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修师姐反对内卷［穿书］》一闪灵光

30、冷水郡

　　眼见到手的猎物凭空飞走，涉水而来的尸鬼们纷纷仰起脖子，露出空洞的嘴巴，无声注视着他们。

　　“那里！”舒宁在翻腾的江水中瞥见什么，一拍脚下的土台，朝着江心飞掠而去。待靠近了，这才看清那里有什么。清冷月色，波心微荡，江面上浮起一盏白色贝壳，壳子打开后，露出里面沉睡的少女。

　　月光如水照在少女瓷质般的皮肤上，舒宁忍不住朝着她伸出手去。

　　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大声喝到：“清心！”

　　舒宁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眼前根本没有什么沉睡的少女，而是一具惨白的骷髅。骷髅的脸上没有五官，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她身后，充满了术法失败的怨毒。随后以白骨为刺，呼啸着缠绕上来。

　　舒宁一剑劈开一道骨刺，还不忘回头问：“这幻术好生厉害，连我都被骗了，你居然毫发无损？”

　　按道理来说，她现在是金丹期修为，定力要远比才炼气初期的顾濯好的多。然而刚才要不是顾濯提醒，她估计就栽在这骷髅手里了。

　　顾濯指尖青火跳跃，将一段缠上来的骨头烧为灰飞。他一边与白骨缠斗，一边还有空闲回话：“不知道，刚才我没和她对视。”

　　一般幻术发动确实需要灵媒，比如对视就是灵媒的一种。舒宁却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她突然想起当初在抚台秘境，顾濯还没有开启灵脉和灵根，照样能在魇魔洞窟中生存下来。他的身上似乎存在着数不清的谜团，然而现在还没到想这个的时候，眼下尚有需要解决的困境。

　　舒宁手指一动，深埋在楠河中的水草感应到木系灵力的召唤，从河底破土而出，如一张巨大的网将河中心的骷髅捆了个严实。

　　“别挣扎了。”她站在在土台上，大声喊道，“月宛，是时候停手了！”

　　骷髅原本还在反抗，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直接怔住了。

　　它缓缓抬起头，骨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张开嘴巴动了几下，发出几声沉闷的低喝。

　　这时舒宁、顾濯二人已从土台跳下，站在水草编织的网上。冰冷的月光打在惨白的骷髅上，舒宁这才发现它的肩胛骨上贴着一道黄符，便动手将符咒揭下。

　　符咒上行文繁琐，她从未见过这种画符的笔势。这时，眼前这具骷髅开始发生变化，犹如死人复活，白骨生肉，少女的容颜重新出现，和刚才在幻术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女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眼中充满迷茫，“这是哪里？我要回去了，阿嬷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

　　说着，她似是想要抽身就走，却发现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水草捆住，懵懂的眼神随即转为惊恐：“......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捆着我？”

　　舒宁轻叹一声：“如今是嘉禾三十年，这里是冷水郡。”

　　“冷水郡......冷水郡......”少女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每念一次，双眼就红一分。再抬起头时，面容早已找不到初时的天真，只有疯狂蔓延的仇恨。

　　“这里是楠河，我想起来了。”她冷笑着，打量着眼前两个人，“你们是仙门的人。怎么，是为了捉拿我吗？这么多年你们对这个鬼地方的‘人祭’不闻不问，现在知道出来主持正义了？凭什么！”

　　她的手臂重新化为白骨，朝着舒宁扑过来，却被水草缠成的藤蔓紧紧拖住，于是癫狂大吼：“只有他们可以伤害我，我就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凭什么！”

　　面对她滔天的仇恨和怨气，舒宁平静地道：“天道有言，人间的事仙门不可插手，除非邪祟祸害人世，仙门方可斩妖除魔。”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冷哼。顾濯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宛的四肢被藤蔓拉扯着，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便不再挣扎，朝后一仰，惨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这世上没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件。所以，我发誓要亲自报仇。这楠河中冤死的女鬼可不止我一个，她们就是我，我也是她们，报仇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我问你，如今冷水郡怎么样了？”

　　“很不好，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城中人口不断失踪，每个人都很恐慌。”舒宁如实回答。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月宛仰头大笑，“当年那些人为了保护自身平安，不惜献祭别人无辜的生命，葬送他人的命运。如今所求一切皆成空，真是好一个报应。”

　　看着她畅快模样，舒宁冷不丁问：“狄道长是谁？”

　　“狄道长？”月宛皱眉，似乎在回想什么，“一个牛鼻子罢了，当年我们怨气四溢，在楠河水底无法安眠，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那时我循着声音来到水面，正准备杀了他，却看到岸边站着一个道长。当时我以为他是来收我的，没想到他却说，可以帮助我们报仇。”

　　“话说回来。”她撇了撇嘴，“同样是修道之人，那家伙比你们有人性多啦！我这辈子是没法报答他了，下辈子如果当不了人，就做一阵风，天热时给他吹风，天寒时给他送暖。”

　　看来她也知道化作怨鬼作祟报仇，在轮回道中无法转生为人，所以才希望化为一缕风吧。

　　舒宁拿出狄道长密室中收藏的小像，画中女子眉眼温柔，笑眼弯弯。月宛瞥了一眼，怔住：“这确实是我，你又从何得来？”

　　舒宁将密室中一切和盘托出。

　　月宛摇了摇头：“这真是奇了，狄道长究竟是何人，我真不知。至于为何他手中会有我的名字和画像，我更是毫不知情。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说着，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楠河上空一直徘徊不散的乌云渐渐散开，圣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

　　耳边传来女子轻轻的吟唱，渐渐地，更多女子轻灵的声音加入其中。舒宁一挥手，覆在月宛身上的藤蔓退去，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透明的魂魄，接着她们汇聚在一起，头也不回的飞向天空。

　　她们保持怨灵形态的唯一目标就是复仇，如今冷水郡付出了代价，她们的心愿已了，再也不愿在冰冷的河水中徘徊。

　　舒宁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回过头，才发现顾濯依旧站在原地，低垂着手，一动不动地看向水面。

　　“怎么了？”舒宁警觉地靠近，却只看到水面波心荡漾，连月亮都碎成了无数片。

　　“没事。”顾濯抬头，月光下眸色雪亮，俊美无俦的脸似乎在发光。他悄然掩去右手，“走吧。”

　　舒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察觉出什么，只能先离开这里。

　　随着楠河河底怨灵离去，河面上那些游荡的白色魂魄也纷纷消散。等舒宁顾濯两人重新回到郡守府，郡守夫人还在绞着手帕坐立不安，李师爷已经重新打起精神，指挥人手重新打理府中事务。

　　见他们平安归来，众人都是眼前一亮，凑上来询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宁将楠河上发生的一切徐徐道出，当年冷水郡的居民杀了一百零三位少女祭河神，为了报仇，那些怨灵便拿走了当地人同样数量的性命。南边义庄中停放的尸体，正是因为死了之后，魂魄没有回归地府才变成尸鬼。如今他们灵魂消散，只要正常下葬就好。

　　“那我夫君呢，有没有消息？”郡守夫人含泪问道。

　　舒宁摇头：“抱歉，不单单是郡守大人，那妖道手上还有我的师弟。目前两人依旧不知所踪，所以我们还会继续追查下去。”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道破空之声，舒宁抬头，只见一柄利刃刺穿结界，迎面袭来。她还未动作，顾濯一扬手，只听“叮叮”两声，利刃直接被撞飞，钉死在大堂前的梁柱上。

　　众人这才发现，暗器的尾部吊着一封信。舒宁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附着的鬼气，便婉拒了其他人帮忙打开的请求，用灵火将鬼气烧干净后才开启。

　　里面只写了一行字：欲寻师弟，东朝白江。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过来，脸上吓得惨无人色：“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郡守夫人连忙率人冲出去，没过多久，几道尖厉的哭声便从门外响起。舒宁心下雪亮，看来郡守大人是凶多吉少了。月宛她们，应该是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放过他。

　　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厚厚的雪沫堆积在大路上。从前闭门不出的人家重新打开房门，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幡，做法事的哀乐在城南义庄上空回荡。除此之外，在郡守夫人的坚持下，从楠河水底捞出了那一百零三位少女的尸骨。她们中大部分人都是来自周边郡府，没有人想要在异乡孤独下葬。

　　但她们如今已化为白骨，无法辨认，更无从还乡。在舒宁的建议下，曲夫人把她们葬在城外的高山上，那里位于郡府间的交界处，往来路途皆在脚下。还立起了认罪碑，将先前所有罪恶刻在上面，每年都需祭拜。

　　清风徐来，冰封的墙角裂开一道缝隙，一朵黄花奋力挤破藩篱，迎风绽放。

　　这座永远在下雪的冷水郡终于迎来了一丝生气。

　　“希望月宛她们能够彻底放下仇恨，就算下一世不能做人，也能做一缕来去自由的风。”舒宁拜了拜，在香炉中插下一束香。

　　顾濯没有祭拜，只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舒宁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日在楠河上，你冷哼什么？”

　　“这个女人虽然愚蠢，话却没错。”顾濯注视着香案前的白烛，“你们高高在上，等着凡人把同类逼成邪祟，然后再轻飘飘而来，毫不费力收服这些魔物，再接受凡人的跪拜。我也想问一句，凭什么？”

　　舒宁正色道：“降妖除魔，本来就是仙门本分。不插手凡间事务，则是天道规则。凡人之间同类相残，一个你能管，成千上万管得了吗？说到底不过是欲望作祟，我们没有高高在上，只是摒弃了欲望，比凡人更理智一点罢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修仙之路，除了修身更要修心，修心可比修身难多了，若道心不坚，走错一步便是堕魔。”

　　顾濯将目光从烛火上移开，突然笑了：“多么正气凛然的答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看‘道德经’。可是大师姐，如果按你所说的，应当将那个女鬼收服才是，为什么最后放她走了呢？说到底，你也觉得她报仇的手段没有错吧。”

　　被美人这样盯着，舒宁有些心不在焉：“......是这样没错。”

　　没想到她会干脆利落的承认，顾濯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话在嘴边滚了滚，又咽了回去。

　　舒宁也没管他，掏出那封之前由利刃送来的信。“......欲寻师弟，东朝白江”，朝东走，确实有一座白江城，那里正是四大仙们之首、朝天宫的所在地。

　　不知那妖道以日夕暮的性命相要挟，坚持让他们前往白江城，到底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