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日记》喜景

12、跑圈

　　下午课间操，言笑还剩一千字检讨，打算继续奋战。
　　没写完，有人来找，说班主任叫她。
　　她还奇怪，要是因为昨晚说话，那其他人怎么没被叫。

　　言笑到办公室时，张晓丽刚把一位家长送走，男生的事让她焦头烂额。教导主任说拿手机的一律走读，家长都不管老师还管什么。

　　张晓丽看着言笑，尽量让自己语气缓和：“昨晚你们说什么了？”
　　言笑低声回：“就谈论电视剧。”

　　她潜意识觉得这只是例行问话，还有大事。

　　“就这个？”张晓丽坐到椅子上，“每晚都谈这个？”
　　“嗯……”

　　桌上的手机响了，张晓丽看了眼，关掉，拿起夹在课件里的一张纸条，递到言笑面前。

　　“这是什么？”

　　言笑接过，眼大了一圈。
　　纸上写着她和林旭的名字，中间画了个心。

　　“我听你解释。”张晓丽两手握在身前。
　　“老师，”言笑的目光从纸上艰难移开，“这是谁的恶作剧吧？”
　　张晓丽：“就恶作剧？没了？”
　　言笑有点口干舌燥：“没了啊。”

　　张晓丽显然不信，声音冷了下来：“言笑，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拐弯抹角，你也需要叫家长吗？”
　　“老师，我们没有。”言笑做了个深呼吸，坚持称，“我爸妈来了，我也这么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
　　张晓丽有一点间隙在想是不是错怪她了，接着手机又响起，是年级主任的。
　　要说什么张晓丽知道，也真是急了，对言笑说：“再不说实话你就绕着操场去跑圈……”

　　言笑脑门一热，赌气道：“跑就跑。”
　　张晓丽：“哎……”

　　人已跑出门口。

　　那个时间段的操场上，依旧只有一个队在踢足球。

　　言笑用冲刺般的力气在跑，像是发泄，虽然不知道到底在生气什么。
　　同学的恶作剧、被老师误解、和林旭之间的关系，还是昨晚听到的关于他的过去？
　　她从未如此慌乱过。

　　两圈后，她的速度减了下来，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这时，前面的路上滚出一个被踢飞的足球。
　　言笑往足球场里看，有人正擦着汗走来。
　　她快跑了两步，去把球传给那人。

　　那人道谢，还记得她和林旭那次踢足球，问了句：“今儿怎么就你自己啊，那个男生呢？”

　　我哪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俩都这么熟了吗！

　　不是熟，是喜爱，在林旭眼里，只是当局者迷。

　　言笑头摇了一半，眼睛看到操场的那头，从台阶上走上来个人。她那时选择的是漠视，转身跑开，直到林旭逆着跑道走近她，她才慢慢停下。
　　她没有说话。

　　林旭先略带玩笑地开了个口：“锻炼身体？”
　　“……”
　　言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绕过他继续跑。

　　林旭笑了笑，跟上去：“你那小短腿就算快跑，我两步也就赶上了，别白费力气啊。”

　　“……”哼。

　　言笑去跑里圈，和他拉开距离，他像狗皮膏药似的，又黏糊上来。
　　她蹙眉，气急：“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言笑现在是无措的，不知道要以何种方式和他相处，她以前并不觉得与林旭有多交好，却被他人算作“在一起”。
　　同时她也害怕，她对林旭一些难以琢磨的小心思时常会让她喜怒无常，她不想这样。
　　不知道哪个更挠她心，她现在只觉得俩人当单纯的同学可能会更好。
　　能简则简。

　　“我哪跟着你了？”林旭用眼神示意了下，两人并排跑的，没跟着。
　　“……操场这么大，你去别的地方啊。”

　　林旭道：“那怎么就在这个地方不行啊？”
　　“……”

　　言笑对他的无赖劲儿简直刮目相看，她忽然有些想笑，发自内心那种。她偏了下头，站在原地不跑了，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两腿伸着，喘着粗气。

　　林旭在她身前蹲下，耐心极了：“跟我说说，为什么跑？”
　　言笑低垂着头，不看他也不说，咬着唇。

　　这会儿，言笑身后传来喊声：“兄弟。”

　　林旭抬头去望，足球队里的一人手里拿着瓶水，朝他们摆了摆。
　　“接住啊。”
　　林旭站起来伸开胳膊，“啪”地一声，水瓶进了手里，他扬声说：“谢了。”

　　那人走开，林旭扯着裤腿坐到言笑旁边，扭开瓶盖给她喝。言笑先是摇摇头，林旭没有收回，手擎在那里盯着她看。
　　言笑没法，慢慢接过，林旭看她喝了口，笑了笑。

　　水灌进肚子里，言笑心里舒畅不少。
　　她看着手里的瓶子问：“我能把这倒在头上，像你们男生那样再甩甩头发吗？”
　　林旭：“……”
　　言笑干笑两声：“我开玩笑的。”

　　林旭把瓶子拿过来，左手指并到一起弯成一个弧度，他往上面倒了些水。

　　“把刘海掀起来。”
　　“干吗？”

　　言笑听着便揉了揉因汗粘成几缕的发丝，好像她这时候不太好看。

　　林旭抬了抬手：“快点。”
　　言笑看了他眼，听从照做，随即她感到股凉意：“唔……”

　　林旭带着湿意的手贴到她额头上拍了拍：“好受了？”
　　言笑顿时将头后仰，对他的做法又惊又喜，伴随而来的是脸上更强烈的热感。

　　“再来一次？”林旭到不在意，像个没事人问。
　　言笑赶紧摇头：“不要了，你快喝了吧。”

　　林旭把剩下的水咕咚咕咚都喝光了，言笑忽然想到什么，看着见底的水瓶已经晚了。
　　她刚喝了他又喝……

　　林旭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累不累，要不要靠着？”
　　他说着就侧过身背着言笑坐，然后听见她轻声说：“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啊？”

　　她哥也未必能迁就她到这个地步，兄妹俩吵嘴，言邱杰还得自个冷静会儿才肯主动跟她示好。

　　林旭怔了下，又朝着她坐，似乎真不觉得。
　　“有么？”
　　言笑弯了下唇，垂眼：“你不怕别人误会吗？”

　　林旭有一会儿没说话，问她：“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事被罚的？”
　　“……”她要怎么说。

　　如果是他看到纸条，他会一笑了之，说我又不眼瞎看得上她？还是气愤地找出打小报告的人揍他一顿。
　　哪个她都不想看到，自私一点的话，前者更甚，她会难受吧。
　　难受？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

　　林旭看着她，很轻易就问出这话来：“喜欢我么？”
　　啊哈？！
　　她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消散，言笑的心突突地快跳了两下：“谁喜欢你了，少自恋了。”
　　反驳太快到有了掩盖之意。

　　林旭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也没继续追问：“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嗯？”言笑意识到他这是在回她问的那句怕别人误会，小声说，“不是啊，就讨厌……”

　　林旭嗯了声：“这么说还是在意。”
　　言笑问他：“那你不在意吗？”

　　林旭说：“得看是谁，要是为我好的那我就听听，不过也不全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吧，再说你周边那么多人，听得过来？”

　　言笑：“总会有影响的啊。”
　　林旭：“有影响然后呢，改变自己还是我行我素？”
　　言笑不说话了，她有底气我行我素吗。

　　林旭说：“这个事，你是不是该来问问我？”
　　言笑一愣，眼眸澄澈：“什么事？”

　　林旭说明：“班主任找你怎么不跟她说让她来问我？”
　　言笑知道他指的什么了，也对，啥事也瞒不了他。
　　“没有必要吧，没事就是没事，多一个人也是这样。”

　　林旭轻笑了声，似是漫不经心：“是吗。”
　　不是疑问。

　　“……”
　　半晌，言笑没有回话，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她偏转过头。迎面吹来了一阵风，在林旭看不到的地方她咬着唇浅笑了一下。

　　十一国庆节如期而至，放假的喜悦冲淡了一切不愉快。班主任之后没再揪着那事不放，言笑和林旭的相处也没受什么影响，每天讲个题逗个嘴过得还挺自在。

　　言笑和苏艺莓讨论过会是谁偷给老师的纸条，随后又一一推翻，不得其解。
　　后来就索性不管了，爱谁谁。

　　走廊里，言笑问林旭假期有什么打算。
　　林旭侧头看她：“想找我玩呀？”

　　言笑的心思被戳穿，有点囧，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天。”
　　“嗯。”林旭想了下，“七分之一的时间，挺长的。”

　　“……”言笑直接跟他说，“我和艺莓去海边，你来不来？”

　　林旭：“哦，有人陪了啊。”
　　言笑：“人多热闹嘛。”

　　林旭微点了下头，到了教室门口，他就进去了。后面过来的人喊班主任来了，言笑也赶忙往教室走。

　　这节是语文课，张晓丽都走到讲台了，班里有的人还说着话吃东西在过道上乱串。
　　张晓丽把教材丢到桌上，声音很大。
　　教室才慢慢安静了。

　　“这还没放假呢，你们就这样，闹哄哄的成什么样子。”张晓丽说，“通知你们个事，假期回来有次月考……”
　　话刚到这儿，底下就一片哀嚎了。

　　张晓丽拍了拍桌子：“好好做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卷子都是从作业里出的类似题，就看你们有没有在家认真写作业……”
　　上课铃声响起。
　　“其他事班会再说，现在上课。”

　　班会前，言笑被数学老师叫去拿刚印好的数学卷子。

　　数学组里的人来来往往，大都是拿假期作业的。每个班的卷子都一样，只不过是有的老师觉得题大同小异，数量上有差异。
　　卷子堆在专门放资料的地方，有四份，每份放了几堆，以免各班课代表扎堆来都等着一份，浪费时间。

　　言笑在数卷子时，一个男生过来问她：“这是高能老师的卷子吗？”
　　言笑瞄对方一眼，边数边点了下头，数完一份，才意识到男生一直在那里站着。
　　“你也是来拿卷子的？”她问。

　　男生好像有些腼腆，点点头：“我是1班数学课代表。”
　　1班和21班数学课都是高能教。

　　“我数完这个了，你数吧。”言笑又开始数另一份。
　　刘肖然问：“你是21班课代表？”
　　言笑随口“嗯嗯”两声，不打算多谈，不然她记不住数到多少张了。
　　刘肖然看了她眼，没再说话，也低头数卷子。

　　言笑都数完，去找高能。
　　高能说：“第四份你先留着，假期做三份就够了。”
　　言笑心里窃喜：“好的。”
　　她走时，高能说：“回去把林旭叫过来。”
　　言笑点头。

　　她刚出了办公室几米远，被人叫住，转过头看是1班的课代表。
　　言笑停下，问：“有事吗？”
　　“没。”刘肖然挠挠头，犹犹豫豫的，“我想……当面跟你说句对不起。”

　　“什么？”她都不认识这个男生吧。
　　“那个，你可能不记得了。”刘肖然握紧了下怀里的卷子，“那天课间操打篮球，我差点打到你了。”

　　言笑啊了声，想起来，笑笑：“都过去多久了呀，没事的，你又没打到我。”
　　刘肖然又挠挠头，脸更红了：“其实……我那天就想找你的，等我打完球你就不见了。”

　　言笑搂了搂卷子：“真没事。”
　　刘肖然看到她这个动作：“我帮你拿吧。”
　　“不用啊。”言笑说，“那我先走了。”
　　刘肖然话到嘴边又咽下，嗯了声。

　　教室里还挺吵杂的，各科都在发作业。
　　言笑回到座位，跟林旭说了声，然后把不用发的卷子塞到桌洞里。

　　林旭靠到她桌子上：“帮我把作业收拾了啊。”
　　言笑仰头看他，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