
当屋内响起第一声啼哭,众人都笑逐颜开,而如墨般的天边竟绽出火红之色,更为奇异的是,红云周边一圈如白昼般的光亮,使那云朵红得独树一帜,红得令人神往。
傅锦德喜悦之余,心下也难免生出疑窦。
抛却犹疑,傅锦德推门而入,稳婆将已包裹好的孩子递给他,口中道着“恭喜傅老爷喜得公子,母子平安。“
都已经是5个孩子的爹了,傅锦德的喜悦之色仍是溢于言表。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绕到山水屏风后,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紫涵,高兴地道:“紫涵,我们有儿子了!我们终于有儿子了!”
紫涵看到丈夫如此开心,亦是喜露于色,“来,把孩子抱给我看看。”傅锦德把孩子抱至紫涵面前,紫涵宠爱地为孩子掖着襁褓,转而望向傅锦德,道:“成轩,你给孩子起个名儿吧。”“成轩“是傅锦德的号,只有紫涵和几个老友会这样称呼。
傅锦德笑着道:“夫人,咱这孩儿将来一定不简单!”看着紫涵疑惑的表情,他将方才所见原原本本地说了一回。“叫‘瑞秋’吧?”他询问着夫人的意思。
紫涵一听,嗔怪道:“这名儿有些女气。”
傅锦德在床沿坐下,看着瑞秋,道:“你看咱这孩儿,眼睑狭长,小脸粉扑扑的,将来定是像你一样好看的,女气些不碍事。”
紫涵不愿与相公争论,也就无奈答应了。
没多久瑞秋便睡熟了,紫涵也因生产早已疲极,傅锦德轻柔地为她掖好被子,劝其早些歇息。他将瑞秋留在紫涵那里,让乳娘和紫涵的陪嫁丫鬟晓芙在旁侍候着。管家早已替傅锦德打点好了稳婆,是夜,他也乏了,他怕夜里吵着紫涵,自己便去东厢房睡了。
次日,瑞秋的5位姐姐得知她们娘夜里生了个小弟弟,就都早早地来到紫涵屋里,弄得屋里热闹非常。
“呀,娘,弟弟叫什么名儿啊?”五个人围着芙姨抢着看瑞秋,大姐姬凤首先发问道。
“弟弟长得真可爱。”之后五个姐妹就七嘴八舌说着,紫涵和芙姨根本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笑着看着孩子们。
“芙姨,你把小秋抱过来——姬凤,袅雨,恋蕊,玖梧,林甸,你们也一块过来。”
芙姨年纪比紫涵大,所以尊称她为“姨”。至于“姬凤”、“袅雨”、“恋蕊”、“玖梧”和“林甸”则是她们家的五朵金花,朵朵耀眼夺目,各有各的不同,若是一齐上街,那定是要引起不小的轰动的。谁叫她们有个美丽、温婉的娘呢!其实,也不是傅锦德有多难看,只不过,身为五个孩子的爹的他已发福,外貌已与年轻时相距甚远,而,紫涵却没有,依旧美丽如初,有如落入凡间的仙子,美得不可企及。
五个闺女都随着芙姨来到紫涵的床榻边,但视线依旧紧跟着她手里的婴孩,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似乎是怕芙姨会不小心把她们的弟弟磕着碰着似的,盯着她把弟弟交到娘手里。
“娘,我也想要抱抱弟弟。”身为二姐的袅雨最先开口要求抱小弟弟。
紫涵阻止道:“你自己也还小,等长大了再抱吧~”听到娘如是说,与袅雨同胞的恋蕊连连称是。
“弟弟叫什么名儿啊?”姬凤再次发问,脸上满是期待。
紫涵半倚着床,笑得像绽放的花儿一样灿烂,少了昨日的疲态,“叫瑞秋。”
十岁的姬凤嘟起小嘴道:“又是爹给起的名儿吧?他起名总是怪得离谱!”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
紫涵听着大女儿这么说,也跟着抱怨了句:“可不是么,真拿他没辙~”
原来傅锦德给自己五个闺女取名有这样的玄机——把每个人名的第一个字的谐音连起来,那就是陶渊明《归园田居》中的一句“羁鸟恋旧林”,第二个字则是大自然的五种现象的谐音字:风、雨、雷、雾、电。
一想起自己的名字,除了还未识得多少字的两岁的林甸,大家均面露无奈之色。
闹腾了好一会,紫涵突然想起,“今日你们不用学习吗?”看着她们留恋不舍的样子,紫涵催促道:“可以去了~”
待孩子们离开,紫涵小心翼翼地抱着瑞秋,在他睡熟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神情里是浓浓的关爱……
“小姐,您也休息一下吧,小少爷正睡得香,晓芙先代您照看着。”芙姨是个上了点年纪的老仆人了,从未成过亲,但她是看着紫涵长大的,所以待紫涵也视若己出,关爱有加。
紫涵莞尔,轻摇头道:“不碍事,我还不累,想再多抱会儿。”芙姨走至床边,为紫涵掖了掖被子,“你呀——”随即又疼爱地看着瑞秋,对紫涵道:“这小少爷长得还真是像极了小姐您啊,您看他那眼睛,将来一定也是水灵水灵的。”
紫涵听了这话,秀眉微蹙,“男孩子长得这般好看,不知是福是祸……”
芙姨见状,走至桌前,一边倒热茶,一边说着:“小姐,您呀,就是这样爱操心。生得好看那自然是好事,哪家爹娘希望自个儿的孩儿长得丑的。”
说话间芙姨又来到了床边,紫涵将瑞秋交给芙姨,接过精致的瓷杯,浅呷了一口,似乎只是想润润唇,又接着道:“你说的也对。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芙姨示意紫涵后便把瑞秋抱走了,想让她好好歇会儿。昨个夜里,瑞秋可是没让紫涵省心,时不时地啼哭,紫涵几乎一宿没怎么合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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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晃眼吧,也就临近瑞秋的满月了。傅锦德又恰好谈成了一笔生意,正在家中。
“成轩,上回孩子出生,我们也没请人来。这回孩子满月应该热热闹闹地办一下了,也希望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紫涵已是修养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给孩子做些小鞋、小衣裳什么的。她总是不放心孩子穿外头买来的衣物,觉得他们的做工一定不精细,会伤着孩子。
傅锦德正抱着瑞秋逗呵,听了夫人的提议爽快地应和道:“这自然好!”随即又对小瑞秋道:“小秋,来,叫爹爹。爹爹要给你办个满月酒,乖,叫爹爹。”
瑞秋才不明白他说什么呢,只是睁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扯着爹爹衣领一角,好似对那个比较感兴趣,还咧着嘴笑。
“你也真是的,他一月还没满,怎会讲话?”紫涵在一旁看着相公像个孩子一样,莞尔道:“你好像1岁时还不会讲话的吧?”
傅锦德被紫涵说的脸上一红,羞赧至极,忙正色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记着做甚!我娘也真是的,连这事都告诉你——”
紫涵看到相公羞惭的样子,掩嘴而笑。
傅锦德正了正身子,佯装严肃。“夫人看要请些什么人,一会我好去写请帖。”
紫涵将线打了个结,剪断。“我也没什么人要请的。除却我娘家人,其他人你定吧。”
“嗯,那好。”转而对小瑞秋道:“小秋,爹爹要去忙了,先让娘亲陪你玩着。”
紫涵放下刚缝好的衣裳,接过瑞秋,看着相公离去的背影,心下想着:终于生了个男孩了。瞧他那高兴样,真是恨不能把瑞秋时时带在身边。小秋,爹爹很爱你,你不要让他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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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酒那日,到处火树银花,金龙醉凤,好不热闹。
傅家原本宽敞得有几间房那么大的正厅此刻正骈肩叠迹——身着便服的官员,与傅锦德有生意往来的商贾,还有紫涵的亲人,无不穿戴奢华。
相反紫涵倒是只着一身素朴的紫色长裙,却将她的身材勾画得琳珑有致。才只过了一月,她就恢复了生产前的身形,这是多少女子都艳羡的。紫涵周身上下没有过多的钿头银篦,唯有髻上的紫宝石发簪,那是傅锦德与她的定情之物。
“素来听闻那穷酸商贾的夫人美若天仙,看来传闻非虚啊。”
“是啊,那贱商贾真是好运。”一脑满肠肥的矮胖官员接口道。随后,目光又直勾勾地盯着紫涵,“哎……“心下想起自家那几位,纵使落水三千,但求此一瓢饮足矣。
相较于夫人的出众夺目,傅锦德则显得平庸许多,除却一脸难以掩藏的喜悦。
“成轩、嫂夫人,恭喜恭喜啊。“
“多谢张兄。”傅锦德和紫涵一同接受着宾客的祝福,大方地还礼。
姬凤,袅雨,恋蕊,玖梧,林甸都是由丫鬟带着的。她们都穿得喜庆,刚一踏进正厅便引来众人哗然——虽然她们都还小,但那种美人的苗子已经显露无疑了。
众人除了纷纷上前祝贺傅锦德喜得贵子外,还不住地夸奖傅锦德好福气,有美丽温婉的夫人,闺女们也都各个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他听了这话,自是喜不自禁,比发了大财还乐呢!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傅锦德走至堂中,振声道:“承蒙各位赏脸来参加小儿的满月酒。傅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芙姨抱着瑞秋来到傅锦德和紫涵身边,瑞秋看到这么多人也不怕生,反而笑得更欢了,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堂中赞美之声震耳欲聋,傅锦德和紫涵也都作揖以表谢意。
出场了一盏茶功夫,瑞秋便困了,于是,紫涵和芙姨就抱他进去了。席间,众人仍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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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涵到了屋内,便让芙姨去请了自己的娘亲来。
老夫人来得有些着急,“紫涵,来来来,让我好好瞧瞧我的孙儿。”
瑞秋一到紫涵娘亲王氏手里就咧着嘴笑,那可是给足了老人家面子。王氏抱着孙儿,那高兴样仿佛自己年轻了十多岁似的,“哟,瞧,我这孙儿长得多机灵呀!生得也好看!”抱在手里不停地逗乐,瑞秋就喜欢这样,笑得比方才更欢了。
和瑞秋玩了会,老太太也有些累了,把孩子又交还给了紫涵。“闺女,看你这样,我……我是真高兴——”说着,眼中氤氲着水气。
王氏已近耳顺之年,今日即便是一身上好绸缎,加上巧夺天工的绣工,也依然回不到当年的绝代风华,有些岁月不饶人的惆怅。但见得紫涵生活美满幸福,也是喜极而泣。
“娘,你看你,这本是高兴的事,为何掉泪呢?”王氏擦去了滑落的泪珠,“是,是。你看,娘真是老了,老了啊。”
到底还是娘亲最贴心,明白闺女的心思,娘俩在屋中又聊了许久,忘了时辰。直至王氏的丫头来,说席都散了,娘俩才依依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