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淏淼

4、第 4 章

　　过了一会儿，虞达意沉声道：“雪湖花园这个项目一开始争得头破血流，费家也拿出开发方案竞标，最后我们科达集团中标，但凭得是实力，要不是常玉玲牵线，帮着说服费昌年投资一起做，估计那时候他们也只是看常玉玲面子，后续资金拖拖拉拉，想必早就想打退堂鼓了。”

　　林清冷哼一声，“看来一开始就在做样子，明着摆我们一道儿。既然这样，你别想了，你刚回来先休息。”

　　虞诗韵心始终提着，她还记得两年前虞达意拿到雪湖花园开发权，很多人明里暗里等着看笑话，说科达集团有能力竞标没能力开发。

　　论在北市的根基虞家不如陆家顾家，连费家都比不上，虞家老家在南方，虞达意年轻时才到北市发展。

　　她心底内疚感四散蔓延，父母让她放心走自己的路，她没走好，现在家里出现这种困境也忙不上忙。

　　她用力攥了攥手又放开，若无其事进了家，“爸，妈，对了，你们吃饭了吗？”

　　两人见她进来霎时敛住情绪，虞达意笑眯眯地看着她，“诗诗回来了。”

　　林清：“你爸还没吃。”

　　虞诗韵含笑走过去，揽住虞达意的肩，“爸，你好像瘦了。我给你做吧。”

　　虞达意身材微胖，被她这样一调侃跟真的一样，笑着对林清说：“看看！我闺女真疼我，要亲自下厨。”

　　林清也笑，“是，你闺女跟你最亲，知道你没胃口专门亲手做。”

　　林清没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虞达意看了她一看，笑了笑，“是啊，坐飞机回来没什么胃口。”

　　虞诗韵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笑呵呵地看了两人，“行，那我给您炒小炒肉最下饭，醋拌海蜇丝然后再来个茶树菇炖鸡排，都是您爱吃的！”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客厅里虞达意得意地说：“有闺女就是好，当年老陆多羡慕我，我闺女人漂亮做饭还好吃，哈哈哈……”

　　“是是是，就你有福气。”林清笑着应和。
　　今天没跟他唱反调。

　　家政阿姨把牛肉从冰箱里拿出来递给她，她放在案板上切，
　　笑着笑着心口升起一股涩然。

　　她明明很失败，连做饭这件事，也是为了陆征一时兴起学的。

　　*

　　看虞达意美美地吃完，她心里才微微好受点。
　　林清起身从鞋柜上拿了一个东西递过来，“你的快递。”

　　她拿着快递，让他们早点休息，自己上了楼。
　　拆开一看，是两张航天科技馆的门票。

　　往床上一躺，有一瞬心力交瘁。
　　她懂什么航天科技，不就是多了解一些，跟他有话题聊吗？
　　只是这些……还有意义吗？

　　*

　　“你们小时候多好，你记不记得，你五六岁的时候喊诗诗小媳妇？”

　　陆征一身睡衣，用毛巾擦着湿发。
　　他刚洗完澡。

　　常玉玲想到什么，继续说：“对，你们小时候还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拜过堂，那是几岁来着？”

　　陆征放下毛巾，随手抓了下头发，“妈，小时候的事。”

　　灯光有些暗，常玉玲环视整个房间，被几个架子填充的很有空间感，架子上整齐地放着各种模型。

　　“以前，诗诗经常过来这儿玩，你记不记得？你只让她进来。”

　　陆征静静地坐着，面色寡淡，似乎也沉浸在回忆中。
　　的确是。
　　到高中，他才带着要好的几个狐朋狗友来玩。

　　“儿子，妈妈一直以为就是她，也只能是她了，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常玉玲面色严肃认真，郑重地问道。

　　“我对她没感觉。”

　　常玉玲脸色一暗，沉吟片刻，“就算是这样，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你不能这么直接，哪怕先应下来，事后再解释。”

　　她又拢了拢披肩，有些无奈，“临了，诗诗倒是还安慰我。我看她未必像表面那样，心里肯定不舒服。”

　　陆征微微垂下头，无言。

　　她越想越气，越看自己儿子越不顺眼，完全没了耐心，“行了，以后我懒得管你，既然这样，也别耽误诗诗，你老大不小了，如果年底还找不到，你外公那边和你爷爷肯定会介绍一些门当户对的，你自己看着办！”

　　*

　　翌日，天气晴朗。

　　陆征被固定生物钟叫醒，八点出门去盛海酒店。

　　魏兴国早年留学，拒绝M国高薪回国，为国内航天事业奉献了大半辈子，双腿不便仍没有退休。
　　他在电梯里整理下仪容，到了12层下了电梯。

　　踏上走廊，没走几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房间出来。

　　迎面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随后，从房间又走出来一个女人。

　　陆征很快恢复如常，寡淡的脸上没有惊讶，似乎在此处此时遇见谁都没有任何不妥，再寻常不过。

　　顾安柏压下心中不爽，面上没有一丝碰见熟人的局促，“你怎么在这？”

　　陆征不先开口问他是因为知道他来干嘛，而他却不知道他来干嘛。

　　甚至陆征等他先开口都让他不爽。

　　“接人。”

　　说完抬脚便走。
　　陆征连他们尴尬的时间也没给，顾安柏不怎么领情，微微侧头，阴沉的眼神稍稍向后。

　　李梦瑶的脸垂得很低，掩不住浑身难堪的窘迫。

　　她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跟顾安柏的事并不想泄露出去。
　　虽然刚才的男人她不认识，但看样貌气质，怕是跟顾安柏一个圈子的，被他直接撞见，心里隐隐担心。

　　身侧的男人极力忍着，心里的怒火其实已经烧起来了。

　　男人默了片刻，才移步走。
　　李梦瑶不敢多耽搁，跟着他进了电梯。

　　一早他因起晚就有些生气，似乎有什么急事。
　　她也不敢耽搁，穿好衣服，简单拢了拢头发，连帽子口罩都没时间带就跟着出门。

　　在电梯里，她带上口罩帽子，瞥了眼身侧的男人，看他面色稍稍和缓，暗松了一口气。

　　电梯打开，默默跟在他后面，出了酒店。

　　魏兴国的生活助理小李给陆征开的门，魏老师稀松的头发花白，坐在轮椅上，见到他很开心，“你就是林院士的得意门生，陆……”

　　陆征恭敬地点点头，“是，我是陆征。”

　　老人又笑了，“想起来了，我跟你爷爷同一批送出过国深造，他现在还好吗？”

　　陆征听爷爷提起过，都是老航天人。只是两人回国后专攻不同领域。

　　“我爷爷请您到家里做客，等会议结束，到时您亲自看看。”

　　“好好好！我们可有十几年没见了。”
　　魏老眼神还好，爷爷的双腿和眼睛都不大好。
　　他们精神都很好，说到如今的航天事业，劲头十足，且发自内心的自豪，看到他们这些后辈，眼中满含期望。

　　陆征和生活助理小李推着老人出了酒店。

　　难得碰到顶级的力学专家，他看老人兴致很浓，请教了几个之前困扰他的力学难题。

　　这样聊下来，受益匪浅，他的兴致难以平复，期待下午能和老人好好聊聊。

　　他看了看腕表，到会场还有十五分钟，让老人休息一会儿。
　　魏兴国依言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

　　到周日，虞诗韵挣扎了一上午。
　　后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不为陆征她就不能去了？
　　从小在伟大母亲的呵护下长大成人，关注一下祖国航天事业的发展怎么了。

　　到了航天科技博物馆才知道4月12日，也就是今天是世界航天日。

　　虞诗韵惊叹，人真多。
　　北市中学生都来了吗？

　　她随着人流进去，入眼全是国家重器。

　　学生1：“看！胖五胖五。”
　　学生2：“长七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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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白色火箭很漂亮，跟陆征房间里的缩小版一模一样。
　　她怔了一瞬。
　　好好关注国家航天的发展，睹什么物思什么人？

　　她很快走开，随着人流往里走，光线越来越暗，空间虚虚实实，像走进宇宙深空，星辰时隐时现。

　　蓦地，她停住。

　　“当我们仰望星空时，我们到底在看什么？目之所及，星辰璀璨，它是谁，它在哪？深空探测器就像我们的眼睛，悟空号，用他的火眼晶晶，在轨飞行92天，探测到4.6亿个高能粒子。星辰大海，无数星辰，玉兔在月球上，看到的星星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

　　虞诗韵随着听众一起笑了。
　　原来他工作时的样子是这样的，比平时可爱多了。

　　三四个女学生笑得嘤嘤嘤。
　　长马尾：“好帅啊！怎么这么帅！”
　　小胖妮：“腿好长，果然长得帅的都上交国家了。”
　　波波头：“看他像不像纪星伦，就那个亚洲最美面孔的明星排名第五那个。”
　　长马尾：“比他帅，比他还高，你看他腿好长。”
　　波波头：“纪星伦也不矮，官方报183。”
　　长马尾：“那比他高，这个小哥哥明显更高啊！”
　　小胖妮：“啊啊啊啊！这么帅还是航天设计师，我想粉他！”

　　三个女生一开始窃窃私语，一激动声音有点控制不住。

　　陆征被一群人围着，听到动静，下意识往后看。

　　虞诗韵被带偏了，听着她们的讨论，眼睛落在他一双长腿上。
　　是挺长的，记得高中时就185了，不知道有没有再长。

　　她视线渐渐上移，直到撞上他的目光。
　　天！他在看她。

　　什么情况？
　　她真不是特意来看他，甚至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
　　话说回来，他好像这两天确实很忙，前天饭桌上说的也不是借口。

　　这时，LED大屏换了一个探测器，陆征开始讲解。
　　一堆她听不懂的名词和原理，算了，说不定一会儿还要怪她妨碍工作。
　　不如去别处看看。

　　走着走着，真是烦什么来什么。
　　除了航天爱好者，有几对情侣在和国器合照。
　　为了掩饰自己嫉妒的真实面目，她一路走一路和火箭、探测器和各种战斗机同框。

　　“你是来拍照的？”
　　突兀又熟悉的声音。

　　虞诗韵心里翻白眼。
　　“这里不许拍照吗？”

　　她眼睛懒得抬，低头筛选手机里刚拍的几张照片。
　　突然想起，他俩以前拍过很多照片，长大后的照片很少。

　　抬眼，他今天穿灰色西装，浑身透着一股严谨的帅。
　　倒是不常见他穿正装。

　　他工作忙，人都不常见到，更何况这样子。
　　不过，如何说服他拍一张？

　　他结束对视，转身走到前面的展架，那时一架老式火箭，应该是九十年代的。

　　她站着没动，举起手机，“陆征！”

　　他没有预料中的转头，没动，也没说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故意不配合她。
　　像明白她心里所有的小心思。
　　就是不想如她愿。

　　但这次她没有任何小心思，只是拍一张留作纪念。
　　因为以后这种地方她不会再来。

　　她手放下，走到他身边，挽住他胳膊，把手机举高，“我们来拍一张。”

　　陆征侧身看过来，伸手扣住手机，“不要光记着拍照，既然来了，不打算好好了解一下吗？”