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西西泽

68、068白帽子

　　这时候最后一个应聘者坐到了薛嘉敏对面。

　　“咦？我看您好像很眼熟呀？”

　　这孩子倒还不认生，什么场合都上来和人套近乎。

　　薛嘉敏只觉得现在的小孩比自己那时候大胆太多了，随心所欲做自己，不再谨小慎微。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工作想干了就干，不想干居然敢辞老板！

　　一瞬间，感觉很羡慕。

　　薛嘉敏看着对面这个男孩，脸部的轮廓很柔和，像女孩子一样。圆圆的眼睛笑起来眯成拱桥，鼻梁挺拔鼻尖有点肉肉的，嘴唇极厚，薛嘉敏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去偷偷给自己做过丰唇手术。

　　遮耳的半长发，头顶烫成微微的卷毛状，男孩笑起来真的和女孩子一样甜美——当然是指他不说话、不猴鸡暴跳，只安静微笑的时候。

　　一旦他开始说话，身体就跟着大幅度动作，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其实薛嘉敏也感觉这孩子有些面熟，但在记忆里搜寻一圈无果。

　　“请介绍下自己。”

　　“别急，让我再想想。”

　　男孩似乎已经忘记到这里来是要干嘛的了。

　　“马上就能想到了！别着急……”

　　“……”

　　“啊哈！我记起来了！”

　　男孩手往大腿上一拍，激动地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高个子姐姐！”

　　薛嘉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不对，不对不对。”

　　没等薛嘉敏说话，男孩又有了疑惑，他用手揉了揉脑袋，然后又各种使劲捏自己的下巴。

　　“嗯？嗯！哦！是了！你不是高个子姐姐，……你是她旁边那个长头发姐姐！……漂亮的长发姐姐，是了是了！哇，你现在把头发剪短了呀！哈哈哈，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真的是太神奇了！”

　　薛嘉敏看男孩思考问题时很用力捏自己的下巴，生怕他把下巴拧掉下来。显然男孩是认出她了，甚至应该还认识孙婷婷。但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薛嘉敏开始怀疑自己已经老到得了健忘症或者老年痴呆了。

　　“还记得不？异端审判演唱会！还记得不？帽子帽子！”

　　男孩在头顶比划着，越说越兴奋。

　　“我是那个戴白帽子的！……有印象了没？”

　　“哦……”

　　经他提示，薛嘉敏好像有点儿想起来了。

　　“对了！哎呀，真的是！”

　　小伙手舞足蹈兴奋异常。

　　“早知道今天戴着我那白帽子来了！”

　　“……”

　　“对了，那高个子姐姐呢？当时说好的一起看世界杯开幕式的，可是最后到决赛结束都没能遇见……”

　　有些小小的失落，显然对孙婷婷骗他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薛嘉敏不知如何作答。一时间，记忆像失去拦截的洪水，本来泄洪的闸口关闭着，风平浪静，只是偶有小股小股的细流从闸口旁边的缝隙流淌。而此刻，却被一个人忽然拉开了闸口，洪水如猛兽般，狠狠冲撞自己的脑海心间，全乱了，全乱了！

　　感觉快要被淹没。

　　“咦！姐姐想什么呢？”

　　男孩大手在薛嘉敏眼前晃了晃，丝毫不像其它求职者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哦，没什么，……你长高了些。”

　　薛嘉敏看了男孩的简历：

　　陶佐佐，90后，和自己是同校，而且同专业。虽然今年刚刚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但之前在学校也参加了很多社团活动，感觉这孩子应该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而且薛嘉敏私心就是想让他留下被录用。

　　同时招聘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没什么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肖宏北说年轻人有棱角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是好事。他的工作室里，不需要那种跑来养老的大爷大妈，所以激情很重要，工作经验都是其次。

　　“任何人都会有第一次！”

　　肖宏北这么说。

　　“我要的就是放荡不羁不被束缚的人！这种人通常都比较有个性，有才华，有创意……”

　　所以薛嘉敏回他。

　　“所以你是在按照自己的模板招徒弟咯？”

　　“那不是！我的徒弟只你一个。”

　　“我谢谢您嘞！我可不是放荡不羁的人好吗？”

　　“你只是行为上收敛而已，可是你的思想，……是不羁的，你太有主见了，任谁也无法左右你。”

　　肖宏北在摄像头那边说。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以后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有能力驾驭的了你？”

　　“我也很想知道！……下次等我遇到他了，先呼给他两大嘴巴子，问问他‘你特么这么久到底死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哈哈哈……”

　　“说实话，嘉敏……我，真的挺期待的。”

　　视频里肖宏北凑近摄像头，认真地说。如今他不再贱不兮兮喊薛嘉敏“钢奶”，薛嘉敏反而有些怀念。

　　薛嘉敏不太愿意面对肖宏北这种眼神，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水，问肖宏北：

　　“小琪琪，她……怎么样了？”

　　肖宏北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脸色逐渐暗沉。薛嘉敏明白赵思琪的病情可能并未好转，或许反而更严重了。

　　“好好照顾她吧！我先去忙了。”

　　薛嘉敏挂断了视频电话。

　　……

　　陶佐佐刚刚开始实战，在设计上虽自成一派风格，但还略显青涩。考虑到商业效果——毕竟工作室也不排斥为人民币服务，所以薛嘉敏打回去让他返工的时候比较多。

　　这个陶佐佐每次都一脸不开心的小表情，有时候撇撇嘴，嘟嘟囔囔，但最后都认认真真按要求完成了工作。

　　看着实习生们认真学习的样子，薛嘉敏想起了自己的曾经。那些年的过往，彷佛已经很遥远。

　　“还是没有孙姐姐的消息吗？”

　　陶佐佐每过一段时间，在交自己的设计稿的时候，都要问上这么一句。

　　薛嘉敏依旧摇摇头。

　　“孙姐姐不在，感觉你都不怎么开心。”

　　“哦？是吗？”

　　薛嘉敏用手揉了揉紧蹙成一团的眉头。

　　“我不开心，是被你们几个惹生气的好不好？你们在设计稿上能再多花点心思，我也不至于长这么多条皱纹。”

　　“哎呦！姐姐我等会找个显微镜看看你的皱纹……反正我这肉眼可看不见你哪里长皱纹了！”

　　男孩小嘴那叫一个能说会道。

　　“不过，……我觉得姐姐你，就是因为孙姐姐不在，才不开心的。”

　　“……”

　　薛嘉敏无力反驳。

　　“异端审判演唱会那次，姐姐你别提有多开心了！”

　　陶佐佐毕竟年龄小，看不出薛嘉敏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薛嘉敏再一次触摸自己的左耳，那颗小狐狸耳钉闪烁着熠熠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