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西西泽

80、080葬礼和喜宴

　　比起医院的味道，殡仪馆的味道更让人难受，并且这种味道在回来之后久久无法散去。

　　任自己洗过多少次澡，喷过多名贵的香水，给爱车换过多少套空调滤芯，房间里新添置了多少束鲜花……这种味道，无时不刻弥散渗透，让人感觉窒息。

　　那是死亡的味道。

　　“谢谢你！”

　　于凡对薛嘉敏说。

　　“这段时间，多亏了你。”

　　“好好保重！”

　　冷风里，薛嘉敏的麦黄色短发肆意飞扬，她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一头扎进了风雪里。

　　“你要去哪里？”

　　于凡在身后朝她大喊。

　　“一个我想去的地方。”

　　“去做什么？”

　　“一件我想去做的事。”

　　“还回来吗？”

　　“不知道。”

　　“要幸福啊！”

　　这个季节，缺了春阳温软，少了夏雨暴躁，更不见金秋灿烂，只剩白雪萧条。于凡看着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薛嘉敏的背影逐渐消逝不见。

　　……

　　……

　　……

　　一年后。

　　凯德乐酒店俨然鲜花的海洋，大堂醒目的位置，一幅超大型海报从二楼一直吊到一楼。海报上陶佐佐西装笔挺，气宇轩昂，牵着一位美丽的姑娘，正沉溺在幸福的喜悦里。

　　女孩身段婀娜，明眸皓齿，美丽的头纱轻盈，如云朵萦绕着乌黑的发丝，头发挽成发髻，优雅地盘在脑后。一席拖地长裙，大大的裙摆层层展开，铺陈开来，像堆满一地雪白的浪花。

　　还没有走上二楼，就听见喧闹声不绝于耳。薛嘉敏被迎宾领上楼的时候，徐姗正和老杜在楼梯口说话。

　　薛嘉敏第三次听她抱怨说自己的婚姻糟糕，不是因为意外怀孕的话就一定选择和老杜离婚——在微信上这么和薛嘉敏抱怨还是六个月以前的事。薛嘉敏说怀孕了，就少玩会儿手机吧，对胎儿不好。徐姗又抱怨说那不得憋死了？

　　如今再次见到徐姗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像小山一样大了，薛嘉敏摸摸她的肚子，感觉有点硬硬的，并且奇奇怪怪的手感，小心翼翼，生怕摸一下碰一下，就摸坏了碰坏了样。

　　“哎呀，动了动了，你再摸摸！”

　　徐姗拉着薛嘉敏的手，让她再摸摸。

　　薛嘉敏小心的再次抚摸，感觉到小家伙在肚子里好像挺不老实的，那种奇妙的感觉，让薛嘉敏心底微微颤动。

　　那是生命对生命的回应。

　　一年前，薛嘉敏还坚持说可能不会再结婚了，也不会再要小孩。并且去日本的三鹰市已经看好了一家临终关怀机构，准备退休了就搬过去。可如今，和这个小生命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她曾经这个坚定不移的想法，竟然有了一丝丝动摇。

　　“等‘卸货’了，陪姐们儿好好嗨一场！”

　　徐姗胖了很多，如今看这样子，起码有二百斤。以前的蜂腰已经完全消失，肥臀倒是更胜一筹，两条腿感觉都快赶上大象了。

　　“快了吧？”

　　薛嘉敏感觉徐姗的肚子不能再大了，再大估计怕是怀了个哪吒。

　　“预产期就下个月左右！”

　　徐姗撑着自己的后腰回答，如今她要承载好多重量，感觉很辛苦的样子。

　　“那你还胡跑？不好好去医院待着？”

　　“最主要的是想你们了嘛！……还有呀，你不知道医院床位多紧张，都是快生的时候才临时去的。……有的都是羊水破了才往医院送，还有的头都已经……”

　　徐姗还说了很多血淋淋的案例，吓得薛嘉敏浑身哆嗦。

　　“妈的！个死男人，除了贡献了一颗精子，毛都没做过！怀孕这几个月里，都是我自己做所有事情，不是我妈帮忙的话，感觉实在是没办法应付！”

　　徐姗又开始抱怨。

　　“等孩子生下来了，一定得跟他把婚离了！……这种老公，有和没有区别都不大……”

　　老杜在远处和大强他们聊天，完全不知道此刻正被自己的老婆骂的狗血淋头。

　　看见薛嘉敏来了，大强朝薛嘉敏挥挥手。

　　薛嘉敏和徐姗又聊了两句，去和大强他们打招呼。如今大强已经剪掉了他的朋克卷毛，理着正常的板寸，不是两条大花臂还有点吓人的话，那看起来还算是个精神小伙。

　　“你们来的早啊！”

　　“嘿！我们都是闲人嘛，自然来的早了，凑人多！”

　　大强开着玩笑。

　　“哪像姐姐，现在做大生意，整天忙得不得了！”

　　“能好好说话不？”

　　薛嘉敏白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错了，一会儿一定好好喝几杯给姐姐陪罪。”

　　“你是真陪罪啊，还是想喝酒啊？”

　　安栋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哎呀，我安哥来了！”

　　大强立马凑了上去。

　　“安哥好！嫂子好！”

　　“你好！”

　　刘小米一边和大强打招呼，一边拉着半大的小孩防止她乱跑。但是小女孩被眼前的一切完全吸引了，根本不受控制，刘小米无奈，只好弯下腰去把孩子重新抱在了怀里。

　　她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对小女孩说。

　　“橙橙快点叫人，叫‘叔叔、阿姨’!”

　　然而小女孩并不配合，只害羞着将肉嘟嘟的小脸埋在妈妈的脖子中间。一边藏，一边又有点小好奇地转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乱看。

　　安栋和刘小米都比之前胖了许多，虽然没有徐姗那么夸张，但确实都已发福——据说这是生活安稳幸福的一个标志。

　　“你这几个月了啊？”

　　肖宏北一边贱不兮兮摸安栋的肚子，一边不忘调侃。

　　安栋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自己也摸摸肚子。

　　“快了快了，只比徐姗肚子里的小那么一点儿！”

　　薛嘉敏正和一帮老朋友聊的开心呢，感觉到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看是青水发的红包，意思是说自己忙就不过来了，让帮忙给佐佐带个礼。

　　青水现在在一家私人美容院做事，虽然平时很忙，但也不至于忙到没时间来参加这个婚礼的地步。

　　只是和老杜有过那么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之后，经薛嘉敏劝导还是斩断了这段露水情缘，并且在她的鼓励和支持下，去找了份正经事做。

　　如今过的独立精彩，也就不愿意来看大强的脸色，或者徐姗的白眼。

　　陆陆续续又到了很多熟人，大家各自问好，寒暄，家长里短。

　　薛嘉敏向人群里张望许久，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