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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神秘男人柯罗诺斯 ...


  •   两年后。

      前几日还阴云密布的伦敦今天突然放晴,碧蓝的天空一览无余,白厅街的丘吉尔古铜雕像上停留着一两只安静的白鸽,黑色的出租车在干净的街道上飞驰,林立的店铺依旧还是老样子,路人行色匆匆,无暇顾及周遭事物。

      时间在流逝,但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白厅外交部大楼的一间办公室,如果有人此刻驻足在门口,将耳朵凑到紧闭的大门,那他或许就能听到房间里这时传来了一道活力满满的男声——“Mommy!!”

      这称呼让一向不露声色的外交部常务次官小姐大惊失色。

      作为外交部常务次官,康斯坦斯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中可谓一连三跳。作为家族中唯一的女性,她走到了可以说英国女性文官的顶峰——毕竟在此之前,核心部门里从未有过女性常务次官。

      除去政治资本雄厚,康斯坦斯成年后还继承了祖母南希·罗素·阿普比爵士夫人的丰厚遗产,数目大到让捉襟见肘的贵族亲戚们都眼红,他们都试图用联姻来捆绑这位外人眼中与祖父相依为命且身负巨额财产的政坛新星。

      不过这位二十九岁的单身女官员向来喜欢用自己那位“早逝的未婚夫”打马虎眼。全内阁的人有谁不知道康斯坦斯·阿普比小姐对她那位初恋情有独钟至死不忘,不知内情的人还私下感叹在现代生活里居然还能有如此罗曼蒂克的爱情存在。

      但别有用心的人总会制造一些其他新闻,真假参半,倒是让不少人都开始怀疑起这位外交部文官一把手的性取向。

      坐在一把暗红色波点软垫扶手椅上的康斯坦斯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握着装了三分之一红酒的勃垦第酒杯,暗红色透亮的红色液体折射出她不屑的眼神,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略施粉黛的脸显得极为冷漠。

      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红酸木雕花桌子的是安德莉亚·泰勒——内政部副常务次官,年龄在三十多岁左右,梳得极为规整的棕发下是一张消瘦白皙的脸,她坚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玳瑁色方形眼镜,那双黑色的眼珠总是犀利明亮。

      安德莉亚凑过去,她的眼神里充满着看好戏的恶趣味:“康妮,有关你的性取向,在白厅传得可是沸沸扬扬啊。”

      康斯坦斯抿了一口红酒,冷笑一声:“ 不过是那群迂腐之人觉得下议院会极有可能通过同性结婚的立法,于是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罢了。”

      “大部分宗教机构都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即使保守党高层力推此法案,但据我所知,大多数保守党议员都持反对意见。”安德莉亚想了想,她有点纠结道:“还有你的祖父汉弗莱爵士——”

      “他对此勃然大怒,无法理解我们的做法,”康斯坦斯无奈地说:“你要理解一下,汉弗莱刚进入白厅工作时,英国政府正好在控诉艾伦·图灵的‘性/颠倒罪’。而且在去年,图灵的罪名被赦免后,看到新闻的他还一脸震惊。汉弗莱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当年审判的罪名会被如今的政府推翻,他认为任何审判都不能脱离历史背景,换句话来说,他对我们这届政府感到十分的失望。”

      “这就是民主啊,”安德莉亚摆了摆手,她对此没有任何过激的看法,“抗议者抗议,执行者执行,媒体们大肆宣扬政府的无能,而我们能怎么办?一意孤行地不理会民意吗?现在已经不是撒切尔时代的强势政府了。”

      说起强势傲慢,这让康斯坦斯想起现任的内阁秘书——他倒是很符合这样的描述。
      “可不管反对的人再怎么激烈反对,” 她的指节有节奏地敲了敲扶手椅,“ 在大多数自民党和反对党工党议员投票支持的情况下,这个法案以压倒优势通过议会二读表决。”

      安德莉亚黑色的眼珠转了转,她不以为然道:“这群政客只不过想要选票,毕竟明年又要大选了。”

      康斯坦斯笑了笑,她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至少努力地往前迈了一步,不是迈向中世纪,而是真正的新世纪。”

      “跟谁相比?”

      “比如俄罗斯。”

      两个人相视而笑。她们都知道去年在俄罗斯发生的各种恐同组织引发的仇恨罪刑案件,还有克里姆林宫颁布的一系列禁止骄傲游行的法令。跟俄方的行为相比,英国政府通过法令明显更受西方人权组织的欢迎。
      无论内部再怎么争斗,对外总是出奇地一致。

      “话说回来,既然你的未婚夫已经去世了,为什么不重新找一个?”安德莉亚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她夹着烟,有点不好意思道:“May I ”

      康斯坦斯皱眉,她立刻后仰着头,“为了你日后的职业生涯着想,你真的应该戒烟了,泰勒女士。”

      安德莉亚挑了挑眉,她定住看了一会儿康斯坦斯,随后有点挫败地放下手中的香烟,“OK,成功戒烟的阿普比女士,你成功地说服了我。”

      “但你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康斯坦斯偏过头,望向落地窗外的威斯敏斯特宫的塔尖,她的目光很平静。
      “白厅一共有十八万名女性公务员,其中高级公务员(SCS等级五级以上)不过千名左右,再往上,走到你我这个位置的女性也不过十人,而这十人当中,离异的占了八成,剩余的两成就是像你我这样的。”

      “比起汉弗莱爵士的时代,这已经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

      “不,这还不够。”康斯坦斯摇了摇头,她的神色比以往更凝重,“我必须在确保自己居于高位的同时让更多的女性有上升空间,这样即使我以后离开了,也有女性可以接替这样的高级职位。”

      安德莉亚愣住了。这就是两年前康斯坦斯接任内政公务员负责人的原因吗?

      两年前,在党派幕僚的建议下,首相将内阁秘书的职责分别拆成了三个职位:内阁秘书、内政公务员负责人以及内阁办公厅常务次官。这样的举措意在削弱内阁秘书对于内阁大臣以及文官群体的掌控力,可以说,这步棋比当年撒切尔政府七年里裁掉了近二十万公务员还要狠。

      而康斯坦斯身为内政公务员负责人的主要责任就是确保文官队伍有能力胜任其职责,以她为主席的常任次官小组(PSMG)就是文官群体的主要管理机构。

      对他们这群公务员来说,康斯坦斯已经成为实际意义上的领班文官。

      “可你为什么会想到离开?”想到这里,安德莉亚就更不明白了,都走到领班文官这种程度了,康斯坦斯就更应该往上升才对呀。

      男人有野心,难道女人就没有吗?

      “咚咚——”此刻响起了几道清脆的敲门声,女士们闻声都纷纷抬头望向那扇棕色的木质大门。
      门开了,一双男士皮鞋缓缓进入视线中,身着Gieves&Hawkes深蓝色西服的男人步伐优雅,他抬起清秀的脸庞,琥珀色的眼珠冷淡地打量了一眼安德莉亚,“泰勒小姐怎么还在这里?”

      此时的安德莉亚还没听出这位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心理学教授的言外之意,她只当这位阿普比先生不喜欢自己在场,于是一向识趣的她正准备起身离开。

      就看到阿普比先生身后突然跳出了一个男人。没错,确实是跳出来的,这个男人看样子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身高大约六英尺,他有着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面容俊美,更让安德莉亚连连惊讶的是,他还有一双跟康斯坦斯毫无差别的墨绿色眼睛!

      “Mommy!!”男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康斯坦斯,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迸发出明亮的光芒,安德莉亚眼瞧着他就像一道极快的闪电,“咻”的一声,就跑到了康斯坦斯跟前,他欣喜地看着她,语气充满着浓浓的眷恋之情,“我好想你呀,”话音刚落,他俯身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一脸震惊忘了挣扎的常务次官女士。

      同样震惊的还有安德莉亚,一想到这个男人脱口而出的称谓,她的嘴角抽搐着,有点想笑又不敢笑,哈哈哈哈康斯坦斯年纪不大居然当母亲了,这可真是本年度她听到的最好笑的八卦。

      但很快,安德莉亚也笑不出来了。

      “安德莉亚阿姨,你也在这里呀,刚才我看到莫兰叔叔了,他正在搭讪一位漂亮的助理秘书小姐,你快去揍他!”
      男人松开手臂,他咧开嘴,对安德莉亚露出一抹极为帅气的微笑。本来想出声教训这小子的安德莉亚看见这么耀眼的笑容,瞬间恍了恍神,还没她反应过来,兜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她连忙拿起手机,脸色一变,“部内有紧急事务,我先去处理一下。”说完,安德莉亚就脸色凝重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再次合上。

      这是怎么回事?康斯坦斯抬头,将疑问的视线投向漫不经心的吉姆·莫里亚蒂——也可以暂时称呼他为阿普比先生。

      毕竟吉姆·莫里亚蒂这个身份两年前可太引人注目了。

      莫里亚蒂慢悠悠地坐到了安德莉亚之前的位置上,他轻微抬了抬下巴,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康斯坦斯身边的少年,“柯罗诺斯,你自己说。”

      柯罗诺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位原始神,代表着时间。但正常人谁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

      康斯坦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柯罗诺斯。这个少年的五官……细看真的有点像福尔摩斯家族的人,如果非要精确到某个人的话,她想或许是——

      “Mommy,我来是想告诉你,daddy……他有危险。”

      “Sorry?”他的思维太跳跃了,让康斯坦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大脑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但率先反应过来的莫里亚蒂却直接起身,他上手拽着少年的领子,动作不大但却力道却很重,他用一种阴冷到让人牙齿打颤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半大小子,嘴里吐露的话带着一丝狠戾,“你不是跟我说是康妮有危险吗?”

      但柯罗诺斯看上去一点都不怕莫里亚蒂。他撇了撇嘴,用那双肖像康斯坦斯的墨绿色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莫里亚蒂,“我要是说实话,吉姆叔叔你肯定不会带我来找mommy的。”

      “等等——”康斯坦斯打断道,“谁是你的mommy?”

      “这里还有其他女性存在吗?”柯罗诺斯顶着一种漂亮的脸,用最无辜的语气反问她,“mommy,你不觉得我的脸长得很像外公、爸爸还有——夏洛克叔叔吗?”

      “当然,如果mommy你不信,我们还可以去做DNA鉴定。”

      莫里亚蒂突然抬起眼皮,他盯着柯罗诺斯,一抹阴冷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发狠的字句从齿间滚落:“鉴定报告半个小时后就可以拿到,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第二次,相信我,你会知道我的手段的。”

      柯罗诺斯难以置信地看着莫里亚蒂,“吉姆叔叔,你居然不相信我!”

      莫里亚蒂安静地翻了个白眼。他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吗?这小子的智商到底是遗传谁的?

      天呐,所以——他是自己跟麦考夫的孩子?康斯坦斯惊异的视线再次集中在柯罗诺斯身上。

      “吉姆,你先放手。”似乎觉得莫里亚蒂的举动有点刺眼,她出声劝说道。

      “你对我撒谎,嗯?”莫里亚蒂露出森冷的笑,他仿佛又恢复到了以前无所顾忌的恶毒模样。康斯坦斯微不可查地看到柯罗诺斯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待莫里亚蒂缓缓松开手后,柯罗诺斯的情绪似乎一点都没受影响,他仍然笑眯眯地朝康斯坦斯解释:“妈咪你放心啦,吉姆叔叔对我最好了,他才不会伤害我。”

      莫里亚蒂:呵呵

      康斯坦斯:孩子,我觉得你可能不太了解他。

      十分钟后,康斯坦斯大致了解到事件的来龙去脉:刚庆祝完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柯罗诺斯·阿普比,在当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的内容是一条指令,让他前往位于哈德米尔斯郡的阿普比城堡找到一样东西,结果东西还没找到,他就在城堡里的一间屋子突然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柯罗诺斯发现自己回到了2014年的伦敦。物是人非,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与不安,但很快调整好心态的柯罗诺斯来到了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心理学系办公室,准备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吉姆叔叔。
      事实告诉柯罗诺斯,他的运气一向不错。半小时后,他就等到了下课归来的吉姆·莫里亚蒂,随后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让生性多疑的吉姆叔叔相信自己的来历,然后骗吉姆叔叔带他来找康斯坦斯。

      但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让康斯坦斯信服,她觉得整段描述漏洞百出。匿名信是谁寄的,为什么要他去阿普比城堡找东西,又是什么将他带到了2014年的时空等这些最关键的点,他都完美避开了。

      “按照你的描述,你肯定自己没有使用时间转换器?”康斯坦斯盯着柯罗诺斯的眼睛问道。

      “多年前,时间转换器就已经被销毁了,而且——”

      “妈咪,我是一个哑炮。”柯罗诺丝有点委屈地看着她,他的轮廓仍然保留着少年特有的稚嫩与柔润,白皙得近乎苍白的脸庞,只能凸显一双唇越发的鲜红,身上穿着是不太合身的西装,像是临时从阿玛尼服装店顺手买的。

      见鬼的仪式感,也不知道从哪里养成的。

      康斯坦斯叹了口气,理智而言,她知道他没说谎,但从感情上来说,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不管是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个孩子,还是他口中所说的——在不久的将来,麦考夫可能会遭遇危险,这都让她的不安紧锁在脸上。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比起跟麦考夫结婚生子这种诡异的走向,康斯坦斯显然更不能接受他死亡的这个结局。

      “不过,你应该知道诺维科夫自洽性原则,”站在一旁默默观察康斯坦斯神色的莫里亚蒂突然开口说道:“人可以回到过去,但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他顿了顿,接着质问:“而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会有危险?“

      对于柯罗诺斯的话,莫里亚蒂一个字都不信。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吉姆叔叔,”柯罗诺斯急切地解释道,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反问莫里亚蒂:“而你又怎么确定我是回到我存在的那个世界的过去?”

      这………莫里亚蒂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你来自其他的世界?一个与你眼前看到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叔叔你知道的,在哥本哈根诠释中,假若波函数真实地存在,而坍缩完全地被否认,那么结果就是——”

      “我认为隐变数理论比较合理,波函数并没有完备地描述量子态。”

      “可是在未来,我们——”

      “Stop!”康斯坦斯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如果你们想讨论现代宇宙学跟物理学,剑桥大学理论宇宙中心研究所欢迎你们,在那里你们甚至还能愉快地跟霍金先生交流心得。”

      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柯罗诺斯激动地原地转了一圈,他的手指紧紧交叉做祈祷状,整个人看起来兴奋不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康斯坦斯讽刺的语气。

      “天呐,那真的太棒了!你们知道霍金先生明年就要同俄罗斯的一个亿万富翁发起一项突破倡议吗?他们准备在十年内投资1亿美元寻找外星生命,这是我听到的最有前瞻性的倡议之一,小时候daddy还带我去看过西维吉尼亚州的格林班克望远镜呢!”

      “Mommy,我真的想跟霍金先生见一面!如果可以,我还想成为他的博士生,不过……”柯罗诺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里的遗憾一闪而过。

      “等等,”这次打断他的还是康斯坦斯,“你说你是剑桥的学生?”
      “剑桥?”莫里亚蒂重复道,眼里的嫌弃之意不加掩饰。

      柯罗诺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daddy说,剑桥很适合我。”

      阿普比家族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为牛津学子特有的冷傲。

      康斯坦斯的语气十分果断:“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剑桥。”

      莫里亚蒂挂起嘲讽的微笑:“福尔摩斯先生的教育真是相当成功呢。”

      柯罗诺斯的声音弱弱的,“但是我已经申请成功了。”

      “他就没问过我的意见?”康斯坦斯真是既诧异又生气,平常一意孤行地做决断就算了,怎么轮到孩子的教育问题他还是这副模样——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建议跟看法,独断专行,哦,果然福尔摩斯都是一个德性。

      “不,不是这样的,“柯罗诺斯摇了摇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康斯坦斯一眼,嗫嚅道:“daddy他不是这样的人。”

      见她不为所动,柯罗诺斯走过去,默默地捏着康斯坦斯的袖子,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往下撇,看上去十分委屈跟担忧,“Mommy,你带我去找daddy吧,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整个伦敦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莫里亚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翻了一个白眼,依旧不改嘲讽本性,“他能有什么危险?”

      柯罗诺斯正想开口反驳,就听到正前方门口发出急促的敲门声,门开了,是康斯坦斯的助理秘书之一,他手里拿着一份刚从苏格兰场发来的文件,“阿普比小姐,骑士桥汉斯广场发生了一起投毒案,受害人是前俄罗斯上校伊万诺夫跟他的女儿,经医院诊断是神经毒剂中毒。”

      听到神经毒剂,康斯坦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四年前那场围绕着国防装备主任死因以及乔治亚号航母图的秘密会议,会议是由威廉姆斯主持,麦考夫当时也在场。

      不由自主的,麦考夫冷冰冰的解释再次涌进她的脑海里——“诺维乔克,这是前苏联科学家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发明的致命神经毒剂的一种。”

      “Mommy,你不是住在骑士桥吗?”柯罗诺斯惊呼道。

      屋子里的三个人同时望向了他。康斯坦斯诧异柯罗诺斯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以前的住处,而莫里亚蒂则眯了眯眼,脸色微沉让人看不出想法,至于另一位毫无存在感的助理秘书,他则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悚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什么,阿普比小姐的未婚夫不是已经去世了吗,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康斯坦斯一瞧助理秘书的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她正想解释,就听到了一道温和优雅的声音恰好响起:“如果是诺维乔克,那么它的毒素会跟空气中的水分结合,然后分解传播,为了避免感染,请让前往现场的警探跟医护人员多加小心,路德叔叔。”

      最后一句嘱托,柯罗诺斯是对负责传递消息的助理秘书说的。

      “好的,”托马斯·路德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等到他反应过来是对面那个年轻人发出的指令后,他更加震惊地盯着柯罗诺斯。

      这年轻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康斯坦斯半信半疑地看着柯罗诺斯,他怎么会知道这神经毒剂就一定是诺维乔克?难道他真是来自未来的人吗?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听从柯罗诺斯的意见。
      “按照他说的做,以及通知伦敦警察厅的反恐指挥中心,这起案件暂时不要透露给任何媒体。”

      路德点了点头,“阿普比小姐,针对此事内政大臣将在半个小时后主持内阁办公厅简报室会议,内阁秘书办公室称,您作为外交部常务次官需出席此次会议。”

      康斯坦斯的视线落在了悬挂在墙上的那副拉斐尔风格的古典肖像画上,她心一紧,却神色自若道:“我知道了。”

      柯罗诺斯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副画,他一点都不陌生的监控摄像头就藏在画框的一侧。

      康斯坦斯转过身,她的脸上再次戴上凛冽沉静的面具,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动容,她看着莫里亚蒂,说:“你先带他回家。”

      莫里亚蒂双手抱臂,他冷冷地看着她,语气隐含警告:“康斯坦斯,你答应过我的。”

      康斯坦斯沉默片刻,她丝毫没有退缩地回望过去,她的语气很安静,不带任何情绪,“你知道他今天从东欧回来了,而你也答应过我。”

      柯罗诺斯看了看康斯坦斯,又看了看莫里亚蒂,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墨绿色的眼珠转了转,大大咧咧道:“是夏洛克叔叔回来了吗?难怪之前去贝克街都没看到他人影呢。”

      “你在找我之前,还去找了他?”莫里亚蒂咬牙切齿地盯着柯罗诺斯。

      柯罗诺斯:我好像又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内阁办公厅简报室会议正在进行。

      “伊万诺夫是四年前美俄达成交换被捕间谍协议后获释的俄罗斯间谍,在被捕入狱之前,他一直为军情六处卖命,泄露国家机密,而这次中毒的手笔应该就是俄方的报复。”

      坐在船型会议桌首位的内阁秘书——真正意义上的大英政府的掌权人,麦考夫面不改色地听着来自左手边内政大臣的报告,但余光却时不时地望向自己右手边的女人。

      外交部常务次官康斯坦斯·阿普比,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甫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少年穿着不太合适的西装,五官精致之中带着一丝风流的韵味,唇红齿白,黑发碧眼,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纸醉金迷,不问世事的贵族公子哥,与严肃庄重的会议氛围格格不入。

      此时,柯罗诺斯注意到了麦考夫投来的视线。丝毫不顾其他人的打量目光,他冲麦考夫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差点闪瞎了站在麦考夫身后的安西娅。

      安西娅:同为助理,为什么阿普比小姐的助理看上这么傻乎乎的?

      麦考夫瞳孔微缩,在这个少年的脸上他竟然看出了至少三个人的影子,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形成。

      “经过Porton Down的国防科技实验室测定,此案中所使用的神经/毒/剂就是俄罗斯研发的军/用/神经毒剂诺维乔克,”内政大臣语气顿了顿,她看了一眼康斯坦斯,接着说道:“反恐指挥中心前往现场之前,在外交部阿普比小姐的建议下,现场的警察仅一人感染,受伤轻微,已送往医院。但伊万诺夫父女中毒严重,病情殆危,恐撑不过一周。”

      “类似的案件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2004年俄罗斯“潜伏计划”成员、当时还是剑桥大学化学系讲师的奥列夫无故车祸身亡;2006年已经归化为英国国籍的前克/格/勃/成员亚历山大突然不治身亡,体内被检测出高浓度剧毒金/属/钋/-210;就在去年,同为亚历山大密友的俄罗斯金融寡头鲍里斯被发现死于英国伯克郡的家中,尽管对外宣称死因不明,但经过检测,鲍里斯的体内也检测出了少量的金/属/钋/-210。”

      康斯坦斯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似乎是给在座的同僚一个警告,“俄方这样的做法,违反了交换特工享有豁免权的不成文规定,而美方也透露信息,表示将会对俄罗斯实施‘严厉’制裁。”

      听到奥列夫这个名字,麦考夫猛地抬眼,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康斯坦斯。

      “我们给美国人递上了最合理的一把刀,”康斯坦斯完全无视麦考夫的目光,她继续说道:“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是其他国家的间谍谋杀了叛逃的俄方情报官,然后借此机会,挑拨俄罗斯跟美国以及欧洲各国的外交关系。众所周知,欧盟最近因为天然气合同跟俄罗斯走得比较近,所以不排除有人想栽赃陷害俄罗斯政府的可能性。”

      “我认为克林姆林宫的那位完全有理由做出这种事,”外交大臣持不同的意见,“他可是克/格/勃/出身,最厌恶叛国的俄罗斯特工。我听到俄罗斯人在英国离奇死亡的新闻,一点都不感到震惊,这就是他们的手段,从冷战开始,伦敦就成为了他们肆意践踏的大本营,现在越来越过分,我绝对不能接受他们在英国的国土上用这种无耻的方式杀人!”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涨得通红。

      “阁下,你应该理智点看待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康斯坦斯平静道。

      “不,不需要理智了,我相信福尔摩斯大人也会同意我的做法,”外交大臣说:“我们必须采取抵制行动,驱逐俄罗斯外交官,关闭英国驻圣彼得堡领事馆等。”

      “我认为应该先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康斯坦斯还想争取时间,却听到自己右手边的人,他不带感情地打断了自己的话,“我相信PM也会赞同阁下的做法。”

      康斯坦斯一怔,她难以置信地偏过头看着麦考夫。而柯罗诺斯也面露古怪地看了一眼麦考夫。

      会议结束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三个人。康斯坦斯站在落地窗前,窗口大开,早春的微风还在吹,想通一切后的她仍觉得心烦意乱。
      而麦考夫则不停地打量着柯罗诺斯,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试图将心中的疑惑明明白白地问出来,但不知为什么,余光瞟到了康斯坦斯那充满着怒气的背影后,语句就突然断在了他的舌尖处。

      还是把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先着手处理了。

      “斯/诺/登/只有俄罗斯一年的居留证,美国人就这么等不及要逼俄罗斯交人吗?”康斯坦斯转过身,她冷冷地看着麦考夫,讽刺道:“制裁这么多回了也没见俄罗斯服软,你们这么做,小心把他们给逼急了。以及——这么鲁莽的行为,让我以为你们都忘了古巴导弹危机所带来的教训。”

      “康妮,”麦考夫扶着额头,与会议上强硬的作风不同,单独面对康斯坦斯时,他的语气充满着无奈:“我们必须抓到他,他手里的情报对英国政府至关重要。”

      都怪该死的美国人,英美情报共享也应该提高访问权限才对!现在出了纰漏,不仅美国情报机构遭了殃,还顺带连累了英国政府。

      康斯坦斯摇了摇头,她对于政府把控舆论的能力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
      “我认为与其将泄密的人抓回来,你不如好好压制一下麦格纳森先生。当年《卫报》是怎么公开在二十/□□/会/期间,你们监控各国领导人通信的内部情报,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还有用。”麦考夫不愿多谈这个话题,他下意识地将视线集中在少年的身上。
      无所事事、四处张望的柯罗诺斯听到麦格纳森这个姓氏后,他墨绿色的瞳孔明显微缩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复正常,这过程很快,但却被麦考夫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

      他皱着眉,望着康斯坦斯,用平稳的声音问出了今天最大的疑惑:“这位先生是——”

      还没等康斯安斯编造出合适的身份,就听到——连门口的安西娅都能隐约听到少年响亮愉快的声音——“Daddy!”

      他叫得太顺口了。

      这让一向镇定自若的麦考夫难得尴尬一回,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情绪让康斯坦斯略微一愣,连带着他的耳朵也微微发烫,似乎还是觉得事件本身过于匪夷所思,麦考夫抬起头,再次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康斯坦斯——“这孩子到底是谁?”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她纠结的表情再次让麦考夫确定了答案。但康斯坦斯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从遗传学角度上来说——”

      “我是你跟妈妈的孩子,我叫柯罗诺斯。”顺着她的话,少年起身抢答道。

      柯罗诺斯笑得很开心,他看到了年轻时(勉强算是年轻)的父亲,心里难免涌出一阵暖流,他的嘴角翘得很高,满头茂密的黑色卷发耀武扬威,跟康斯坦斯一模一样的墨绿色眼睛盛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

      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微妙。

      麦考夫瞪圆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似乎在确认眼前的少年有没有撒谎。过了片刻,他缓缓地侧过头,与康斯坦斯对视了一眼,他们似乎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虑跟担忧。

      “他没有那种能力。”康斯坦斯已经确认过了——她未来的孩子确实是一个不能使用魔法的哑炮。

      然后她迅速将柯罗诺斯的来历简要叙述了一遍。

      麦考夫再次仔细打量了柯罗诺斯一眼,这一眼倒是添了更多的复杂情绪,“你长得很像……”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像是逃避似的换了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我的亲人会有危险。”

      柯罗诺斯脸上温和的笑如同迷雾渐渐散去,露出了原本冷静谨慎的本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人,他清楚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而他的到来——就是为了阻止那不断重复的死亡。

      一次又一次。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0 00:36:21~2021-02-17 16: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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