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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9 ...

  •   陆沂头也不回地出了侯府大门,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却越走越慢,生平第一次竟觉得无处可去,侯府是不想回了,可去见宿雨么?呵!四载春秋,从年少无知的心动到携手共度的承诺,分分合合,两心相许,至今日,此时,连去见他的勇气都聚不起来。宿雨会怎么看他?恨,怨,迁怒……在宅门前停驻了许久,才堪堪踏入家门。

      阿覃正收拾行李,见他回来,往后望了望,奇怪道:“陆公子,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我家公子呢?”

      “你说宿雨没回来?”陆沂脸色大变,立刻出门,牵了匹马,向侯府飞奔而去。若没回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宿雨一直在侯府!叔父,你说过不动他的,何故出尔反尔!

      陆沂扔了缰绳,一路冲进去,惊得一众守卫屏息噤声,直抓了个人问道:“侯爷呢?”

      廖青赶过来:“世子,侯爷已出门了。”

      陆沂目色凌厉:“宿雨呢,关在哪里?”

      廖青略显惊讶:“江公子?不是早已走了么?”

      陆沂道:“他没回去。”

      廖青神色不变:“世子莫急,江公子此时不在府中,侯爷说过的话何时不算数过?不如多派些人手去找。”

      陆沂下令:“立刻去找。”仔细回想,宿雨之前分明是生气了,不拘躲在何处,只要能让他找到就行!

      江宿雨在京都不过月余,平日里也甚少出门,陆沂只命人往他曾走过的地方去寻,自午时寻到天色渐昏,京都大大小小的街道,客栈,甚至连广恩寺都去了一趟。

      怀亦笑道:“这就奇了,你丢了人,怎么往我这里找?”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陆沂焦躁难安,他也已经无处可找了,才会病急乱投医,连此处都不放过。

      怀亦难得被人凶一回,不禁愣了一下,江宿雨对陆沂有多重要,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只冷静道:“他若是成心躲你,你能想到的藏身之所他也都能想到,多派些人去寻吧。”

      陆沂也意识到这次非同一般,宿雨往日里再生气也不过不理他,绝不会无缘无故走掉,这回怕不只是生气这么简单了,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只是固执地不愿承认。

      ……

      夜色深沉,天边几颗星子孤独地闪烁,树影森森里,一队人马疾驰过小道,马蹄声在空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村舍里人家登时被吵醒了一半,倒也不觉得奇怪,这条道上常有出城游玩的京中子弟们经过,早就习惯了,只是半夜三更还这般吵闹的却是少见。

      一干人马停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客栈前,作为方圆十里内唯一一家还亮着灯的客栈,掌柜战战兢兢地在大堂里迎候,时不时偷瞄一眼身侧的冷面守卫。远远便听见马蹄声朝这边过来,打起精神往门外瞅,心里越发没底,来这么多人是要作甚?他这小店里下午来了位年轻公子,紧接着身后那尊煞神就赶来了,店也封了,生意也没做成,这大晚上的觉也不让睡了!

      “你们在外面候着。”掌柜的只听到为首那人说了这么一句,便看见一个满眼血丝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进门就问:“人在何处?”

      冷面守卫行了一礼,道:“二楼,西边第二间。”

      陆沂转而问向掌柜,“他何时来的?”

      掌柜惊了一下,忙道:“下午日落时分,来的匆忙。”

      又问:“可有送饭食进去。”

      掌柜的忙摇头:“不曾,那位公子进屋后就不曾出来过。”

      “去煮一碗面送上去,再要一壶热茶,器具要干净。”陆沂吩咐完,便径自上楼,越靠近越心痛难当,这一整天怕是滴米未进,京都到此三十余里路,得气成什么样子才会如此任性啊!

      陆沂抬手欲叩门,手在半空中半天没敲下去,在门上轻轻一推,悄悄进去,门窗紧闭,屋里暗得很,他缓步靠近床,抬手挂起床帐,定睛看去,却空无一人。

      “宿雨!”陆沂立即掀开被褥,没有人,当即掏出火折子点灯,屋子里空无一人,一时之间方寸大乱,不可能的,掌柜的明明说宿雨在的,怎么可能不见了?小小的屋子里藏不住人,他耳朵又灵敏,凝神静听,便听见一丝细小的呼气声,陆沂循声而去,这才发现床边有一道人影,躲在角落里。

      “宿雨,是我。”陆沂将人拉出,一把便紧紧抱在怀里,一天了,他找了整整一天了,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终于找回了他的宿雨,直至此时,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有了些许松动。可世事无常,发生过的事再无法掩盖,他陆沂终不得上天垂怜。

      江宿木头似的被他困在怀中,一出口便是诛心:“你是准备杀我,还是囚禁我?”

      陆沂如坠冰窟,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扣着他的双肩,眼睛死死盯着他:“你都听到了?”

      只消一眼他的心便沉入谷底,江宿雨的眼睛通红,薄唇紧抿,这双眼常年都带着笑意,温暖,明亮,淳善,会宠他,会对他撒娇,会对他依恋,却独独没有像此时这般,满是痛苦和戒备,还有那藏不住的恨意啊!

      江宿雨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道:“若非我去而复返,岂不是又要被你蒙骗?”

      “不会,”陆沂摇头,喉间满是酸涩,重新拥他入怀,如珍似宝,“宿雨,别怕,我决不会害你。”

      “可是我会,我不会对你心软的,”江宿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死死压制在了身体里,凝聚成最伤人的暗箭,“你今日不杀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陆沂仰头深吸一口气,胸口抽疼,连抱着他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他的宿雨啊,学会恨了……

      “哭出来吧,我知道你难过,”陆沂声音微哑,明知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依旧还是如往日般轻哄,“乖,哭一场吧,心里会好受些!”

      江宿雨死死咬住牙,睁大眼睛,拼命忍住眼泪,越忍心里就越痛,拼命想忽略却偏要想起,他的父亲,年初一别,竟成永诀!伤心若满,眼睛是盛不下的,两颗滚烫热泪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留下一串湿痕,又被他自己悄悄抹去,不可以,不能哭,还没到哭的时候!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掌柜的稍稍抬高了声音:“两位公子,你们的面来了。”

      陆沂暂时松开他,开门接过汤面与茶水摆放好,拉着江宿雨坐下,倒了热茶送到他唇边,劝道:“喝一口吧。”

      听宿雨方才说话,嗓子哑的厉害,可他举了许久,面前的人却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神都吝惜给他一个,陆沂只得放下,叹道:“宿雨,没有人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江宿雨眸光微动,突然指着门,神情冷漠:“你出去,我自己吃。”

      “好。”陆沂声音颤抖,他的宿雨难过的时候,会赶走一切不相干的人,起身出去带上门,廊上没有燃灯,唯有屋中透出一点光亮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暗,透出几分别样的悲凉。

      屋内,江宿雨吹熄了烛火,不要光亮,不想被发现。他抓起筷子,往嘴里送,第一口便被烫了一下,眼眶顿时又热了,拼命压下去的眼泪隐隐又要溢出来。以前他吃汤面怕烫,被烫了两回后,父亲便想了个法子,在出锅前备好一碗凉水,在凉水中先过一遍再给他端上去,此后,便再没被烫过。

      他吃了一大口,不待咽下便又往嘴里送,不能停,怕会忍不住出声,胸口胀得发疼,气息也有些不畅,没几口便被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东西便全吐了出来。

      陆沂听见他咳,本能的想推门进去,可又怕他生气,硬生生忍住了,可听他越咳越厉害,便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

      “宿雨!”陆沂扶他坐好,掏出火折子,江宿雨在火星亮起瞬间便一把打掉他手中的火光,呼噜一下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

      “不准点灯!”

      “好。”陆沂俯身去找火折子的动作一滞,那声音明显是强忍着哽咽的,不点灯,是不想让自己看见。突然就不顾他的抗拒,强行把他拉进自己怀里,用力的几乎要把他勒进身体里。

      “不准碰我!”江宿雨大怒,死命挣扎,使劲推他,却被他死死按在胸前,怎么也挣脱不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竟泪流满面,溃不成堤,发了狠地往旁边桌角上撞去,终是迫得他松了手,“你出去!”

      “好。”陆沂缓缓转身,靠着门守着他,却不曾出去,耳边是他压在喉咙里的呜咽,断断续续,有一声没一声,伴随着忍不了的抽泣,被自己欺负了一回,总算是哭出来了,憋在心里太难受,哭出来,多少好过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哭声才渐渐下去,安静了好一会儿,陆沂才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把他揽进怀里,冰凉的唇吻了吻他的额角:“别怕,我会陪着你。”

      江宿雨却已没有力气再顽抗了:“你想做什么?”

      “宿雨,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陆沂深吸一口气,流入心肺都是刺痛的感觉,拦腰将人横抱起出了屋子,下楼出客栈,上马离开。

      江宿雨望着他身后跟着十来个随从,训练有素,多而不杂,不闻一丝杂语,不禁扯了扯嘴角,到底是侯府世子,找个人都这么大阵仗,说到底,他还是头一回见陆沂这般阵势,从前果真是看轻了他。

      天边已泛起鱼肚色,陆沂将披风解下,紧紧裹住他,不让他受这晨露寒凉,打马去了就近一座山谷,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屋舍前停下,这是他的一处私宅,早有随从前去敲门,立刻便有管事迎出来,将他二人迎了进去。

      此间管事恭敬道:“不知世子要来,未及准备,还请世子莫怪。”

      陆沂疾步往自己住过的屋子里走,道:“准备沐浴,清淡粥菜,要快。”

      管事即刻应下:“是。”

      清静的别院里立刻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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