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中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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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巨大的柿子树冠下，一时无人说话。
良久，黎老爷子慢慢端起茶杯，尽量用轻松些的语气笑道：“怎么，对家这就把你收买了？”
黎均并不否认，他难得认真地直视着不知从哪一年起，就已经不能再好好说话的父亲，也笑着说道：“卖掉老宅这句话，也只有我这个不顾家的败家子能提出来，不是吗？”
黎梨没想到爸爸竟这样自嘲，不由得移开视线，只盯着地上掉落的柿子花，心中思绪万千。
她成长的过程中的确也曾有过小小的怨愤，毕竟自幼失母，爸爸又经常不在家，童年似乎总与别的小孩不太一样。
但在内心深处，黎梨又隐约知道，自己并不恨爸爸，甚至，理解了他。
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与别的小孩不一样，爷爷和爸爸都用了他们力所能及的办法，保护着她，让她安安稳稳长大；
也许是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她忽然就懂得了爸爸无法再住在老宅的那点执念。
黎均每次回来都很开心，他对待儿女更像是朋友，有时真的就像是异地好友面基那样，回来吃顿饭，吹吹外面的见闻，乐滋滋地当天就又走了。
有次黎梨实在是很想他，撒娇让他多留两天。黎均就这么站在院子的花墙下，对着年仅十岁出头的女儿笑得坦坦荡荡：“不啦，住这里我光想你妈妈了，心里可不好受。”
不管自己说的是不是人话，还回头摆手：“你和爷爷，还有你那小童养媳好好过，不要太想爸爸！”
黎梨那时觉得，一定是因为爷爷殚精竭虑死守松动了的封印，无暇管教过儿子，才导致她爸的青春叛逆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
陷入思绪的黎梨发觉自己垂在椅子下的手腕被握住了，转头去看时，黎山南已经松开，也不看她，只是推了个鲜花饼过来。
黎梨不着痕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此时的黎老爷子也一时有些语塞，他自然比谁都更清楚儿子想要搬离老宅的决心，几十年过去，他们为这个话题吵过太多的架，已经没必要再吵一次。
“不必多说，老宅不卖，我也不会搬走。”黎锦说完，缓缓把茶喝下去。
完全不意外，黎均接着问他老爹：“原本我们也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老爹你否决了，第二个嘛，除了梨子，我们都同时进过医院，那时候你觉得对方会放弃吗？”
不会。
黎家统共也就只剩这四口人，他们已经很清楚，这次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地产买卖，对方目的明确清晰，直取黎家最核心的秘密。
“他们不会放弃的，在我回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黎均侧过身，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摇了一下，对着她说道：“你叫我回来那天，我先去医院看你爷爷，童灿，那位小公子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他的经济人当时就在医院里等着我，嗯，就是来客栈开过两次价的那个人。”
“他说，希望我慎重考虑，不要让房子变成‘无主之屋’。”黎均说完这一句，脸色在斑驳的树影下，变得森然。
黎老爷子不愿意让孙儿面对这样沉重的话题，他放下茶杯，说出的话温和有力：“还有第三个选择！”
三人都看向他，黎梨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害怕爷爷说出她不想听的话。
“他们想要的，无非是打开封印。可我们黎家经历这样漫长的守护，什么样的磨难都经历过了，可封印依旧在呢……”
“所以，”黎老爷子端正身板，沉着一笑：“是谁说他们就一定能打开的？！”
“给我争取一点时间，我来加固封印，只要封印好了，到时房子送给他们又何妨！”
黎老爷子这一番话说得坚定又极有信心，三人听完却并没觉得放松——说得容易，可封印的松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似乎知道三人的疑虑，黎锦接着说道：“这么久以来，我也一直在做准备，就是防着这一天呢。放心吧，给我争取一点时间，我有办法重新封死。”
黎均和黎山南未曾直接参与过镇守封印的事，看黎老爷子说得坚定，倒也信了七八分，黎均于是犹豫着问：“你要多少时间？”
老爷子起身赶姐弟俩去做作业，说具体的措施不需要两孩子掺和了。
被推着回到庭廊下刷真题的黎梨心里忐忑不安，爷爷的话能说服爸爸和弟弟，对她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的。
当年曾祖几乎耗尽黎家以及其他法门人脉，加了三塔、沧山的三角法阵，才勉强加固封印延续了几十年，现如今爷爷单人匹马，哪来的方法能把封印重新封死？
除非……黎梨害怕去想那样可怕的结果。
越是心神不宁，她刷起真题来就越是速度飞快，强迫自己不去听院子里爷爷和爸爸的细声商量，黎梨一口气刷完两套题后，发觉四周变得静悄悄的。
黎山南去洗澡了，爸爸估计是出了门，黎梨看向院子里的爷爷，他就站在锦鲤池旁，静静看了一会，叹口气，转身走过来。
“爷爷，还有第四个选择的。”黎梨站起来，庭廊里暖黄的光洒在她身上，她接着说出的话，却与这样的平静柔和截然相反：
“打开封印，杀了大妖！”
“你……你的意思是……”黎老爷子似乎思考了好一会才明白孙女话里的意思，他艰涩地问道：“打开封印，把大妖放出来？”
他从未想过可能有这个答案，喃喃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杀了他？”
“嗯。”黎梨把早上在沧山阵眼中的所见所闻都和爷爷说了。
“我们家世代传下来的使命，是必须镇守古井，防止大妖现世。”
“可是那样漫长的时光，物种都不知道更替多少代，谁能永远不死呢？”
“如果大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他也已经不想再继续了呢？”
“既然如此，我们打开封印，了结他，也许一切就结束了！”
黎锦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把双手按在黎梨的肩膀上，似乎要这样才能压抑住孙女这个胆大妄为的想法：“忘掉这个选择，我绝不允许打开封印！”
“可是！”黎梨气急，黎锦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再次斩钉截铁说道：“你不听爷爷的话了？这个做法绝对不行！”
他第一次对孙女吼重话，一时两人都有些愣住，焦急与委屈挤在黎梨那张精致的小脸蛋上，几乎随着她眼眶里的泪珠滚落，“沙沙”的雨声同步而至。
黎老爷子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里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拍着孙女的背，像在回忆一件久远的事，轻声说道：“我也见过一次阵眼里喷出的血雾，就在咱们院子里……”
“十几年前，锦鲤池里忽然渗出了血水，腥气弥漫，大妖的魔力当时几乎已经喷薄而出。”
“当时……是你妈妈拼尽全力，把大妖重新镇了回去，她也因此重伤，早产生下你后，撒手而去……”
“你爸差点就疯了。”黎锦似乎疲惫至极，强撑着说完：“梨子，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我们这个家，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
深夜寂静，“沙沙”的雨声虽然明显，但却柔和连绵，抚慰着进入深眠的众生。
黎梨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看向虚空的一处，古镇路灯的微光偶尔折射进来一点点，她就追着那点微光在看。
她极少失眠，这会脑海里翻来覆去是睡前爷爷最后几句话，这是黎梨第一次听说妈妈的死因。
她爸爸从未说过妈妈是如何来到黎家，那个她从未谋面的、让爸爸疯狂的女子，在黎家镇守的封印摇摇欲坠前翩然出现，然而短短一年的时光，香消玉殒。
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那被镇压着的大妖吗？
黎梨心里更加难过，又有些忿然不甘，她虽然是黎家的子孙，却又不似黎家的传统那样，死守着封印不放。她真心有勇气，打开封印，来个了结。
尤其是知晓了妈妈的死因之后。
床边的手机忽然抖动起来，黎梨茫然地拿过，一个显示B市的陌生号码，她不认识B市的人，半夜的广告推销？
尽管疑惑，还是把手机挪到耳边，轻声：“嗯？”
“呲~”一声很轻的气声从手机里传出，对方似乎是低声笑了一下，接着是稍微有些沙哑柔和的男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接。”
“？”黎梨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对方接着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下雨就忽然想起你了，小梨你果然和下雨天更配。”
“我下雨天战斗力更是爆表，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黎梨听出他是谁了，这个人之前不仅作死伤她家人，现在不知道从哪里拿到她号码半夜打电话来？！
他是当红偶像还是私生饭啊？！
何况，嗯，下雨？黎梨作为一名学霸，逻辑思维没有问题，她也不认为当红偶像会无聊到半夜刷全国各地的天气预报。
“你这是在哪里？”
“你猜？”电话那边童灿似乎起了身，有细碎的穿衣服的声音传来。
“你起床到窗边，我们就能看同一个雨夜了。”
黎梨愣住，耳朵不可控制地有点发热，她安安静静地长到十七岁，第一次听到这种近似于情话的话，偏偏他们之间是敌对关系不是吗？
“小心有雷辟到你窗边，把你劈晕，这样我就能安静睡觉了。”
等等！她说的其实是大实话，但听上去怎么却像是撒娇？！
童灿压着的笑声果然伴随着沙沙的雨声一同传了过来，黎梨的耳朵真的就要开始发烧，正要挂电话时，“对不起”三个字端端正正地听进耳里。
“之前对不起，我不该伤你家人的。”童灿的声音有些低沉，他音域很广，不管是舞台上爆发力极强的高音，还是此时低沉柔和的细语，都很是好听。
黎梨的脾气有些遇强则强，童灿这会温柔着轻轻和她说话，她对于“仇家”的那点暴脾气发作不出来，有点呐呐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好童灿先结束了话题，“小梨，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都要高考的人了。”
严肃又认真。
黎梨都惊呆了，“那你半夜打电话就是为了道歉以及催我睡觉？”
“说点别的也行……”童灿似乎犹豫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我也怕来不及了……”
“小梨，我喜欢你，很久了。”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我中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