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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第二天,有人夜袭张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书院,而苏淮安恰在此时不见踪影,几乎人人认定是苏淮安畏罪潜逃。昨天半夜那么大动静,早就惊动了众人,想不到竟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时众人议论纷纷,流言蜚语不断。

      “依你看,谁最可疑”陆沂半靠在门边,望着院子里一干人,低声问旁边的人。

      “这怎么能随意猜测,万一冤枉了怎么办。”江宿雨皱眉。

      “这不是让你观察嘛!”陆沂目光暗暗扫过众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知道,还不一定就是他们。”江宿雨把头转过一边,不去看。

      “你这是逃避,就算你不想去怀疑,可也得面对事实。”陆沂把他的头板正过来,迫使他看。江宿雨转身回房∶“我只管救人,抓人是你的事。”

      “好,抓给你看。”陆沂一口答应下来。

      苏淮安被人找到的时候,滚落在一条下山的小路里,极为隐蔽,一身破衣烂衫,身上遍布被石子树枝划破的伤痕。虞楠着人将他暂时先安置在素苑,先把人救醒再说。江宿雨替他处理了伤势,倒是不严重,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

      苏淮安勉力起身,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抬头唤道∶“虞先生。”声音嘶哑难听。

      江宿雨先喂他喝了口水,虞楠才问道∶“你可还记得昨天晚上同张师出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苏淮安费劲地想了想,仍是摇头∶“我回来安居与张先生不同路,在桃蹊桥那边就分开了,走到半路才发现我的锦囊掉了,就倒回去找,突然有人打了我,醒来便在这里了。”

      虞楠犹有疑色∶“当真是如此”

      “自然不是!”陆沂突然抢先,目光微不可察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冷冷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张先生被人袭击,至今昏迷不醒,旁边恰好是你的锦囊,昨夜书院里只你一人夜不归宿,今日又在下山的路上找到了你!若说此事与你无关,谁会信”

      “什么,张先生被人袭击了”苏淮安满面惊诧,继而摇头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如果不是你,为何你会出现在山下”陆沂神色冷峻,步步紧逼,“是路上发现锦囊掉了回去,还是你在行凶过程中无意掉了锦囊,又在逃走途中失足摔下去,这才被我们抓了回来!”

      “陆沂,你不帮我说话我不怪你,为什么要污蔑我”苏准安双目赤红,他自认拿他当朋友,连个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么

      陆沂道∶“是不是污蔑很快就知道了,宿雨给张先生诊治,最迟明天下午就会醒来,到时谁是真凶,一问便知。”

      苏淮安怒道∶“好,我等着张先生还我清白。”

      陆沂冷哼一声,出了房门。虞楠宽慰了两句,便让苏淮安歇着了,也跟着出去了。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虞楠问道。

      “抓真凶啊!”陆沂瞬间换了一幅面孔,小声道,“先让淮安委屈一下!”

      江宿雨也皱着眉头出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张先生明天下午会醒了”

      陆沂笑道∶“江家神医说的话,总有人信的,反正之前也隐瞒了张先生的伤势,他什么时候醒,你说了算,不过他一醒,有人就要慌了。”

      “你这引蛇出洞,可害苦了淮安,他都快被你气死了。”江宿雨又一次不满,这样郁结于心,对病人伤势实在不利。

      虞楠也冷冷道∶“抓不到人,饶不了你。”

      陆沂很有把握∶“今晚等着看。”

      是夜,月黑风高,黑压压的密林中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走得极快,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流下来,山风一吹,凉意走遍全身。这条路不算短,可他也顾不上歇-歇,喘口气,甚至连灯都不敢点,只能就着昏暗的月光,摸索着前进。只要在天亮之前离开颂阳,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他就还能好好地活下去,清清白白地活下去。

      快了,出口就在前方,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只要出了这个地方,他可以用下半辈子的平庸来偿还他一时冲动的罪孽!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火光,一支火折子静静地握在一只手上,光晕很小,很亮,泛着暖意,可于他而言,却骤然冷到了骨子里。火把接二连三地亮起,照亮他苍白消瘦的容颜。

      陆沂将火折子收起,温声道∶“贺新,你这是要去哪儿”

      完了,什么都完了,瘦弱少年闭上眼,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悔恨。陆沂上前将他带回书院。一路上,贺新神思恍惚,脑海里浮起两年前上山时的光景。

      颂阳的颂阳书院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门风清正,立百年而不倒。求学者众,颂阳书院只择其优者而收之,往往一年也收不到百人,能进去的学子都有过人之处,几乎个个非富即贵。

      贺新不一样,他上山的那一日略显寒酸,一身布衣更衬得他身形消瘦,背着个包袱十分拘谨,在一众光鲜亮丽的同窗之间,显得格格不入。虽说并无人对他明嘲暗讽,可他依然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离众人远远的。贺新回想过往,自己来到书院最高兴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得遇张师了吧。张尧对他一向照拂颇多,他对张师也一直心怀感激,常常暗自庆幸,得遇良师,日日勤奋用功。

      然而,前两日,他却无意听到张尧对山长说想要遣他下山去,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将他心底那点对未来美好的期许粉碎的彻底!他好不容易才进了颂阳书院,盼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若是此时下山,那他就什么都没了。

      邪念一旦生出,便如同深渊将他的理智吞没。

      昨晚看到张尧同苏淮安一同出门,杀死张师,嫁祸苏准安的念头几乎瞬间就占满了他的脑海,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他能如此冷静地干完这一场谋杀与嫁祸。可到底是个没见过风浪的少年,被陆沂一诈就露出了马脚。回到书院,贺新一身已被冷汗浸透,陆沂将他带到张师的院子,虞楠正负手立于廊下,一盏昏黄的灯笼悬在头顶,一脸漠然之色。

      虞楠喟叹一声:“想必张师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伤他的人,竟是他最看重的学生。”

      “我不想的,”贺新拼命摇头,泪水涌出眼眶,“可我不能就这么下山,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我不想下去。”

      虞楠面无表情道:“你都听到些什么了 ”

      “我亲耳听到的,你们说我不能再留下,要遣我下山去!”贺新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在此刻爆发,满面狰狞的神色,“我知道我资质不够,我可以加倍用功,为什么要绝我后路!”

      虞楠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是报仇了 “”

      贺新一怔,似哭似笑道∶“没有,我错了,我不该动邪念,可已经动了,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但我又没用,我逃不掉。”

      虞楠慨然一叹,心底生出两分怜悯∶“张师的确同我说过,你勤学苦读,确有些过人之处,可是太过固步自封,又不肯与别人多交流。因此,放你下山去,跟着咱们书院里的游学的先生,讨些个见识再回来。可是,你辜负了他的心意。”

      贺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虞楠继续道∶“究竟如何处置你,就等张师醒来再说,先关押起来。”立刻就有护院将失魂落魄的少年带下去了。

      “先生,我这就回去了。”陆沂向虞楠辞行,左右人已经抓到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剩下的虞先生自会解决,犯了这等事,无论如何,贺新是不会再留了。

      虞楠问∶“你早就知道是他”

      陆沂实话实说∶“不早,昨天早上张先生受伤的消息一传出来,大家议论纷纷,只有贺新一人悄悄地回了房间。张先生如此器重他,就算不急着过来探望,也应该向宿雨问问病情,怎么都不该是故意逃避的反应,他自以为藏得好,其实这是最大的一个破绽。”

      虞楠又问∶“为何不早说,还要费这么一番力气抓人 ”

      陆沂理所当然道∶“不想听他狡辩,最省力气的方法就是不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回去吧。”虞楠挥手让他回去,行事狠准,还真像是陆玖教出来的。

      已经过了子时,空中明月皎皎,整个书院里悄无声息,陆沂独自走回来安居,他与贺新虽不熟悉,但也算是认识一场,此人谦卑的有些过分,一念之差,就是深渊。

      来安居早就落了锁,今晚他去外面抓人也是偷偷出去的,当然也就没人给他留门。陆沂提气,轻松跃上墙头,跳进院子里。一眼就看到那间还亮着灯的屋子,一时又惊又喜,心中泛暖,又心疼他的宿雨这么晚还没睡,想起那句“都一样”,蓦地又有些酸楚。

      听到门被推开,江宿雨抬头望去,轻微一笑;∶“回来了,可抓到了人了”灯火下愈发显得脖颈修长,容颜如玉无瑕。

      陆沂在他身边坐下,暖声道∶“抓到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还怕我丢了不成以后不要等我了,事情办好了我就自己回来。”

      “谁说我在等你,睡不着,温书。”江宿雨轻飘飘地否认,他前面果然摊着一本已经看了大半的书。

      “真不是在等我啊,什么书,值得你这么熬夜看”陆沂凑近,江宿雨顺手就把书收起,虽然只看了一眼,他还是认出来了,“《天机经》,这么喜欢 ”

      江宿雨淡淡道∶“打发时间。”

      “嗯,等我的过程中打发时间。”陆沂脸上一片嬉笑之色。

      “都说了,不是在等你。”江宿雨再次否认。

      “哎,原来是我自作多情。”陆沂撑着下巴,安然凝望着他,嘴硬心软,大概就是这样了,一时转了话锋,“宿雨,我饿了。“”

      “嗯,我也是。”江宿雨点头,两人对视片刻,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走,带你下山去。”陆沂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就要出门。

      江宿雨抽回手∶“深夜不得私自外出。”

      陆沂道∶“我保证不会有人发现。”

      “不去。”江宿雨依旧坚持。

      “哎,你等等……”江宿雨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屋子,又翻墙出去了,速度奇快,一时竟无言以对。

      陆沂出了来安居,又跃过墙头出了书院,山水之间,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多得是野味,也不必非得下山去。后山就有条溪流,挽起裤腿,下水摸了两条鱼上来,架起火堆,烤了用纸包好了,又去厨房洒了些调料,才返回住处。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灯还亮着,人却已经躺下了。陆沂仔细看了一下,在他床边坐下,一手举着鱼,一手专门把香味往他鼻子里引。

      江宿雨不得不睁眼:“你真是……”口中瘁不及防被塞入一条鱼肉,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陆沂望着他笑:“反正你又没睡着,不如一起吃。”

      江宿雨披衣下床,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鱼,反而打开了放在靠窗小几上的一个食盒,无奈道:“你刚刚眼睛是暂时失明么?”这么明显的位置都看不到。

      陆沂目露惊讶,随即笑道:“我是真没看到,你也不直说。”

      “吃吧。”食盒里放了一碗鲜笋汤,一盘糕,因让阿覃送的晚,此时还带着余温。江宿雨这才接过他手中的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陆沂抱着碗看他,眉清目秀,像一块温润美玉,真是十分好看,再不雅观的动作让他做来也是赏心悦目,薄薄两片唇瓣不断开合,尤其是中间一点唇珠,让人生出忍不住想尝一尝的冲动。

      “你看着我做什么?”江宿雨问。

      “好看。”陆沂半开玩笑半认真,趁他变脸之前又立刻道,“这儿就只有你,不看你看谁?”

      江宿雨放下手中鱼骨残骸,洗净手,才道:“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不许吵我。”

      陆沂伸出三指做发誓状,保证不再吵他,他一点都不愿意看到他早上起来精神不振一股病态的模样。

      “好了,我也该睡了。”陆沂放下碗,剩一点残汤。

      “去洗澡!”帐子里传出江宿雨慵懒而又暗含威胁的声音。

      “好!”陆沂哑然失笑,江宿雨宿雨特别爱干净,在这屋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必须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其中也包括他这个大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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